林慮縣城西北約二十餘裏外,此地為一處小山穀。


    山穀約有上百平方公裏大,寬闊無比,擁有大量的耕地、居民區、壁屯以及營寨堡壘,乃是黑山軍之一,白雀軍的所在地。


    林慮山穀本來就龐大無比,後世此地為林州市,占地麵積兩千多平方公裏,人口達百萬之眾。


    而此時則成為黑山軍盤踞的一處要地,因為這裏四麵環山,又處於太行山腹地,易守難攻,一旦官軍攻破穀口防禦,隨時可以撤退逃入太行山裏,可謂是一處極佳的戰略要地。


    當初關羽之所以能拿下此地,還要感謝張楊,早年林慮是由眭固、於毒、白饒等人占據,後來眭固歸順張楊,此地就成為了張楊的地盤。


    等到呂布張楊合軍南下攻打兗州之時,張楊勢力撤出林慮,於毒白饒等人勢力太小,沒辦法將那麽大的林慮穀全部占據,導致穀口防禦四麵漏風,讓關羽抓住機會派徐晃進駐了林慮縣城,占據了東麵和南麵穀口。


    徐晃在林慮縣幾年,一邊打擊與朝廷對抗的黑山軍勢力,一邊拉攏一心種田,不想再打仗,同時也不想投靠朝廷為朝廷賦稅的黑山軍勢力,利用貿易取信,暗中結交了不少黑山軍的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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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括如今這山穀中的白雀軍首領白雀,便是與徐晃最為親近的黑山軍頭目。因此陳暮讓黑山軍中勢力最龐大的張燕發出邀約,廣邀黑山軍各大頭目,便是在此地會麵。


    白雀穀四麵環山,隻有東麵和北麵有兩個穀口,山穀上方設置大量的機關陷阱,士兵山寨就在兩側山崖上,弓手如雲,同樣是易守難攻。


    在張燕抵達林慮之後,他就四處走動,邀請諸多頭目相聚在此,很多黑山軍對於朝廷還是有很大的抵觸情緒。不過張燕畢竟是北麵勢力最大的黑山軍,靈霄山寨之中擁眾數十萬,與他們多有交集,因而不願得罪,勉為其難答應。


    到了六月末的時候,林慮周邊大大小小有十餘股黑山軍勢力頭目陸陸續續抵達了白雀穀,由於白雀長袖善舞,與周圍勢力都多有交好,所以大家都相信他,眾人自然也就沒有懷疑這是官軍的陷阱。


    事實上陳暮也不會去設置陷阱,因為哪怕把這些頭目全殺死在這裏,也根本無法鏟除頑固的黑山軍勢力,反而會激起諸多勢力的同仇敵愾,到時候更加麻煩,斷自己後路。


    他是來談判的,可不想把黑山軍往袁紹那邊推。到時候熟悉太行山內部複雜地形的黑山軍與袁紹軍配合,不斷襲擾河內,那就太難受了。


    六月二十四,這個時候關羽已經拿下了羑裏城,他並不知道陳暮已經去了林慮,所以派人去通知朝歌那邊,趙雲得到消息,同樣派人去通知陳暮。隻不過從蕩陰到朝歌有一百裏,再從朝歌到林慮更是達二百裏,因此陳暮還不知道這個消息。


    陳暮又不是神仙,哪料得到自己三哥這麽勇猛,又哪裏料得到袁紹會被淳於瓊這個豬隊友坑得這麽慘,所以他這邊還在策劃利用太行山奇襲安陽,等到安陽被圍攻,前線震蕩的時候,再一舉奪回羑裏城呢。


