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 老天爺讓自己重生,是為了去彌補上一世犯下的錯誤。所以才讓自己又遇上了婉兒,讓自己在十四的年華,重又擁她入懷,這一世, 興許能和婉兒執子之手,白頭偕老……自欺欺人了這麽久, 還是要麵對殘酷的現實。


    無論心底有多少的念想,也隻能是幻想。


    重生, 不過是讓自己再度認清楚現實。


    婉兒從來都不是屬於自己的。


    宋玉啊宋玉, 若你不想曆史再度重演, 最好還是離她遠一點。


    老媽對別人都是君無戲言,對自己總是事不過三,這一次,她是嚴肅認真的。宋玉不敢去捋她的虎須, 這樣隻會害了婉兒。


    可是婉兒就要離開自己了, 她將去到武則天的身邊,曆練成曆史上那個巾幗宰相, 去承擔那些本不該她承擔的……


    念及至此,宋玉便是滿腹的不甘心。


    可她能怎麽辦呢?繼續糾纏下去,隻會走上前一世的老路。最怕的, 便是自己變成了太平, 最怕的, 便是婉兒為自己死了。


    想起上一次那般對待婉兒, 宋玉就恐懼的渾身顫抖,恐懼被太平附了身,或者自己越來越像太平。


    宋玉知道這一切是源自於對婉兒的渴望,還有對她的占有,是不是還是隻有離開她,才能逃脫這個圈?


    看著在自己眼前收拾書籍的婉兒,那不斷啜泣的肩膀和時不時抬袖偷偷拭淚。宋玉苦惱的抱著頭坐在一旁,狠狠的咬了咬牙,攢緊了拳頭……


    “婉兒,讓她們收拾吧,我想喝酒。”


    上官婉兒聞言,手上動作停了一下,背著她抹了淚,轉頭卻是滿麵微笑的點了點頭。


    執起她手,兩人便不由自主的十指相扣,甚至有了一種不分彼此的感覺。


    唐宮如畫,美人如玉。


    就是這麽讓人難以割舍。


    但有些事就是這樣,明知要離開的卻偏偏舍不得,最後苦惱地隻會是自己。


    宋玉咬了咬牙,長久以來的矛盾,這才醒悟過來。越是不舍得,就越是要放下,哪怕自私一點。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沒有琵琶,也沒有戰馬。


    隔了高昌國進貢的夜光杯,葡萄酒在杯裏晃來晃去,瞧的人眼睛也恍惚了不少。


    大唐的葡萄酒芬芳醇厚,沒有現代工業的侵蝕,原滋原味的叫人淺抿上一口就要大歎甘甜。


    上官婉兒尚是頭一次喝葡萄酒,喝不慣那淡淡的苦澀,眉宇間皺起小小山包。宋玉教她如何品嚐,如何卷舌,上官婉兒這才發覺原來這酒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大有一種苦盡甘來之感。


    今夜月色明亮,宋玉支開了所有人,就像一意想要喝醉般,勸酒再勸酒。上官婉兒陪著她,不知多少巡之後,兩人都有些眼神飄忽。


    宋玉虛眯著眼睛,望著眼前粉衣夢幻,一泓清波蕩漾,溫柔似水,然而眉眼之中卻有著一股淡淡的憂傷。她情不自禁的便伸手過去,撫弄著那點眉心,眼淚噗哧哧的掉了下來,帶著壓抑的哭腔道:“婉兒,別皺眉。”說著整個人都撲倒在了上官婉兒懷裏。


    上官婉兒似被蠱惑住,默默的流下兩行清淚,一動不動的低頭抱著她,天邊滿月光輝投映,月光繁華處投落她一身黯然神傷的清寂。


    “婉兒,別哭,你酒量可真好啊……”宋玉迷醉的說著,誰知道是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呢?


    “我沒哭。”上官婉兒戚戚的笑著,還是用衣袖抹著淚水。


    宋玉醉醉的笑道:“你別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那你就別看我好了。”上官婉兒嘟了嘟嘴。


    宋玉忙擺手道:“不,我要看,婉兒怎麽看都看不夠。”


    婉兒好美,美的不可方物,美的讓人沉醉。


    可婉兒哭什麽呢?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就是一副叫人心疼死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身上帶著很深很深的憂傷。


    第一眼的那個眼神,充滿了幽怨和傷感,仿佛要把自己的心融化了般。


    就像現在一樣,那憂傷的情緒仿佛有出現了……


    宋玉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不會,不會那憂傷是自己造成的吧?


    “婉兒,你別哭,你別哭。”宋玉嚇壞了,忙拿袖子替她抹淚。


    “太平,婉兒就要走了,以後,以後……”上官婉兒抽泣著,不停的掉著眼淚,那眼淚就像是決堤的河水,止也止不住,擦也擦不盡。


    “太平……嗚嗚……”上官婉兒再也止不住的緊緊摟著她哭將了起來,“婉兒喜歡你啊,真的好喜歡你,太平,我們要怎麽辦呐?”


