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柴火比想象的順利許多,可騰非卻因過度腦補而精神緊繃,片刻也不敢放鬆。


    他小心翼翼地活動在樹林外圍,眼見林中茂盛蔥鬱,生機勃勃,卻根本不深入半步。他有限的求生知識提醒著他,富有生機的並非隻有花草樹木,還有那些毒蛇猛獸,張口便能取人性命,故而更是謹慎小心。


    騰非沿著樹林走了大約十分鍾,而後停下腳步,盯著麵前的一棵從未見過的果樹猛瞧。這樹枝繁葉茂,估計有七八米高,頂端結著些豔紅色的果子,實在是誘人的很。


    他吞了口口水,還未來得及思考,目光便落在了泥地上的巨大腳印和樹幹上的爪痕之上。即便是他這種毫無野外生存經驗的人,也知道這玩意絕壁是大型野獸留下的,若是碰上這些東西,下場怕是會比車禍還要慘烈些。


    思及此處,騰非倒吸一口涼氣,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最好是摘了水果便趕快離開,可這樹的樹幹光滑萬分,又沒有分叉,連個踩腳的地方都沒,爬上去的可能幾乎為零。


    騰非猶豫了片刻,還是果斷地打消了上樹的打算,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掉在地的紅果上。他這老胳膊老腿,萬一摔痛了屁/股…丟人事小,丟了性命事大!


    他怕果子有毒,先是用腳踢了一下,看清紅果背側的牙印之後,才放心的撿了起來。以牙印的大小來說,應該是小型齧齒類動物留下的,比如鬆鼠?


    結論是——果子能吃。


    既然能吃,自然要帶走,況且維生素c是預防敗血症的關鍵,對於生存來說,太重要了,不可或缺。


    於是,騰非毫不猶豫低頭尋找樹下未腐爛的果子,最好是有咬痕的,全部塞進口袋。


    他想起還在山旁等他回去的男人,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不幹活的人沒得選。”


    騰非挑挑撿撿弄了十多個果子,把西褲口袋裝的鼓鼓囊囊,他拍了拍兜,又看了看腳邊孤零零的幾條木柴,深切地感受到了尋找柴火的困難。他尋覓許久,隻在地上撿了些零散的幹枯樹葉樹枝,這點燃料,怕是連一鍋水也燒不開。


    他隻得繼續向前走,或許是老天終於眷顧了他片刻,沒過多久,他便看見了一棵枯死的巨樹,這樹不知因何從中心裂成兩半,死了個徹底,又幹又脆,是引火的好材料。


    騰非知道自己沒本事將這些柴火完全搬回去,隻好摳住樹皮,將樹皮一片片往下剝,然後又掰下了幾根手臂粗的枝幹,用外套隨便一係,準備抗回去。


    如此一來,也花了不少時間,騰非覺得自己的指尖有些發抖,眼前發黑,低血糖的感覺又上來了。他抖著手摸了個紅果狠狠咬了一口,而後閉著眼咽了。天呐,這玩意也太酸了,騰非感覺自己的舌頭都顫抖了起來,味覺頓時失靈,他大膽猜測,莫非這些小動物都要靠這個消食?


    算了,好歹是水果,糖分,他需要糖分。騰非摸了摸肚子,安慰自己一句,隨後閉著眼繼續咬果子。


    人的適應能力真的很奇妙,幾口下去,這果子好像也沒那麽酸了。


    吃完果子他拍了拍手,抗起那捆亂七八糟的柴火,邁開步子往回走,根據他的計算,再有一個小時天就要黑了。


    ――――――――


    等到騰非費力地挪回山坡,天已經比之前暗了,他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感覺自己的肺就是個破風箱,就快要碎成渣渣。而後他聽見腳步聲從遠及近,肩上一輕,那捆柴火便脫離了他的身體。


    騰非詫異地抬起頭,便看到了男人扶著柴火的背影,他光著腿,穿著那件髒了吧唧的白色襯衫,正試圖用力將柴火抱起來挪動,隻可惜他失血不少,整個人軟弱無力,差點被柴火的重量壓倒在地。


    他穩住身子,然後嘶了一聲,靠著木柴才勉強站定。然後,騰非敏銳地察覺到,男人腿後的敷料已然被鮮血浸透了。


    騰非本就有點低血糖,過度勞累又讓他心情極差,如今眼見男人死撐著挪動那捆柴火,他的火氣便直往上躥。他冷笑了一聲,眯著眼推了推眼鏡,腔調柔和的有些詭異,“怎麽不好好躺著?”


