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在一天後的中午醒來的,說是一天半,其實隻有二十四個小時。騰非見他醒來,便拿出藥盒,摳出兩片藥來。


    騰非看著剩下的藥,心中暗罵廠家黑心,一盒藥隻夠吃三天,這抗生素怎麽也要吃夠五天才行。


    男人側著頭睜眼,然後下意識的想要翻身,卻被騰非伸手阻止。騰非將藥片和水杯一起遞給他,他沒接,略帶了些茫然地盯住騰非的臉猛瞧。騰非有些不耐煩了,捏開他的下頜把藥放進去,又半扶起他,用啤酒給他順了順,隨口叮囑道,“別亂動,傷口會裂開。”


    男人下意識地吞咽,也不知懂了沒有,麵上的茫然換成了呆愣,他就這樣呆呆地看著騰非,眼中一片死寂。


    騰非挑了挑眉,打量起眼前之人,隨後吹了個口哨。這人果然是混血來的,除了眼窩深陷鼻梁高挺之外,還有一雙淺藍色的眼睛,一望見底,清亮無瑕。配上黑發,劍眉,倒是極有魅力,如果忽略他呆滯的表情的話。


    這家夥不會是撞壞了腦子吧,騰非突然想起他腦袋後麵的巨大血腫,故而決定開口試試他,“你叫什麽名字?”


    男人仍是那副直愣愣的表情,他看著騰非,並不答話,騰非嘴角抽動了一下,盯著他的藍眼睛又認真的問了一遍,“what''?”該死的英語,騰非覺得自己的舌頭打結了。


    “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沒反應,定向力缺失。


    “100-7得多少?”沒反應,計算力缺失。不,或許是理解力減退也說不準。


    “我們現在在哪?”還是沒反應,妹的!


    騰非暴躁地解開襯衣袖口和脖頸上的扣子,又把袖子往上擼了擼,我他/媽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男人看著騰非的動作仍是沒有絲毫反應,騰非感覺自己有些類似躁狂發作,幹脆沉默了下來,跟男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騰非認了輸,傻子或是瘋子都好,好歹是個活物。他認命地把麵包掰成兩半,遞給男人,男人看到麵包倒是不傻了,伸手便接了過來,動了動嘴好像要說些什麽,卻一不小心牽動傷口,發出一聲輕哼。他眨了眨眼,另一隻空著的手向著自己腿後傷口處摸去,結果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騰非本不想搭理他,卻怕本來無菌的傷口被感染,於是一把將他的手拉開,也懶得與他廢話,直接搶過他手中的麵包,掰下一小塊,往他嘴裏塞。


    騰非抿著嘴唇麵露凶光,他這兩天裏經曆了太多不可思議的破事,心情自然極差,雖說是一小塊麵包,卻也掰的比人嘴大上不少。男人見騰非冷著臉喂自己,竟然下意識的張開嘴,任由自己被麵包噎得半死。


    騰非看著男人費力的咀嚼吞咽,有點像啃食堅果的花栗鼠,竟莫名平靜了下來,後來還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他拿水杯又給男人灌了一口酒。男人砸吧了一下嘴,眼神閃爍,也老老實實咽了下去。


    “乖。”騰非笑了一下,眼神隱藏在鏡片後麵,讓人看不真切,他伸手擦了擦男人嘴角的酒漬,將剩下的麵包又塞回袋子,嚴肅道,“你不能吃太多,少吃多餐。”


    男人看著騰非,麵頰可疑的紅了起來,騰非摸了摸他的額頭,不發燒。隨後挑了挑眉,心道這家夥不會是真撞傻了吧,也不知能不能恢複。


    騰非看了看天色,估計著距離天黑還有三四個小時,自己的食物隻剩下大半塊的麵包和半桶啤酒,頂多再吃上一天,更何況,還有個病號。他看了看思緒仍飄忽著的男人,歎了口氣,站起身看了看一望無際的灘塗,和越往內便越茂密的林子。看來海灘和島上的林子,自己得選上一處。


    “我出去一下,你好好呆著。”騰非交代了一句,也不管男人有沒有聽懂,起身接了些酒,把蓋住男人大腿的外套扯下來,套在頭上,便往海棠方向走。


    “別!%\\……”騰非感覺到男人拉住了自己的褲腳,他眯著眼轉過頭,“你說什麽?”


