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思傑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周家寶,他告訴自己要耐心等待。可是方麗娜的話卻進了他的心,讓他無比懷念和周家寶為數不多的幾次相處。想見她的念頭難以壓製,終於一個傍晚,他開車去了亦新廠。亦新辦公室的人因為尹家偉事件對韓思傑印象深刻,見到他很熱情的招呼。可是周家寶卻不在辦公室,她的同事們也都說不知道她去了哪兒。還能去哪兒,當然是去見趙明宇。韓思傑覺得自己異常可笑,就這麽貿然過來,好像她會在這裏等他似的。


    他正要離去,已經到了走廊,周家寶的秘書陳思思叫住他,很小聲的對他說:“周總在離這裏不遠的江邊街心花園。”說完就跑掉,跑兩步又回來,認真的對韓思傑說:“她不想讓別人知道,你別說是我說的。”


    韓思傑非常感激這個小姑娘,笑說:“好。”小姑娘臉紅著跑開。韓思傑開車去找到江邊街心花園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裏麵並沒有幾個人,他從一頭找起,終於在中間的一條長椅上看到周家寶。隻見她依然穿著灰色套裝,脫了鞋,腳放在椅子上,用兩條胳膊整個把自己抱起來,頭放在膝蓋上,眼神放空的看著遠處江麵。平日裏那股子幹練霸道勁兒全部收斂,看起來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孩兒。


    韓思傑走過去,正要說話,周家寶卻豎起一隻手指按住嘴唇。韓思傑閉嘴,在她身邊坐下,周圍是安靜的,隻有遠處偶爾過去汽車,傳來發動機的轟鳴聲;還有草叢裏傳出的蟲鳴聲;江麵暗沉,雖然看不到江水流淌,卻能感覺到那種生生不息的動力。韓思傑轉頭看周家寶,昏暗中看不清楚她的表情,直覺她仿佛正在期待著什麽;周家寶感覺到他的目光,輕輕指著遠處江麵說:“看那裏。”


    韓思傑不知她賣什麽關子,隻得依了她的話去做。不過等了一會兒,聽到一陣遙遠的鍾聲,江邊道路街燈忽然亮起,接著花園裏的景觀燈也接連亮起。黃色燈光倒影在江水裏,隨著波浪輕輕蕩漾;花園裏的綠樹在燈光照射下,泛著蠟質的光澤;世界一下子變的靈動而多彩。


    韓思傑再去看周家寶,隻見她五官清晰,眼神波光流動,嘴角不自覺微微上翹,整張臉上洋溢著興奮的表情。她轉頭笑著對韓思傑說:“是不是很神奇?”


    韓思傑隻覺這一刻,所有一切皆被償還,那些苦悶和為難與此刻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也不自覺的笑開,看著她燈光映襯下的誘人雙唇,情不自禁的探身過去吻她。她本能的閉了眼睛想要迎接他,可是嘴唇接觸的一刹那,她卻忽然覺醒,整個身體僵住。他覺察到她的不對勁,看著她問:“怎麽了?”


    她避開他的眼神,“思傑,我有男朋友了,我們不能再保持那種關係。”


    韓思傑隻覺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一直涼到腳板心。原來在她心中,他們隻是“那種關係”。他這些日子對她的思戀和愛慕通通是不作數的。他覺得無論如何,這一次要讓她知道他的真實心意,挖人牆角也好,乘人之危也好,他才不在乎了。


    他雙手扳過周家寶的肩膀,使她麵對他,認真的看著她說:“家寶,我喜歡你。我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或許是希爾頓那晚,看到你的第一眼;或許是商會晚宴上,你從後台走到前台的一瞬間;也或許是那次你在我車上醒來後的一聲問候;你看,雖然我們相識不長,可是我卻有無數個為你心動的瞬間。我知道我們的開始並不是一個傳統男女關係開始的方式,可是這卻並不代表我們不可以有真心。家寶,請給我機會。”


    周家寶卻笑了,“思傑,你這話多像愛情電影台詞。”


    韓思傑泄氣,她不相信他,他所有的語言都是無力的。他頹然的將雙手從她肩膀拿開,搓了搓的自己臉,過了好久,才低聲說:“家寶,無論如何,都不要這麽快答應跟趙明宇訂婚,好不好?你就當是一個普通朋友的勸告,他如果真的愛你,自然會等。”說到最後幾乎是乞求的語氣。


    周家寶無聲的點了點頭。


    韓思傑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這麽束手無策過,他跟周家寶分開,就立馬去醫院找正在值班的方麗娜。方麗娜穿著白大褂,聽他說完,讓他在走廊上等。然後風一樣從一間病房到另外一間病房查房,對每一個病人都顯示出極大的耐心。終於她看完最後一個病人,出來笑對韓思傑說:“你也有今天,我就知道我能等到。”


    韓思傑無奈說:“能別再踩一腳了嗎?”


    “想知道原因嗎?”