    情不重,不生娑婆;念不一,不生淨土。


    婉兒喜歡我……這一瞬,宋玉心裏樂開了花兒,也是這一瞬,她從來都不曾這樣看得清楚,婉兒,原來已經如此深刻地化作了自己血肉的一部分,這樣的感情,或許婉兒不能理解,因為婉兒沒有前一世的記憶。可對於宋玉,她深切的知道,這樣的感情,悲歡與共,生死相連,為了她,她什麽都願意去做。


    “婉兒,我會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去我娘那裏,你可以學到更多,變得更強。不要擔心我,不要記掛我。”宋玉說著,突然孑然一笑,從她懷裏爬了起來。


    上官婉兒拿掉她手裏的酒壺,生怕她摔倒,還想著去扶她,卻被宋玉蕩開了自己的手。


    “太平……?”上官婉兒不解的問道,誰知宋玉卻豎起食指在嘴邊比劃了一下,示意她噤聲。


    宋玉始終掛著笑,幹淨而明澈,看著上官婉兒的眸中有著醉色的浮光,話語也飄忽起來,“婉兒,你想看我跳舞怕是不能了,我也不會跳啊。不過……我給你看個更好看的,好不好呀?”


    上官婉兒尚未答話,便眼睜睜瞧見眼前的人竟然開始解了自己的係帶。齊胸脫落的一瞬,上官婉兒瞳孔刹那間放大,不可置信的把眼淚抹了又抹,酒也醒了幾分。


    宋玉一點點脫下自己衣裙,似乎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事,臉上醞起別樣的紅暈,癡癡地笑意掛在嘴角,又似乎還在夢中。


    眼前的身子泛動著妖嬈的桃色,媚態橫生的格外動人,那因為害羞微抿的櫻唇淡薄,隱約在點開點合,銷/魂/濁骨的畫麵叫人一點點沉淪。


    上官婉兒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兒了,跳動得幅度太大,好似有什麽洪水猛獸在胸腔裏頭亂竄,呼吸也在不自知的情況下漸漸沉重起來。她還未回過神來,眼前的人已經跪坐在了自己麵前,拉著自己的手,聽她道:“婉兒,要了我吧。”


    上官婉兒從來不曾想過她竟然還有這樣的嬌柔一麵,竟然會讓自己要了她,能做這樣事情的人不是隻有自己嗎?太平是喜歡自己的,是愛自己的,隻有愛,她才會這樣。


    眼淚再度落了下來,上官婉兒再也忍不住的哭泣了起來,哭的渾身都在顫抖,可唯有那頭不停的搖晃著在說“不”。


    宋玉沒有暈頭,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她知道為什麽要婉兒要自己。她不敢要了婉兒,可這不一樣,她的身子隻能給她。


    見她拚命搖頭,哭成了個淚人,宋玉貼了上去,伸手環上她的頸脖,將她拉的更近,額頭貼著額頭,兩個人的鼻子都要碰在了一起。


    “我知道,你心疼我,所以才不要。可我,我不在乎……”


    “太平,太平……”上官婉兒緊緊摟著她,感動到無以加複,她可以嗎?可以要她嗎?不能在一起,她要了她又有什麽用呢?她要了她,她會不會就這樣結束了?上官婉兒不傻,她了解宋玉,清楚的曉得她是怎樣的一個人。“太平,你,你,你喜歡我嗎?”


    是啊,若她說喜歡,那她們身不能在一起,心也可以在一起的不是嗎?否則,否則她寧可不要她,讓她一輩子都記得,她還少了一個自己。


    宋玉癡癡一笑,何止喜歡,那是愛到骨血裏麵去了好嗎?然而她不能說呀,她說了,婉兒會記一世的,哪怕將來分開,婉兒還會記得。


    “婉兒,你就不能要了我麽?”宋玉故作委屈的說著。上官婉兒抿了抿下唇,卻是將她散落的衣物摸了過來替她罩上,接著垂了垂頭,不敢看她道:“酒還剩了些,咱們喝完它吧。”


    宋玉望著她挪去了幾案邊拿了酒壺倒了酒,又遞給自己一杯。低頭看著杯中酒,紅炎炎的就像血的顏色,把眼睛裏都印出了血來。


    她一把接過,仰頭便一飲而盡。


    仿佛還嫌不夠,又將酒壺奪了過來,咕咚咕咚幾下,將剩下的半壺灌進了肚子裏。


    也許醉了就好了,自己也真是傻,怎麽會讓婉兒要自己呢?怎麽能有這樣的奢求呢?


    “婉兒,你不要,我也不會給……”


    眼看著她栽倒在自己懷裏,上官婉兒默默的流下兩行情淚。


    太平啊,隻有這樣,你才不會忘了婉兒,對吧。


    可是太平,為什麽你就是不肯說一句“喜歡”?你為什麽要這麽吝嗇?


    婉兒很想聽,很想聽你說你喜歡婉兒,就像婉兒說喜歡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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