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陽。


    幽靜的城主府,不同於往日的門庭若市,河陽城主,青雲門內定的下一代掌教蕭逸才今天有個很重要的客人需要招待。


    蕭逸才沒有參加七脈會武,因為他需要坐鎮河陽城,此時此刻的河陽,暗流洶湧,暗處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著這裏,長生,鬼王,萬毒,合歡,還有一些來曆不明的邪道散修,這些人如果一朝發難,那將是潑天大禍,所以絕對不可以掉以輕心。


    他現在站在城主府的高樓之上,一身樸素,隻在腰間掛了個青色葫蘆,眼神平淡地看向熙熙攘攘的河陽城。


    “果然是中原人道鼎盛之地,竟有這般繁華。”


    他的身後正盤坐著一個傾世傾城,眼波流轉間勾魂奪魄的絕世女子……


    這便是那位被焚香穀鎮壓了三百年的九尾天狐。


    這麽一個恐怖的狐狸精有一個很可愛的名字——小白。


    其實當年李純陽把她放出來的時候,給她取了很多的名字,比如什麽蘇妲己,楊玉環,潘金蓮,羅誌祥……


    ……潘金蓮也就罷了,最後那一個到底是誰啊……


    雖然被關了三百年,已經有些老年癡呆,但是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那幾個名字包含了很可怕的惡意。


    所以她平靜而堅決地拒絕了那位純陽真人的好心的提議,自己給自己取了個讓所有人都想吐槽的名字。


    “小真人,你能不能不要擋著我看風景?”


    小白沒有把自己當外人,很隨意地揮了揮手,示意蕭逸才過來坐下,先是忌憚地瞟了一眼他腰上的葫蘆。想到一件事情,問道:“上次我送給你的那桶南疆土酒,你喜不喜歡?”


    小真人?


    蕭逸才無語,他到底哪裏小了,明明就很大啊。


    不過現在不是飆黃段子的時候,隻是皺了皺眉頭,老實說道:“那酒太烈了。”


    小白無聊地在地上打了個滾:“酒不烈還有什麽喝頭?我說你們這些修道的啊,就是身子骨差,連喝個酒都小口小口的,忒嬌弱了。”


    蕭逸才尷尬笑了兩聲:“反正有你們這些大佬遮風擋雨,我弱些就弱些。”


    說完這句話,他麵色一肅,坐在她身邊凝眉道:“鎮魔古洞裏的那位到底會不會跑出來?我總覺得燕狂徒這個人不太牢靠。”


    小白坐起身,開始玩桌上的茶盞,隨意道:“當初純陽真人和他的協議是讓他鎮守南疆,獸神倒是無所謂,怕的是那些十萬大山裏的妖獸,如果傾巢而出,一路向北,人族恐怕會傷亡非常慘重。他這些年兢兢業業,這一次連女兒徒弟都送過來當人質,就算不是真心,也足可以說明一件事情——他不敢反!”


    蕭逸才皺眉:“不過師尊的意思是,此次會武之後就把李珣和燕虹送回焚香穀……這可是人質,怎能讓他們離開?”


    九尾天狐有些詫異地看著他:“青雲門威震天下,靠的是誅仙劍陣和名劍無名,不是靠幾個人質。”


    “燕狂徒遣愛徒愛女入青雲為質,不是為了安道玄真人的心,而是要安他自己的心,若是不收,他豈不是每時每刻都要擔心李純陽忽然出現在他麵前然後給他一下,為了讓那個老家夥能睡的好些,青雲門隻好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你要明白一點,是焚香穀哭著喊著把人質送到青雲山,他們也不想想,難道長門養他們不用花銀子?”


    “我們家大業大,還真不缺這點銀子。”


    小白瞪了瞪眼,擺擺手,沒好氣道:“李純陽那個活王八,給老娘的工錢居然是每個月三十兩白銀,三十兩能做什麽?買酒都隻能買些便宜貨,你還在這裏說不缺銀子?”


    ………………


    小白這隻狐狸說起來還是獸神的舊友,幾千年前的人物,不,妖物。


    與青丘狐族不同,狐妖一族修行百年得三尾,是為“妖狐”;千年得六尾,是為“魔狐”;而待到生出九尾時,便是這個世界妖物所能達到的無上境界,是為天狐。


    這樣的九尾天狐,容貌絕麗,魅惑無匹,法力通玄,實是傳說一般的妖物了。


    對於這樣一個在三百年前不知道害了多少人的妖怪,作為最正統的人類種族主義者的李純陽為什麽回把她從玄火壇裏麵救出來,很多人都沒想通。


    李純陽站在碧波潭邊,手裏拿著一根樹枝,樹枝上串了一塊油光閃亮香噴噴的烤肉,他麵帶微笑,正對著水潭裏那隻正在打哈欠的水麒麟招手,讓它過來吃東西。


    靈尊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後閉上眼睛開始晚安。


    現在已經是晚上了。


    七脈會武第一個夜晚。


    今夜無月,天上有濃厚的積雨雲。


    他的身旁站著一個小姑娘,不是碧瑤。


    一身白裙,非常可愛的一個女童。


    田不易首座的小徒弟,萬毒門門主毒神唯一的後人。


    淩清波。


    “這廝的口味還養刁了,不是奇珍異寶它還不吃。”