    烈陽高照,在一列列全副武裝的士兵的保護下。馬車緩緩駛入穀內,徐晃和管亥抬起頭左右看看,山崗上站著一排排黑山軍的士兵,沒有拿武器,隻是拿著旗子低頭俯視著山下。


    徐晃雖然與白雀關係不錯,但他心裏也犯嘀咕,畢竟是人家的地盤,如果白雀喪心病狂,要跟官軍同歸於盡的話,那就實在太可怕了。


    好在玄甲重騎全副武裝,防禦力堪比唐宋時期精銳甲兵,普通的弓箭對他們幾乎起不到任何作用。包括陷陣營在內,玄甲重騎和陷陣營已經是天下兩大重甲軍隊,對付他們不能夠用普通武器,而是隻能用錘子之類的鈍器。


    有玄甲重騎保護,再加上穀外有大量的官軍埋伏,相信白雀就算再瘋狂,也不至於敢突然下冷手。


    一路上非常安全,馬車順利地進入了穀內,陳暮四下張望,他其實並不在馬車裏,而是穿了一身鎧甲,混跡在玄甲重騎當中。以他貪生怕死的性格,當然得留一手,馬車太明顯,一旦被招呼,立即就是眾矢之的,他可以趁著馬車吸引火力,調轉馬頭就跑。


    不過出了穀口既然十分安全,那就無所謂了。反正他也隻是保證自己安全而已,人心本來就難測,徐晃都不能保證與他關係最好的白雀會不會叛變,他就更不能把自己的性命全部交托在別人手裏,還是得留一手才行。


    進入穀內後視野豁然開朗,遠處桑田林立,道路井然有序。有農夫在田間耕作,遠處有山泉水引流進村莊,還有密密麻麻,大量的八角水井分布,形成了一處得天獨厚的生存環境。


    隊伍又往前走了一會兒,停下腳步,陳暮鑽進馬車裏,換了一身衣服。等到重新出發的時候,遠遠的就已經看到有大隊人馬在村口等待。


    “四將軍,那人就是白雀,與我關係極好。”


    徐晃來到馬車邊上,指著遠處村口一票人馬當中最前麵的一名約四十餘歲的漢子說道。


    “哦?”


    陳暮掀開簾子觀望,正準備仔細觀察的時候,那漢子一策馬腹,單槍匹馬一個人過來,到了近前,翻身下馬,就要靠近過來,卻被侍衛們攔住。


    “放他進來。”


    看到陳暮示意,徐晃就擺擺手,讓白雀往裏走。


    白雀身上沒有帶武器,一身普通裝束,臉色十分憨厚,快步跑到陳暮馬車近前拱手說道:“白雀見過少府。”


    陳暮略微詫異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然後又忽然想到了什麽,便麵帶微笑地走下馬車,上前握住了白雀的手道:“白雀首領,今日議會,就麻煩你了。”


    白雀受寵若驚道:“皆是為朝廷效力爾。”


    陳暮感歎道:“是啊,大漢治理天下數百年,雖偶有鮮患,但數百年間大部分時候還是國安民樂。我知道你們當年起事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天下大變,聞名天下的賢良伯安公登基為帝,赦免了你們,爾等當好自為之,切莫在盜匪的路上越走越遠,錯走了邪道。”


    白雀漲紅了臉,嚅嚅說道:“我等亦是不想為非作歹,怎奈何早年苛政逼迫。現在朝廷赦免了我們,我們自當感謝上恩。”


    “既是如此,何不歸順朝廷呀?”


    陳暮笑吟吟道。


    白雀大喜道:“少府願意接納我等嗎?”


    陳暮笑著說道:“我代表朝廷來此,不就是為了將朝廷雨露恩澤帶給大家嗎?誰也不想握在這深山老林裏,一輩子背負著盜匪逆賊的罵名。何況朝廷攻打叛逆在即,一旦袁紹覆滅,諸位以為躲在這深山裏,就能對抗王命否?自當歸順朝廷,才能有一條活命啊。”


    白雀毫不猶豫道:“我願意歸順。”


    其實白雀這些年早就想歸順朝廷了,他張燕能歸順,憑什麽他不能?