    男人又露出了那麽一副呆愣的表情,張開嘴猶猶豫豫地說了一句什麽,詭異的語調。這回,騰非連一個字也沒有聽懂。他呼了口氣,告訴自己冷靜,從男人的手中奪回自己的褲腳,煩躁地威脅,“閉嘴,在這呆著,等我回來。”


    男人盯著自己空了的手,麵上一片空白,那雙淺藍的眸子也暗淡了下來,騰非便莫名心軟了,他歎了口氣,蹲下身子,捏了捏男人的手,摸了摸男人的頭頂,安撫道,“乖,我一會兒就回來。”


    男人在騰非主動碰他的時候便僵住了,隨後猛地闔上眼,瞬間便安靜了下來。騰非見此,撇了撇嘴,鬆手,快速離開了山坡的陰涼處。


    ――――――


    騰非順著海灘邊走邊想,男人身上的製服表明了他的身份,一定是至尊號的船員,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若說他呆滯的表情是因為摔壞了腦子,那他剛才奇怪的語言便無法解釋了,瞎說八道?應該不會。


    騰非確認之前自己並沒有聽錯,別什麽?別什麽鬼!他暴躁了撓了撓頭,差點被腳下的東西絆倒。他穩住身子,把亂七八糟的思緒拋開,然後低頭看自己腳下的東西。


    這玩意足有騰非的兩個腳大,像是貝殼一類的生物,顏色深棕,殼外麵掛著許多曬幹的海草,倒像是夜間漲潮時被推上海岸的。


    這東西長的還真醜,騰非想了想,將彎腰把這東西搬了起來,倒是不重,管它裏麵有沒有肉,把這殼子當個鍋也不錯。


    就在此時,一隻螃蟹樣的東西從騰非腳下大搖大擺地爬過,在海灘上留下兩排淺淺的痕跡。有金色的螃蟹麽!騰非猶豫了一下,還是丟下貝殼,一把抓住了小東西,然後感覺一陣電流從指尖傳來,微弱的電流隻帶來了一點酥酥麻麻的。他沒撒手,反而下意識把小東西的後蓋摳了下來,隨後閉上眼,控製自己想要咬下去的衝動。


    他知道海鮮裏可能有寄生蟲,在島上,無論得什麽病都幾乎是致命的。


    騰非拿出兜裏沒用完的紗布,把小東西纏緊,又塞回口袋,低著頭繼續尋摸。亂石之中,這種螃蟹樣的小東西倒是挺多,騰非幹脆也不往遠處去了,就在亂石裏抓個痛快。


    這些小東西都會放電,隻是有的電壓大些,有的小些。騰非正抓的開心,突然感覺到指尖一陣疼痛,差點鬆手。而後他盯著手裏那個個頭略微大一些的小東西,用紗布把它纏得結結實實,“你比較大,所以比較厲害。”


    說罷,騰非便按住了自己的額頭,他竟然會下意識地跟一隻螃蟹說話!他掐了自己一把,覺得自己的壓力還是太大了,他需要冷靜。


    經曆了這麽多不可思議的事,騰非已然意識到,自己或許真遇到了什麽不得了的地殼變化還是空間扭轉,也不知這個破島上有沒有活人。


    半晌之後,騰非沉下臉,即便是真有,自己的處境估計也不會有太多改善,畢竟原始人…或許是吃肉的。他看了一眼島上的密林,聯想到自己連一件防身的器物也沒有,不由得不安地緊捏住手指,腦內突然閃過兩個字,回去!


    他打定了主意,便用接了些海水即刻往回走,一路上倒也沒有遇到什麽危險。


    他其實並沒有走太遠,不過二十分鍾,便返回了小山坡。他抱著貝殼,掂著一堆奇怪的螃蟹回來的時候,男人還在睡,可是當他靠近的那一刻,男人卻猛地睜開了眼睛,那種神情,就像是一頭獵豹,敏銳而且凶殘。


    騰非藏在眼鏡後的眸子一陣波動,這個男人,或許與自己想的不同。他若無其事地把貝殼和螃蟹丟下,然後便見男人撐起上半身,好像是想要說些什麽。


    騰非想,自己還需要些木柴,還需要一件防身用的武器,好吧,或者是棍子,去樹林邊上,應該能找到一些,天氣這麽熱,也許有那些完全幹燥的。


    他拍了拍褲子,將西服褲子的褲腿挽起來,板正的褲子穿起來還真是難受,不過卻足夠厚,他暫時沒想換其他衣服,在這不知道還要待多久,總得省著點。


    “我…我%&”他還在跟自己的褲腿做鬥爭,便聽見男人悶悶的說,像是怕自己沒聽清,又重複了一遍。


    騰非沒懂,他看了看手表,知道再過兩個小時便要天黑了,自己必須在天黑之前撿回柴火,把那堆亂七八糟的海鮮弄熟,實在是沒有太多時間。他安撫了摸了摸男人的腦袋,隨意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若是想真正弄個明白,夜裏還有很多時間。


    他拿著水杯,打火機匆匆離開,自然沒有看見男人麵上一閃而過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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