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央急道:“我並未以任何外物去度你我當時之情誼,即使非要稱個斤兩,為你所做之事於我而言,不過片刻功夫,算不得什麽。”


    “於我而言已經夠了。”顧景行看著奚央道,“你是天玄宗大弟子,如今又是元嬰真人,天玄宗少掌門,你能記得我已讓我受寵若驚,再奢要更多,是我太貪。外人會說我挾恩圖報,即使依靠你修成了一些道行,我又如何能心安理得?不如讓我另辟蹊徑,借願力修行,就算不能得道,也能問心無愧,死後也可安然赴輪回。”


    奚央有萬千話想說,可此時舌鈍語拙,被顧景行真誠又堅定的目光一掃,更是什麽也說不出來,忽地,心中有所感應,望了眼內峰的方向,是逐霄真人在喚他。


    “師父在喊我,或有急事,我先走了,這...等以後再說。”奚央忙推門離去,逆著月光飛往內峰,竟像是落荒而逃。


    顧景行歎氣,起身關門,見遠處天玄宗內峰巍峨,月光縈繞,是人間仙境。


    顧景行拿出那本《五行錄》,就著燈光看了起來,背熟了口訣,便打坐修行。一夜過去,顧景行睜眼時滿是疲憊,一整夜也不曾完成一個小周天。即使是天玄宗的功法,他也修不成氣候,靈根太差,是天注定,人又如何能逆得了天?


    顧景行索性丟了那本《五行錄》,重新運轉起願力修行功法,不多時,便能感應到周圍環繞的絲絲願力,雖少但純粹濃鬱,顧景行頓時精神一振,連忙引那些願力入體,仿佛百川如海,順暢無比,顧景行感受著這令人暢快的速度,對於昨晚靈力運行的艱澀更是深惡痛絕。


    又因顧景行早就在練氣三層磋磨多時,今日得了些不俗修士的願力,那層瓶頸被一下子衝開,顧景行索性靜心打坐,全力衝擊練氣四層,也暫時管不了其他事了。


    話說另一邊,奚央來到逐霄峰,見過逐霄真人,問道:“師父找我所為何事?”


    逐霄真人笑道:“原打算慶典過後便與你相談,誰料轉眼就不見了你人。”


    奚央頓時尷尬不已。


    逐霄真人也沒細問他去了哪裏,徑直說道:“角木晗與無黎均由了你處置,談之昊在古墓中未曾出來,隻剩下絳雲,你待如何?”


    奚央垂目,不言。


    “你雖已是天玄宗少掌門,但也無須為了宗門縮手縮腳,該如何處之,都由你。”


    奚央便道:“絳雲當日袖手旁觀,我雖惱,但如今已入了元嬰,古墓一事成了我的煉心石,也成了他們的耿耿心魔。我不欲去問罪絳雲,以後便不相往來罷了。”


    “未囿於恨,很好。”逐霄真人讚道,“但你不計較,未免讓別人看弱了你,你既已是元嬰,去任何一個宗派也能得以禮遇。不日後,束冬真人會返回奈何天,她與我言,想邀你前去一觀。那你便隨著束冬真人一起前往,去見見束秋母祖,看她如何表態,若能為你開啟一次奈何天,你的修為也可再進一步。”


    “具體何時?”奚央忙問。


    “總不過這三兩天。”


    奚央沉默了片刻,這節骨眼上,他不想離開。


    逐霄真人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將繼續閉關,守墨長老會輔佐你管理天玄宗,你如不想打擾他,也可請教你子真師弟,你在管理一途實不如他,但你既修了萬法歸一道,就避不過權、利、情,你須得細細體味,雖不可放下修行,但也切記不可一味修行,元嬰之後,修心更甚。想修心,必先苦其心,累其神。你知否?”