    騰非很生氣,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陰陽怪氣的語調,就是他生氣的表現。


    可惜,男人並不知道。


    騰非看見男人轉過臉張了張嘴,試圖說些什麽,可他並沒有耐心來聽。他大力地將那捆柴火扯離了男人,裹住幹柴的衣服隨即散開,樹枝樹皮稀裏嘩啦散落一地。


    男人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識地蹲下身去拾,然後搖晃了一下差點摔倒。


    騰非隻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恨恨地上前幾步揪住男人的領子,將男人從地麵上揪了起來。


    男人掙紮了一下,卻沒有掙開。他身高與騰非相仿,雖比騰非胖了一圈,卻因為疼痛失了力氣,騰非雖瘦,卻是經常鍛煉,又抗大腿抗了多年,體能自然不差。


    騰非緊貼著男人,猛地把他抗在了自己肩膀上,他啞著嗓子惡狠狠地在男人的耳邊吼,“你他媽的能不能不逞強!我還他媽的救你,我救你!可不是為了讓你瞎折騰。媽的,你以為你是什麽,野獸麽?還他媽抗柴火,還他媽的不老老實實的待著,傷口裂開你還逞強,感染了你就隻能等死!”


    男人低眉順眼地聽騰非發火,也不知他究竟有沒有聽懂,反正是乖乖停止了掙紮,任由騰非把他放在床單上趴好。


    騰非嘴上凶,動作卻是一絲不苟極盡溫柔的,他撕開了傷口外麵的敷貼,檢查了一遍,確定沒什麽大礙,才用新敷貼重新給男人貼好,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本就有些力竭,又勉強抗著男人走了一會,實在是累的不輕,他感覺到自己的心率加快了不少,隻得摸到包裏的麵包,先咬上一口。


    然後,他聽到那個男人悶悶地說,“對不起……”


    騰非沒意識到男人說了醒來後的第一句整話,吼完了,他也就冷靜了下來,他知道男人是在擔心自己,否則也不至於拖著傷腿等著自己。他清咳了一聲,有些不自然地說了句,“做事情…量力而行。”


    男人嗯了一聲。


    這下,便換成騰非自省了,他明白自己是在遷怒他人,這個島讓他覺得不安,陌生的環境讓他覺得恐懼,所以才失了冷靜。可這個男人,與自己一樣不知所措,還受了傷…


    騰非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但又拉不下臉子,隻得尷尬地推了推眼鏡,幹澀地問,“餓了吧?”


    男人趴在枕頭上,並不接話,騰非也不勉強他,站起身將之前散落的木柴全部撿了回來,趁著天還沒黑,得趕快生火,要不,還不知火光會不會引來什麽野獸。


    他把樹枝插在地麵上,勉強搭起了一個醜陋的火架子,隨後,他摸出手術刀柄將蚌撬開,露出了其中的軟肉,肉看起來不少,雖不夠兩人吃的,卻遠遠超出了騰非的預計,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騰非將一半貝殼放在簡易的火架上,看著貝殼顫巍巍地勉強穩住,才小心翼翼地倒入了少許海水。他先用打火機把樹葉點燃,火著的大些了,才添入了柴火。火越燒越旺,不一會兒,貝殼中的水就咕嘟咕嘟的開了。


    蚌肉緊實難以撕開,騰非隻好給手術刀上上刀片,將蚌肉切成條,扔入水中,他看著蚌肉變色,才把手術刀卸下來,擦幹淨放好,心下總覺得自己有點像那些奇怪電視劇中的變態食人族。


    騰非搖了搖頭,將腦子裏奇怪想法丟走,他墊著衣服把貝殼端下火,把其中的海水倒進另一半貝殼內,肉自然就留在了原本的貝殼內。隨後,他將有水的貝殼放在火上,又把小螃蟹丟了進去繼續煮。


    沒有淡水,這些海水即便是煮開了不能喝。騰非倒了點啤酒,用手抓起一塊蚌肉,送到男人嘴邊,讓他先吃。


    自從騰非開始忙乎,男人便抿著嘴,愣愣地看著他,直至一切妥當,仍是那副呆愣的表情。騰非發現他一動不動,壓製下的火氣又蹭蹭向上躥,他忍住直接將那蚌肉塞進男人嘴裏衝動,咬牙問,“怎麽?嫌棄?”


    話音剛落,男人便張嘴,就著騰非的手把肉吃了進去。


    騰非眯起了眼,這個人,好像特別能挑起他的火氣,剛才他若是真的不吃,騰非竟覺得自己會卸下他的下巴逼他。


    騰非自然不會喂他第二塊蚌肉,隻是將盛肉的貝殼向男人推了些,男人明白騰非的意思,便伸手自己去取。就這樣,倆人本著和諧的原則,沉默著將還算鮮美的蚌肉吃了個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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