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喬治很意外的是如煙並沒有像他想象的哭鬧,而是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從他再到青青的身上,她的表情像是在聽一個久遠的故事充滿了感動。殘顎疈曉或許是意識到這個故事裏的主角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她的眼裏漸漸變得迷茫困惑而又痛苦。她囁嚅著沒有說出一句話來,隻是看著床上的女人麵色變得蒼白,眼淚順著她白皙的臉頰流了下來。等到柳林夫妻證實了這個事實還遞給她幾張照片後,她的情緒才像平靜的海麵來了風暴有了起伏。咬著自己的唇盯著柳林夫妻,不信任卻又不得不相信這樣的事實痛苦的皺著好看的柳眉,壓抑著自己心中想要發泄的呐喊,隻是低低嘶啞著問柳林:“爸爸,你為什麽要說?”她的話讓喬治柳林張萍都愣在那裏,喬治的濃眉皺成一個川字,他明白如煙的意思。她寧願相信他說的是一個深情的愛情故事,內心裏卻沒有相信他的說辭。而柳林夫妻的證實讓她破滅了心中的幻想,她也是這個血淋淋的故事中的陪襯,而她最親的人是這個故事中的主角,她更不願相信的事實是她的親生父親竟然是這個悲劇故事的主導者。原來她小時候看到的照片便是她的父親和母親相愛的證據,難怪她對這雙褐色銳利的眼睛有著熟悉的感覺,難怪長大後她再也找不到這張照片。


    張萍心疼的摟著女兒,自己女兒的個性她再熟悉不過。就算是這樣晴天霹靂接二連三的打擊,她也隻是安靜的流淚。她希望如煙能夠歇斯底裏的大吼大叫,大吵大鬧。


    如煙瘦弱的肩不停的顫抖,當張萍摟著她時她轉身抱住了母親,她的淚很快打濕了張萍的衣衫。


    “如煙,媽媽知道你難受你就哭出來。”張萍歎息一聲,輕輕的撫慰著如煙的肩膀。她朝喬治和柳林遞了一個眼神,兩個人出去了。她聽到了兩個人的爭吵,自己的丈夫柳林恨喬治害死了自己的兄弟,也害了自己的女兒如煙。


    張萍看著床上的女人,那雙眼睛和如煙是多麽的像!心裏的酸澀像是浪潮湧了上來,她養育了二十幾年的女兒就要變成這個女人的了,她有些心裏不甘和不舍。摟著如煙的手越來越用力,她的眼底是濃濃的苦澀和不安。多年前她就要求柳林埋葬這一段曆史,如煙就是她的女兒,沒有想到這一天還是到來了。他們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是彼此早已融入了骨血,她不希望任何人分開她們,她從來沒有想過如煙麵對事實是怎樣的態度。當如煙悲哀的眼神劃過她又轉向柳林的時候,她的心碎了。為什麽要說?她寧願如煙一輩子不再見到她的親生父母,寧願如煙把他們當作親生父母。為什麽要說?不過是情勢所逼,人性所迫宕。


    “媽媽,你永遠是如煙的親身媽媽。”似乎感覺到張萍心內的波濤洶湧,如煙把頭埋在母親懷裏靜靜的清晰的說。


    張萍愣怔了一下,低下頭吻在了如煙的發上。她的嘴唇哆嗦,明顯的壓抑著內心的激動,撫摸著如煙的後背不知道說些什麽表達自己的情感。


    “媽媽,你說她真的是我的親身母親嗎?”這天如煙第一次在張萍的麵前提起她的親身母親,她蹲在柳青青麵前仔細的看著柳青青的麵容。其實在看到柳青青的第一眼時,她是很震驚的。她似乎看到了另一個人也看到了自己她們的眉眼太像,柳青青微笑著溫柔的看著手中的照片的樣子叫她心痛難當。每次看著柳青青如煙心中的眷戀就增加一份,她希望母親能夠看她一眼。可是每次看到母親她心中的痛也增加一份,她不知道母親清醒後知道自己的另一個女兒已經不在會是什麽樣子,麵對自己曾經的愛人成了傷害自己最深的人又會是怎樣的痛苦?某些想法在心中不停的糾纏械鬥,現在的她還沒有來得及去想她心中埋藏的人和事,她已經心力交瘁延。


    “如煙,沒錯她就是你親生的母親。孩子,你母親也是苦命的人啊,別再怨恨他們了。你的父親也蠻可憐的,你也別恨他了。有些事情的對錯不是從一方麵來判斷的,我們以前也恨他的絕情恨他的冷酷。可是從另一方麵看,他對你媽媽的感情卻是真摯的風雨無阻的,沒有愛哪裏來的恨?我知道你嘴上從不提恨這個字,可是你得恨是平靜的,越是平靜越是不能溝通,埋在心裏會發酵。你不要以為媽媽不知道你有多難受,養你這麽大你是什麽性格我還不知道嗎?聽媽媽的話放下吧,放下就等於放下了自己也放下了別人。”張萍說的話是她自己才想清楚的道理,女兒是柳青青的也是她的。隻要女兒需要,她就永遠是她的母親。


