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脈會武,第五日。


    八座雲台,隻有四個正閃爍著法寶靈光,打到這個時候許多修為不濟經驗欠缺的弟子已經被淘汰,剩下的隻有八個人,八晉四,已趨於白熱。


    觀禮台上的諸宗散修此時也很少有人分神,皆是聚精會神地看著那四方雲台,眼神凝重。


    因為,那剩下的八個人不是上清,就是武神,這樣的人物放在小門小派已經可以做一方太上長老,地位尊崇,而在青雲他們隻是天才絕豔的弟子輩人物。


    眾人心中暗自忌憚青雲門底蘊強大深厚之外,也不免有些豔羨。


    正道三派,魔宗四閥,不論是在修行界還是凡俗都有著非同小可的影響力,往往一句話就可以讓一位二品大員抄家滅門,更甚者像青雲門這種威壓天下的第一大派,掌教真人甚至有廢立皇權的權柄。


    這樣的影響力也使得各州各縣的天才弟子慕名來投,故而門中絕豔之輩如過江之鯽,這樣的門派又豈能不興旺?豈能不綿延千餘年而不衰?


    場中有九成的目光都落在擂台之上,但是頂尖的那一小撮人卻時不時地瞟向通天道台之上,朝陽峰首座商正梁後麵靜立的那個青衣人身上。


    北極魁鬥,名劍無名!


    那是道玄真人都曾承認過的真正意義上的天下第一。


    魔道四閥中認識他的並不多,但不管是長生堂的孟旭還是合歡派的金瓶兒一看到那抹青色,就下意識地閉上眼,轉過頭,不敢再看。


    因為他們剛才似乎看到了一輪正冉冉升起的朝陽。


    朝陽,紫氣東來,一陽始動,是天下妖魔最為畏懼的東西,比正午的太陽真火更可怕。


    魔道功法上承上古之時的天煞明尊和幽冥聖母,雖然並非一昧劍走偏鋒,但是在李純陽眼中終究是入了邪路。


    既是邪路,便是邪魔。


    反而像秦無炎這類練毒功的反而影響不大。


    因為,毒也可以是藥。


    李純陽站在老師身後,閉目不語,任所有窺視的目光從身上掃過。


    螻蟻,自然不用在意。


    “純陽!”


    商正梁回過身,笑吟吟地看著他:“鬼王今早上跟我辭行,讓我轉告你一定要照顧好碧瑤這孩子,否則他就去刨你母親的墳……你們倆到底怎麽了?”


    青衣道人微微睜眼,語氣淡淡:“讓他去刨吧,鬼王宗曆代宗主埋在哪裏我都是一清二楚的。”


    商正梁一臉微妙:“要比狠,還是你厲害,我見他神色不是很好,你們是不是打起來了?”


    李純陽拿出一柄拂塵,隨意揮了揮:“沒有的事,他還不配和我動手。”


    老爺子被噎得不像話,舉手投降:“純陽真人威武。”


    道人忽然看著自己老師,嗅了嗅,皺眉道:“荷葉雞?”


    商正梁麵上的表情僵住,正在興致勃勃看比賽的道玄真人和天雲首座麵色同樣一僵。


    “你們把後山的玉蓮葉居然拿來做荷葉雞?”


    李純陽的心好難受,玉蓮乃朗風之山天池之內的奇花異種,受天地靈氣孕養,無論是拿來入藥還是開爐煉丹,都是珍品中的珍品。


    他自己平時也隻是偶爾拿些蓮子去煉些滋補益氣的丹藥,蓮花和蓮葉都不會去動。


    甚至為了防止意外情況,還在那片荷塘中布下了雲集迷蹤陣。


    想不到啊想不到,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商正梁臉皮最厚,見大弟子一臉肉痛,手裏的拂塵似動非動,隨時可能要發飆,連忙拉住他的袖子:“消消氣,消消氣,哎呀,其實我們隻是準備采一點蓮子,煮一點蓮子羹。那時候你田師叔突發奇想,說要不要在大黃丹裏加一點玉蓮葉……唉,你知道的,你田師叔那執拗性子,想到什麽就做什麽……”


    田不易正在看自己的女兒拿著九霄環佩把齊昊打得********不要不要的,心情正好得不得了,嘴都咧到耳後根去了,哪知道一回頭就聽見商正梁這不要臉的老匹夫正在李純陽麵前把黑鍋一個勁地往自己身上甩,頓時火冒三丈,惱羞成怒:“放你娘的狗屁!”


    商正梁微微一笑,一臉嚴肅地對大弟子說:“你要不信的話可以問天雲師兄和道玄師兄啊,他們可都是人證!”


    替罪羊我給你們找好了,你們自己看著辦……


    道玄和天雲隱晦地對視一眼,再瞟了眼田胖子,兩個沒節操的老貨神色中有些不忍和愧疚。


    田不易臉色大變,無力地向自己的掌教師兄伸出手,試圖阻止即將發生的不可阻止的事情。


    “不錯,哎,田師弟當時一意孤行,我們拉都拉不住。”


    “純陽啊,你師叔也是為了煉丹嘛,你就不要太在意了。”


    “煉丹?”李純陽冷冷一笑:“我這就去大竹峰幫田師叔煉丹!”


    隨即,人影無蹤。


    ……又要去下藥啊。


    還是大佛棍嗎?


    能不能換一種藥?