    李純陽笑著搖搖頭,把烤肉遞給清波。


    他坐在地上,和小姑娘的眼睛靜靜對視。


    “種族主義者?嚴格說來,我其實談不上。如果有其他選擇,人類的事情我真的不想管,他們也不見得喜歡我管。”


    他笑著搖了搖頭:“這個世界到底什麽是主流,是善惡還是正邪,是天地不仁還是萬物皆允,我沒興趣知道,因為這些都是抽象且空洞的東西。我也不會講什麽人在做天在看,因果劫數這些有的時候很重要,有的時候卻一文不值。”


    小姑娘看著他,歪著腦袋,然後低頭細細吃著肉,像一隻小倉鼠一樣。


    “這個世界,終究是拳頭說了算的。正道之所以是正道,不是因為其他,隻是因為他們是一群秉持心中正道,他們用拳頭和刀劍維持著人間公平,他們出身不同,有的是從小被寄予厚望,根正苗紅的名門弟子,有的是機緣巧合踏上這一條路,他們都在經曆了重重磨難之後確信了自己的道——匡扶人道,斬妖除魔。這就是正義,這就是正道!”


    “這就是我一直堅持並信奉的道。”


    李純陽忽然抬頭,嘲笑道:“使那些茹毛飲血的妖魔不至於太過猖獗,使天上那群高高在上的玩意兒們不至於太過驕狂,使老百姓的生活不至於太過危險,使我人族億萬年長盛不衰,維護著公平公正,天下太平的往往是一群視天道為無物的道士和尚與武夫,你說,這是不是很可笑?”


    嘴唇上全是油的小姑娘萌萌地看著他,大眼睛裏滿是疑惑。


    “師兄——”


    李純陽微怔,見小姑娘正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會心一笑,從袖子裏掏出一張絹布,給她仔細地擦擦嘴。


    清波閉上眼睛,然後睜開,露出笑容。


    她臉上的笑容很可愛。


    她眼睛裏卻沒有任何笑意。


    似乎是天的眼睛,無情無性,漠然地看著天地間發生的種種事,種種人。


    李純陽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情緒,然後摸了摸她的頭。


    “九尾天狐昔年統帥狐族,在人間做的惡事並不算少,後來甚至覬覦焚香穀的玄火鑒而大鬧焚香,卻反而被關了三百年,自己兒子也被九寒凝冰刺打成重傷,苟延殘喘了三百年,若不是我幫忙,現在估計已經見閻王去了。”


    “所以我克扣她工錢,還讓她每天做一件善事,這總比她立馬死掉要強。”李純陽捧起潭水,給小女孩兒洗了洗臉,滿意地點點頭,突然笑道,“來,清波,我考你一個問題。”


    “當初我摸進焚香穀玄火壇是為了看看傳說中的八荒玄火陣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卻沒想到裏麵隻是關著一隻九尾狐,依著我當時的脾氣,應該隨手就把她捏死,為什麽會把她救出來,還順手救了她兒子一條小命?”


    清波思考了一下:“因為師兄是一個好人”


    ……好人卡,好心塞。


    “……不對。”


    “那是因為幫師門找一個幫手?”


    “也不是。找幫手的話,我大可以把魔道四閥收歸手下,沒那個必要。”


    清波想了半天,為難道:“難道是……因為她那一身所學,妖族秘法?”


    李純陽不悅道:“那些不成係統的東西我學來作甚?”


    “……那就不知道了。”


    青衣道人露出了奇怪的笑容:“當時讓我改變主意的原因很簡單——在那一隻巨大的白毛狐狸化成人形的刹那,我突然覺得,她那********的身材——超讚!”


    清波忽然看了眼自己的胸部,然後開始悶悶生氣。


    李純陽忽然大笑起來,他站了起來,看著青雲山的山水,聲音平靜而充滿了溫暖:“清波,你是我見過最幹淨的,沒有雜質,沒有汙垢,如果修道的話,不出千年就可以位列上界元君,隻是物極必反,師兄擔心你若向道,最後不免有道化的危險,所以七脈會武後,師兄便帶你去人間各處,看一看人生百態。”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最主要的這些年都是我一個人在外麵遊曆,總是無趣,有你在一旁,我要開心很多……”


    清波有些難為情,不過神色不動:“我記得師兄的妹妹也在青雲。”


    李純陽點點頭,好奇道:“你好像不怎麽喜歡碧瑤?”


    “……沒有的事。”


    ……沒有的事那你倒是把臉轉過來啊。


    “她身上有讓我不舒服的味道?”


    道人大驚失色:“是狐臭嗎?果然啊,練武的味道都比較重,都是重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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