    包括結交徐晃,與官軍親善,都是為了歸順做準備。


    原因很簡單,黑山軍別看聚眾百萬,聲勢浩大,但內部極為分散,形成不了一股統一勢力。


    除了張燕稍微強大一點以外,其他二三十股人數多一點的有個數萬人,少一點的隻有幾千人,大大小小,一盤散沙,根本沒有什麽太強的戰鬥力。


    隻要稍微有一點遠見的都應該明白,內部紛亂,又沒有有效組織,一旦朝廷或者袁紹任何一方進攻,被覆滅那是遲早的事情。白雀即便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跟隨自己的三萬多人口考慮。


    之所以沒有早一點歸順,是因為周圍勢力實在太多,他不敢冒險。萬一他想歸順的意圖被別人知道,眾人罵他是叛徒,對他群起而攻,那就禍了事,所以心裏顧慮,不敢執行。


    但陳暮的到來給了他勇氣,朝廷九卿,可謂是天下最高級別的官員之一,作為朝廷代表,誠意十足,讓白雀覺得,隻要有朝廷大軍撐腰,也不怕其他黑山軍攻擊他。


    有了朝廷在外麵穀外策應,這才單人過來,就是想要表達歸順之意。恰好陳暮看出了他的意圖,順勢而為,眾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皆大歡喜嘛。


    白雀歸順是個意外之喜,卻也增添了陳暮的勇氣,現在掌控白雀穀的人都是他的人,黑山軍掀起不起浪來。


    一行人緩緩進入了村莊,村莊外圍有大量的黑山軍士兵,如狼似虎一樣盯著馬車,這些人都是各路頭領的護衛軍,玄甲重騎被攔在村外,大家的人馬都不準進入。


    白雀在前麵引路,陳暮看到村子不大,多為茅草屋,隻有最中央有一處占地較大一點的木屋,三進三出的宅子,但連圍牆都隻是象征性的一圈籬笆,屋子很簡陋,門額上還刻了個“白雀將軍府”。


    “白雀將軍府?”


    陳暮饒有興趣地看著白雀。


    白雀臉色尷尬道:“這都是鄉民們幫忙所建,匾額也是識字的鄉民所書,非我本意。”


    “看來你還頗受鄉民愛戴呀。”


    陳暮笑了笑,跨步進入了這座簡陋的木屋房中。


    房子外圍就是一圈籬笆,然後是前門中庭,周圍有一圈木柵欄,上麵連尖刺都沒有,防賊肯定防不了。這白雀穀總歸也就棲息了三萬人,其中還有幾千士兵,估計也沒有賊。


    過了中庭就到了前廳,裏麵早有人分列而坐,加上張燕在內,七八股勢力聚集於此,各又帶了幾名貼身保鏢,一個個凶神惡煞地盯著朝廷使者。


    有徐晃和管亥保護,陳暮倒也不慌。


    實際上徐晃武力值不一定很高,他的人生巔峰,就是在建安二年和許褚戰了個平手。


    但問題是當時許褚估計也不是戰鬥力巔峰,剛剛從軍十分年輕,初出茅廬跟早年張飛差不了多少,頂多也就是個70-80而已,因此徐晃和剛剛出道的許褚戰平沒什麽稀奇。


    後來徐晃被顏良二十回合輕鬆擊敗,同時加上許褚二人與關羽大戰,結果被關羽以一敵二打退就能夠證明他絕非什麽一流武將。


    至於後期和關羽戰平,人家關羽刮骨療毒,而且已經六十歲了,早就老邁,比他年輕一些的徐晃跟手臂有傷,還年紀大的關羽打了80回合,除此之外,還派了十驍將一起圍攻這才勉勉強強戰平,真不是什麽光榮的事。