    “媽媽,謝謝你!”如煙站起來撲進了張萍的懷裏,幾分撒嬌幾分依賴。像是回到了小時候賴在媽媽的懷裏吸取溫暖,雖然這樣的天已經很高的溫度。


    “傻丫頭,跟媽媽說什麽謝謝!”張萍撫摸著如煙柔順的頭發,心疼的笑道。


    時間過的真快,如煙每天給母親洗澡給她按摩陪她聊天,每天在繼父的墳上坐坐不知不覺的就過去了一個半月了。她每天都讓自己忙碌著不去想不去碰心中的尖刺,坐在陽光的陰影下仍然能夠感覺到太陽的熱烈,可是她的心有一塊卻是陰霾的。就像是一個心理患者,她總是避免碰擊自己心裏最真實的角落。嘔吐越來越厲害,她明白是怎麽回事,可是她卻沒有一絲的驚喜和盼望,反而是憂心忡忡的焦慮。她暫時掩蓋的很好,她不想在這個時候讓任何人煩心。


    柳林和張萍好像喜歡這樣閑散地田園生活,許是對這塊土地的眷戀吧。他們開始在村子裏走動,隻是不讓人到如煙住的地方。村子裏的人雖然好奇,可是終歸都是老年人又憨厚老實,也不太打聽陌生人的情況,他們也住的安心。


    喬治總是遠遠的跟著如煙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有時候把柳青青抱出來曬曬太陽,隻是他從來沒有把青青抱到如煙繼父的墳上。他就算是死了,喬治也還是不能放下心中的芥蒂。


    “把媽媽抱到柳恒之爸爸的墳上去看看吧?也許媽媽心中最想見的是他!”如煙看著喬治又把媽媽抱起走出門,她牽著習習的小手走過去說道。她的聲音冰冷,眼睛看著母親閃過一抹心疼。


    喬治的身子僵在原地,現在已經是傍晚太陽不再那麽火辣。山上輕輕的掠過陣陣的風讓人感到舒適,可是他的女兒冰冷的聲音讓他如進冰窖。他褐色的眼睛痛苦的一縮,盯著如煙白皙的臉龐半天沒有回聲。他也是五十幾的人了,抱著一個人他並不輕鬆,就這一會就是大汗淋漓身子開始發顫。冷熱交替的煎熬,他仿佛是受著酷刑動彈不得。他的親生女兒竟然在乎一個養育她幾年的繼父,似乎在承認她的繼父和母親的關係,而不是他這個親生父親。


    “如果不是他,你連我也見不到了。應該不是媽媽愧對他,而是你!媽媽生產的時候你在哪裏?尋找妹妹的時候你在哪裏?養育我的時候你在哪裏?你是害死他的元凶,他卻為你撫養著女兒照顧著你的女人。不要說理由給我聽,如果你真是愛媽媽也不會不顧她的意願帶走她讓她骨肉分離。現在她回到了這裏,她就應該見見爸爸!”如煙說完她就扭頭走了,她受不了喬治眼中的痛苦,她也害怕他會抱著媽媽栽倒在地。,畢竟是她的生養父親。


    她應該見見爸爸!女兒的話讓喬治晴天霹靂他身子晃了晃,眼睛慢慢的從如煙的身上轉移到了懷中的人身上,柳青青似乎容顏未變一雙眼睛仍然是那麽的清澈,隻是她盯著自己手中的照片微笑,世界對於她來說隻剩下了這張照片。她不懂抱著她男人的痛苦,她看不到這個驕傲男人褐色眼睛裏滾落的液體。


    喬治低下頭親了親柳青青的額頭,喃喃低語:“青兒,你想見見劉恒之對嗎?我們的女兒說你應該見見他,或許她說的對愧對他的人是我。”踉踉蹌蹌的抱著柳青青朝著劉恒之的墳走過去,快到的時候腿子一軟跪在了墳前。他苦笑著盯著劉恒之的照片,劉恒之卻雲淡風輕的對他微笑。喬治把青青放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一屁股坐下後又把青青抱在了懷裏。前麵微笑著的男人已經死了,可是他還是耿耿於懷。他寧願他活著,他還有機會爭搶。現在他死了,倒是留在了活著人的心裏,這是他不甘的地方。


    他是一個叱吒風雲的男人,多少人要對他仰鼻。可是他卻不能在女兒麵前任性而為,他不能用對付被人的手段對付倔強的女兒。她小小的身子正是遺傳了他的耐力韌性越是遇到困難越會迎難而上,也正是遺傳了母親的隱忍聰慧什麽事情看得明白卻冷靜。他驕傲的同時也無何奈何。


    麵對劉恒之的笑容他覺得自己輸了卻又不甘。他怎麽能輸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男人,那個瘦小不能保護青青的男人死了竟然還霸占了青青和女兒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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