    “快說!”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就是因為你這張臉,還有這張嘴唄。一個長相好而又善於言辭的男人,任何有一個有智商的女人都不會相信他的。”


    韓思傑望天無語,女人這種動物到底是什麽構造啊,難道一個長相醜陋不善言辭的男人說出來的話就可信嗎。他說:“她隻是不喜歡我而已,哪有那麽多理由。”


    方麗娜看他樣子,到底不忍心,“有的時候女人很難看清楚自己的本心,尤其是像家寶這樣沒什麽感情經驗的人。你不是一向自詡為有耐心,要是真的喜歡她,就再等等。”


    “她回頭都要跟趙明宇結婚了,我去哪裏等?”


    “她不會的,你要相信我作為女人的直覺。”


    韓思傑半信半疑的看著她,像個傻瓜一樣問:“真的?”


    “對於女人來說,如果一個男人喜歡她,她不見的會知道。可是如果一個男人不喜歡她,她就一定知道。”


    “你哪裏來的這麽多繞口令似的道理?”


    “當然是從縱橫情場20年的經驗中得來的。”


    “說你胖你就喘起來了。”


    “趙明宇下周的畫展你去不去?”


    韓思傑一怔,即刻鬥誌昂揚,“去!怎麽不去,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趙明宇的畫展在當代美術館舉行,這天居然是個難得的好天氣,秋高氣爽,桂花飄香。韓思傑選一個不早不晚的時間點到達,現場聚集大量記者,有認識韓思傑的,也上來打招呼,拿著錄音機問他:“韓先生,聽說趙明宇和周家寶馬上就要訂婚,你有什麽感想?”


    韓思傑想簡直把自己當娛樂明星了,隻是不答,徑直走進美術館裏麵。裏麵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周家寶自然早就在了。她穿一件紅色挑肩禮服,頭發盤起,沒戴首飾,看起來端莊大氣。趙明宇穿整套的黑色唐裝,是藝術家的範兒,與周家寶並肩而立,一人手拿一杯香檳,正在招呼客人。


    韓思傑眼睛不自覺的看著周家寶走過去,近了跟前笑對趙明宇說:“明宇,恭喜!”


    他們看到他都非常意外,羅致新適時出現說:“思傑,你來了!多謝捧場!”


    帖子自然是羅致新給他的,方麗娜在一旁抱怨說:“思傑,又遲到!”


    韓思傑對她笑笑,重新轉頭看著趙明宇說:“明宇,不是致新說我都不知道你畫展這麽快就開了。”


    趙明宇麵無表情說:“我也沒想到這麽快,都仰賴致新兄積極籌劃。”


    韓思傑乘他說話空當看向周家寶,隻見她始終保持麵部微笑,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們正說著,忽然聽到門口一陣嘈雜。有如洪鍾樣的聲音說:“今日犬子畫展開幕,多謝各位捧場!”


    原來是趙世昌到了。他們走到門口,隻見趙世昌正被一眾記者圍住。


    有人問:“趙先生,我們都知道您是有經驗的企業家,為什麽令郎卻做了藝術家?”


    趙世昌站的筆直,看著那提問的記者說:“我當然希望我的兒子能夠繼承我的事業,可是我也不會強迫他做任何事。他既然對藝術有熱情,我會無條件支持他。我就這麽一個兒子,我愛他。”


    “趙先生,請問令郎與周家寶的婚事定在什麽時候?您作為父親,有什麽要對他們說的呢?”


    趙世昌哈哈大笑,“我非常喜歡家寶這孩子,她像錫聲兄一樣踏實能幹,待人寬厚。她和明宇從大學時代起,就一直在一起,至於婚事定在什麽時候,當然還要看他們自己的。我作為父親,隻能是一直站在他們身後,希望他們永遠幸福。”


    人群中爆發出掌聲,接著有人問:“趙先生,聽說新昌盛已經收購了30%的新杭高科股份,準備借殼上市,請問是否屬實?”


    趙世昌依舊笑說:“這個暫時還是商業機密,不能相告。到時候會有正式公告出來,大家敬請期待!今天我純粹作為一個父親來關心自己的兒子,也請大家多關心我兒子的畫作,他是個非常努力的年輕人!”


    趙世昌招呼完記者,進到展廳,對一眾年輕人又是一番熱情寒暄。看到韓思傑,頗感意外,隨口問道:“你父親最近還好嗎?”


    韓思傑答道:“多謝趙伯伯關心,家父很好!”


    趙世昌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讓他千萬好好的!”


    韓思傑依舊笑著,“是。”


    趙世昌轉頭去招呼周家寶,“家寶今天真漂亮!穿這麽高的鞋,累不累?”


    周家寶說:“還好!”


    趙世昌點頭,對趙明宇說:“明宇,跟我來一趟。家寶,你先照顧一下客人。”趙明宇拍了拍周家寶肩頭,跟趙世昌去了裏間休息室。


    方麗娜說:“致新,我看老秦來了,咱們去招呼一下。”說著拉羅致新走開。


    韓思傑心事重重的看著周家寶,兩人都不知該說什麽。終於,韓思傑開口:“我爸跟趙伯父以前是合作夥伴,你知道的吧?”


    周家寶說:“我知道。”


    “他們後來鬧翻了。”


    “我也知道。”


    韓思傑猶豫半天,想說的話始終說不出口,他不擅於說別人壞話。何況是情敵的父親,說出來就是有失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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