    所以綜合來看,徐晃的武力大概也就那樣,甚至管亥的武力值應該都比他高。


    但不管怎麽樣,徐晃實力再怎麽差,加上管亥總歸是比在場各路黑山軍頭目強得多,這二人進場,大概率就是虎入羊群,將這些人全都殺死。


    因此陳暮也沒什麽好擔驚受怕的,淡定地走入廳內,微笑著與諸多頭目拱手行了一禮,然後再白雀的引見下認識眾人。


    “少府,這位是淩霄山寨來的大頭領張燕。”


    白雀先介紹張燕。


    張燕連忙起身行禮道:“張燕見過少府。”


    “張將軍有禮。”


    陳暮笑嗬嗬地回應。


    白雀又指著另外一人說道:“這是苦哂軍首領於毒於大當家。”


    “哦?”


    陳暮詫異地看向於毒,卻看到於毒也是詫異地看著自己。


    兩人對視,片刻後,於毒苦笑著站起身,向陳暮拱手行禮道:“沒想到朝廷派來的九卿少府,居然是陳先生。”


    “你們認識?”


    白雀乃至其他頭目都頗為驚訝。


    於毒歎息道:“早年我跟隨天公將軍左右,陳先生與他的三個結義兄長就在盧公軍中,將我等殺得大敗,連楊鳳、郭大賢、於氐根、左髭丈八等渠帥頭目,都被他的三個兄長殺死。”


    “僥幸,僥幸。”


    陳暮笑了笑。


    而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一名黑山軍頭目站起來,高聲道:“陳先生,別來無恙。”


    陳暮盯著他的麵容看了一會兒,略微思索,試探道:“劉首領?”


    “沒想到陳先生還能記得我。”


    劉石驚訝不已。


    陳暮笑了笑說道:“二位首領雖隻是早年一別,但爾等忠義還是令人欽佩,若非立場不同,想必我們也能成為朋友。”


    這個劉石,正是當初和他一起交易安平王的那位劉石。


    包括於毒在內,早年劉石於毒二人確實跟著張角。


    後來張角敗亡,他麾下渠帥大多投奔張寶。


    結果在曲陽之戰,皇甫嵩攻破城池,屠了整個城市,把十多萬人做成京觀,除了於毒劉石等少數人以外,冀州跟在張角身邊的將領大多身死。


    而這些黑山軍則是其它地方的起義軍,比如有河內的起義軍,常山國以及中山國等地的。


    還有關羽早年斬殺的羅市賊,就是武安打著黃巾名義的起義流寇,原本應該也會遁入太行山裏,因為劉關張陳的出現改變了他們的命運,半路上被砍死,部眾歸降,胡誌胡平胡勇父子就是那個時候收編入隊。


    因此於毒和劉石認識陳暮,其他首領倒是不認識他。


    命運這東西,確實無常。


    陳暮也沒有想到有一天還能見到於毒劉石,這樣的亂世人命本來就脆弱,哪知道十多年後,還有這樣的緣份。


    和於毒見麵後,白雀又一一介紹了黃龍軍、飛燕軍、白饒軍、五鹿軍、浮雲軍、白騎軍等。


    加上白雀和張燕,總共十二股勢力。


    除了張燕外,這十一股就是林慮周圍所有黑山軍頭目,他們掌控著太行山南麓各處交通要道,如果能夠與他們打好關係,那麽朝廷軍隊就不止是在河內與袁紹交戰,甚至還能夠突襲到趙國、魏郡等冀州腹地,威脅他的中樞地區。


    陳暮代表朝廷與他們談判,一一會見之後,這才與白雀一同高坐主位上,分左右跪坐,下方廳內其他人亦是盤膝跪坐著,一同看向他。


    沒有人說話。


    就連陳暮,都在細細思索,該怎麽斟酌用句來勸服他們。


    因為這次會談極為重要,可以說,隻要今日能夠談判成功,那麽以後這太行山,就會成為朝廷的後花園。


    袁紹,就會後院起火,寢食難安,因此談判必須成功,不容許有任何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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