    見證這一切的曾叔常和蒼鬆同時打了個寒噤,麵對著田胖子“幫我說句公道話吧”的懇求眼神,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可恥的沉默。


    ……………………


    青雲後山,幻月洞前。


    趙明月在一方荷塘前蹲下來,玉蓮花十年開一次,十年前開過一次,現在已經有不少的花骨朵含苞待放,隻等到冬天第一場雪就會淩寒綻放。


    這些蓮花種子是李純陽從極西之地帶回來的,他們一起種蓮花,等蓮葉亭亭出水,就一起坐在水塘邊,看滿目的翠綠,淡淡的香氣,氤氳仿佛天上的月暈。


    她最快樂的五十年裏,每年中秋都要在這裏賞月觀荷,那個時候身邊總有一個青衣人靜靜地陪著她,眉目顧盼間,相視一笑。


    不熾烈,也不曲折,相知就好。


    他們就在這裏約定了相知六十年,然後再在七脈會武比試一場,不管輸贏,就在重陽節成親。


    一滴眼淚落入水中,蓮葉受她恩澤,本來就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竟有些即將綻放的意味。


    平靜的水中倒映她的雙眼。


    她的眼眸澄淨如琉璃,空寂如天宇。


    這是太清道法中最後的秘術,也是世間最為奇異的眼眸,不但奇異,而且美麗,甚至讓人有一絲畏懼。


    麵對這雙眸子,隻覺得自己的一切都似會被看破,再沒有任何的秘密。


    她幽幽一歎,站起身,看向朝陽峰,看向那道溫和的金光。


    明明是寂寥的山水,在她眼裏卻倒映著萬千燈火,千百人群,似乎全部人的命運之線都在她眸中交織顯現。


    溫和有如朝陽的光輝中,琉璃色的眸子染成璀璨的霞紅,臉上淺淺的笑意一半沉浸在幽影裏,勾勒出涇渭分明的曲線,另一半大過明媚,反而透出一絲憂傷。


    片刻後,她如月如玉的嬌顏上浮現倔強與驕傲。


    六十年前,通天峰上初見,在宛如彩虹的虹橋上,一個在橋這頭,一個在橋那頭,一個白裙飄飄似皎皎明月,一個青衣獵獵似晨間朝陽,散漫而清冷的目光,疏淡而溫暖的眉眼,碧波潭前說著他們以前都不在意的小事,雲海中談著修行路上的心得。


    最後一場會武,日月當空,劍逢對手,是劍上爭,更是道中論。


    之後的五十年裏,攜手看朝陽,賞明月,觀千裏大河,論萬裏江山。


    趙明月淡淡一笑,似乎感覺到什麽,望向遠處。


    琉璃色的眼眸轉瞬間變得深邃如海,其中億萬繁星閃動,便似頭頂的星河宇宙。乍眼一看雜亂無章,卻暗合著天地間某種玄奧的規律,仿佛在疾速的運算著什麽。


    抬步,雲動。


    腳落,風止。


    看著眼前的一扇巨大的陰陽魚,俯身下拜。


    這裏是青雲門唯一的禁地。


    幻月洞。


    誅仙劍之所在。


    一道渺渺氣息周流在太極圖上,很多年未曾開啟的幻月洞府緩緩打開。


    洞中,一片黑暗,一片深沉。


    …………………………


    已經在大竹峰做完壞事的李純陽已經回到了道台之上,風輕雲淡,麵色自然,然而老田的臉越來越黑。


    眾所周知,青雲門的純陽真人性情溫篤(咳),為人厚道,平時如果嬉笑怒罵反而不會有什麽,最多精神上受點傷害,如果像這樣冷靜淡然,那反而有大問題,一定有人倒了血黴。


    不知道他在大竹峰幹了什麽缺德事。


    田首座時不時地朝商正梁打眼色,心說老王八蛋你坑了我,老子遲早讓你好看。


    商正梁不甘示弱,斜眉歪眼:乖乖把鍋背好,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好看?


    大竹峰首座悻悻然,回頭見碧瑤正要踏上雲台。


    然後開始心情開始好起來,得意且矜持地笑起來。


    “笑得真惡心!”


    “哼,靈兒已經幹掉了齊昊,碧瑤的勝算也很大啊,我大竹峰有兩人進入前四強,朝陽峰呢?哎喲,楚譽宏怎麽被林驚羽給刷下去了?唉,可惜了商元師侄沒有來,可惜了可惜了……”


    “碧瑤也算你大竹峰的人?”商正梁大怒:“胖砸!你要不要臉?她既是純陽的妹妹,也有可能是純陽的未來老婆,無論從哪個方麵說,她都應該是我朝陽峰的人……”


    既是妹妹,也是老婆……


    老匹夫你還真什麽都敢說啊……


    你敢不敢大聲一點,讓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們的純陽真人是個想和妹妹啪啪啪的喪失變態?


    李純陽麵色不變,或者說正在思考這種可能性,忽然異感攻心。


    這種感覺很淡,淡到幾乎不能察覺。


    他緊緊地皺起眉,心神之中開始推演。


    卻隻能見到大千紅塵,茫茫眾生。


    “他化自在?”


    看來天人即將動手,成敗勝負,就在當下。


    他默默抹去自己心裏最深處的擔憂,然後把目光投向震字台。


    那裏是碧瑤晉升四強的最後一場。


    她的對手……


    嗯?


    李純陽瞳孔微縮,手中的拂塵似動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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