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思傑第二天特意定了二人晚餐,打電話給周家寶,說下班過去接她。到了時間韓思傑開車去亦新,進了郊區,在去亦新的那條路上,忽然看到對麵周家寶的車開過去。他看到她在車裏,想她可能是聽錯,不等他接,自己去餐廳。他將車子掉頭,跟上去,想與她並排,卻有其他車子過來阻斷,他們之間總是隔著一兩輛車的樣子。直到周家寶的車停在萬豪酒店門口,韓思傑才意識到她並不是要去赴他的約。他這樣簡直就像是在跟蹤她,他看手表,馬上就到他們約定的時間。


    他坐在車裏等了一會兒,不見她出來。已經過了他們約定的時間,他點一根煙,等了下去。周家寶大步從門內走出來,米色長褲,白色襯衫,看起來高挑幹練;旁邊跟著一個男人,淺色休閑褲,紅白細格子襯衫,看起來溫文爾雅。周家寶邊走邊與他交談,臉上神采飛揚,難以言喻。韓思傑第一反應,這是趙明宇。


    他給周家寶打電話,電話接通,遠遠的看見她對身邊人說了什麽,接起電話。韓思傑問:“家寶,你到哪兒了?”


    然後他看到周家寶恍然大悟的樣子,她完全忘記他們的約會,“思傑,對不起,我今天有急事,不能來和你吃飯了。”


    韓思傑心酸難忍,勉強說:“沒事,咱們改天再約。”他看見他們一起向周家車子走去,男人說了句什麽,周家寶大笑,一臉明媚。


    韓思傑眼看著他們車子開走,一直沒有動,天漸漸黑下來,車裏煙霧繚繞,他心思無比的淡,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是失戀了。


    韓思傑行屍走肉般的過了幾天,還是想知道周家寶的消息,於是打電話給方麗娜,“娜娜,你最近見過家寶嗎?”


    方麗娜猶豫,“思傑,我們今天約了家寶吃晚飯。”


    “在哪裏?”


    “你知道趙明宇嗎?”


    “我知道。”


    方麗娜幹脆說:“那你來吧。我不信你能輸給一個莫名其妙的畫家。”


    韓思傑到達餐廳包間的時候其他四人都已經在了,他穿一件簡單的黑色真絲襯衣,更加突出一張如雕塑般的英俊臉龐。方麗娜縱然見慣,也忍不住說:“思傑,你這是要迷死誰!”


    他一眼掃過周家寶,她穿黑底印有暗紅碎花的真絲裙,頭發挽起,整個人端莊嫵媚。旁邊坐著趙明宇,眉目柔和,寬鬆的藍白格子襯衫隨意穿在身上,依舊是溫文的。這個人從一開始就如幽靈一樣跟在韓思傑和周家寶身後,現在終於現身,韓思傑的心反倒有一部分定了下來。


    周家寶看到他,仿佛是驚喜的,“思傑,你來了!”


    韓思傑對著她眨眼笑,“家寶,這位先生是?”


    周家寶這才反應過來,“思傑,我給你介紹,這位是趙明宇。明宇,這是韓思傑。”


    趙明宇起身,韓思傑探身向前與他握手,畫家的手是溫軟的,自然不及他這業餘運動員有力。他並不打算太過,稍微用力,便放開。笑說:“我聽家寶提過,是不久前在哥倫比亞訂婚的那位?”


    周家寶驚訝,她並沒有跟韓思傑提過趙明宇的名字,不知他怎麽知道。趙明宇麵上鎮定,不動聲色說:“我跟珍妮分手了。”


    韓思傑心一沉,“那真是可惜。”說著坐下,對方麗娜說:“娜娜,上次小尹的事兒我還沒謝過你,今天這頓我請。”


    方麗娜撇他一眼說:“指望你!家寶早就謝過我了。”


    “她謝是她的心意,我謝是我的心意,你得了便宜還這麽多話。”


    羅致新一直麵帶微笑,說:“你們這打的什麽啞謎,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方麗娜抱了羅致新胳膊跟他講了尹家偉跳樓那天發生的事兒,羅致新聽了笑說:“我看過報紙,不知道還有這一出。平常咱們怎麽說來著,思傑和家寶做什麽都那麽合拍。”


    韓思傑平生第一次對羅致新這個人產生好感,看向周家寶。周家寶卻完全沒有多想,說:“致明,上次在美術館那個展覽,你是策展人吧。明宇也想國內開畫展,希望你能幫忙。”


    韓思傑恨的牙癢,這個女人總是這樣,輕而易舉將話題引到她想要的方向。他不再說話,一手放在桌麵上,一手拇指托著下巴,不時抬一眼看向說話人。


    羅致新說:“這個事情難度倒是不大,就是周期會很長,好的場地基本上日程都已經排到明年。”


    趙明宇說:“那沒關係,我這次回來就是打算在國內發展。”


    方麗娜在下麵踢韓思傑,韓思傑無動於衷,已經失了先機,不能再失風度。


    飯局結束,出了門口,趙明宇還在和羅致新聊畫展的事兒,韓思傑走在周家寶身邊說:“我送你回去。”


    “下次吧,我跟明宇還有事。”


    韓思傑知道會被她拒絕,到底不甘心,輕說:“我下個月開始打比賽了,你來看嗎?”


    周家寶眼神終於在他身上停留,聲音也是輕輕的,“錫寶是讚助商,賽季開始我會去剪彩。”


    這個時候趙明宇過來說:“bowie,我們走吧。”


    周家寶說:“思傑,再見!”


    韓思傑的心像是被重物敲擊,他從未想過“再見”二字可以有這樣的力量。


    韓思傑人生的第一場正式高爾夫球比賽趕上一個雨天,空氣中已經有難敵的涼意,比賽進行的異常艱難,但他依然憑借自身實力拿下排名第一的好成績。按規矩應該接受媒體訪問,他因事先有協議,主辦方找借口讓他避開。


    比賽一共三天,球員都住在球場邊的飯店裏。他收拾好球具,回到飯店,進了大廳,看到周家寶正坐在旁邊咖啡廳的座位上。他很意外,賽前剪彩,他們隔著人群打過招呼,他以為她已經離開。他走近她,說:“還沒走?”


    周家寶這才看到他,顯得很高興,“思傑,太棒了。恭喜你!”


    他驚訝,“你有看比賽?”


    “當然,你第一次打比賽,我怎麽可能不看!”她說的理所當然,就好像她真的很在乎。


    韓思傑一麵高興,一麵又莫名心酸,他說:“你再等我一會兒,我上去換件衣服,咱們出去走走。”


    周家寶點頭,韓思傑上樓去自己房間,一路心神不寧,不該就這麽上來,萬一她走掉了怎麽辦。他很快換了身衣服,又拿了件外套飛奔下樓,出了電梯口,看到她還在,鬆了一口氣。


    韓思傑撐著傘,周家寶黑色裙子外麵披一件的男式棒球外套,他們避開人群,沿著球場外側的水泥路麵走。周家寶說:“思傑,我剛才擔心死了,你打第五個洞的時候,雨下的最大,球又進了沙坑。可是沒想到,你還是打出標準杆。”她語氣是興奮的。


    韓思傑笑說:“我為了下雨還在球場練球,不知道被我爸罵過多少回。”


    “韓叔叔不喜歡你打球?你不接受媒體采訪也是怕被他知道?”


    “嗯,他覺得這一生最失敗就是有我這麽一個兒子,不學無術,整天隻知道玩,生意上一點也幫不上他。”


    周家寶安慰他:“思傑,也許是你誤解他,我相信,他知道你今天成績,肯定也會很高興的。”


    外麵雨大起來,韓思傑將傘又向周家寶那邊靠了靠,說:“你留下來看我比賽,我很高興。”


    周家寶沉默半晌,說:“思傑,我跟明宇在一起了。”


    韓思傑撐著傘的手忽然顫動,周家寶的話他聽的很清楚,可還是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思傑,我暗戀他將近十年,他終於向我表白,我拒絕不了。”


    她在對他解釋,他不見的需要這樣的解釋,他沒有立場,他們不過是各自空窗期的床伴而已;甚至連床伴也算不上,他們也不過隻有幾次。


    韓思傑忽然笑起來,“家寶,你一開始就該讓他知道你喜歡他,如果那樣,恐怕你早就跟他在一起了,不用受這麽多年苦。”


    周家寶沒料到他會這麽說,心口像是被針刺了一下,她說:“我們回去吧。”


    他們一起往回走,一路上誰都沒有再說話。靜默讓人難以忍受,一條短短小路像永遠走不到頭。


    忽然前麵出現一個撐著傘的小小身影,喊:“思傑哥!”


    韓思傑抬頭看,認出來是章文迪,應道:“文迪!”


    章文迪小跑著向他們過來,拉著韓思傑就說:“思傑哥,我找了你好久。我今天跟董事長說你跟客戶出海了,他還有點不信的樣子,嚇死我了。虧的沒再問我,要不然肯定露餡了。”


    韓思傑笑說:“就你那機靈勁兒,我才不信會露陷。”


    章文迪望著韓思傑,開心的做一個鬼臉。


    韓思傑正想著介紹兩個女孩認識,周家寶卻先說話:“思傑,我還有事,先走了。明後天的比賽我都不能來了,祝你好運!”


    韓思傑看著她一副著急離開的樣子,心裏疼痛難忍,“好,你路上小心!”


    周家寶點了點頭,大步往停車場走;韓思傑又追上去,將傘放在她手裏,說:“拿著!”


    周家寶想把外套脫下來還給他,韓思傑按住她肩膀說:“穿著吧,天氣冷。”


    她低下頭,撐著傘轉頭走開。章文迪上來將傘罩在韓思傑頭上,韓思傑回頭接過傘說:“走吧。”


    章文迪很自然抱住韓思傑的胳膊問:“她是誰?”


    “周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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