    “徒兒知道了。”奚央承應,與逐霄真人論了會道,轉眼間就是天明,別了師父,奚央才緩緩步至外峰,又在顧景行房門外待了片刻,察覺裏麵毫無動靜,才悄悄探了點神識進去,見顧景行正在衝擊瓶頸,一時為他高興,又見他依舊是修行願力,那本《五行錄》被放置在一旁,頓時又是失落。


    在門外靜靜站了片刻,奚央知顧景行心意已決,不免傷感,也知願力修行才更適合顧景行,隻是願力終不是大道。奚央失魂落魄了半天,直到有弟子前來尋他,說是束冬真人有話相談。


    奚央猜是昨晚師父提及的事,便讓人守在顧景行門口,不準任何人打擾,自己才安心去待客峰找束冬真人。


    顧景行衝擊練氣四層,這一衝就是三天。


    而奚央原本要隨束冬真人去奈何天的,也是一拖再拖,直拖到顧景行出關,第一時間去恭喜顧景行。


    顧景行修為進了一層,正是心情舒坦之時,對奚央也再無前幾日的疏離客氣。


    奚央笑了笑,可這笑在顧景行看來實在違和,似是強裝的。又見奚央拿了一堆東西恭喜他進入練氣四層,那架勢仿佛顧景行不僅僅是精進練氣一層,而是築了基一樣,顧景行本想拒絕,可聽見奚央低著頭一件件地從乾坤袋拿出來,又一件件的詳細說明功用,顧景行心下明了,也就不再阻止。


    “這件羽衣可助你短時間飛行,若遇到危險,不能硬抗時便逃走吧,日後我再親自前去為你討回公道。”


    “這瓶丹藥,可生死人肉白骨,你好好保管。”


    “這天馬箜篌......”奚央拿出了箜篌,頓了頓,又收了回去,“說好給你當做進入練氣五層時的賀禮,那就由我先保管,等你入了練氣五層,我親自送於你。”


    顧景行:“當初說是金丹賀禮。”


    奚央一頓,望著顧景行,討價還價道:“練氣六層?”


    “你是少掌門,也挺忙的.....”


    “七層?”


    顧景行無奈,說道:“好吧,那就七層。等我進了練氣七層,一定大擺筵席,請你喝酒。”


    “好。”奚央這才舒心一笑,將滿滿當當的一個乾坤袋交到顧景行後,又特意拿出一疊信符鄭重其事地交到他手上,“如果你有無法解決之事,撕開信符,我必有感應,會立即前去找你。”


    “嗯。”顧景行一一接過,見奚央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似乎想聽他說些什麽,可顧景行實在是無話可說,又不是生離死別。即使他去了天涯海角,以奚央的修為,不過十天半月就能飛到。


    顧景行訕訕道:“不知晏懷有沒有感應到靈力,我先去看看他。”他隻得當做沒看到奚央失望的神色,邊走邊笑地找晏懷和老班主他們。


    老班主等人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如果不是奚央話說讓他們等一等顧景行,他們想必也早離開天玄宗了,他們在天玄宗表演禮樂雖然沒在正統修士那裏掀起什麽浪花來,但在娛樂圈早就聲名遠揚,老班主已經接到了好幾個小門派的請帖,邀請霓裳歌舞班為他們的門主、門主夫人或者弟子的誕辰表演禮樂。


    老班主得知顧景行真的要放棄天玄宗弟子的身份,一時不知是為他惋惜還是驚喜他仍能夠留在霓裳。


    顧景行見晏懷雙目有神,便知他一定是感應到了願力,笑道:“感覺如何?”


    雖然已過了好幾天,但提起這事晏懷仍按耐不住激動的情緒,話也說不完全,隻會不斷點頭。


    “那是真心愛你音樂之人的願力,與我無關。”顧景行說道,又問老班主:“我們何時離開?”


    老班主道:“我們已準備好,就等你了,你何時能離開那就何時走。”


    顧景行沉吟了一會兒道:“那我們即刻就走吧。”


    一旁默默聽著的奚央陡然一驚:“這麽快?”


    顧景行笑道:“終須一別,早晚都一樣。況且在天玄宗已經叨擾多日,實在不好意思再麻煩了。”


    老班主也是這個意思,雖然因為奚央,他們歌舞班在這裏也是被人客客氣氣地對待著,但他們終究與這裏的修士是不一樣的,與這裏修行的氣氛格格不入,還不如早些離開。他便立即叫人去集合樂師舞師們。


    奚央怔怔,眼睜睜地看著霓裳歌舞班的人全都集齊了,即將離開。他又急忙去看顧景行,顧景行卻是與裴竹說笑,不曾看自己一眼,頓時心裏很不是滋味。


    不多時,人、物都已準備好,顧景行這才對奚央道:“多謝真人連日來的照顧。”


    “不必客氣。”奚央低聲說,心內愈發惆悵。


    顧景行灑脫一笑:“當日古墓能救真人一命,實則我之幸,隻可惜我修為過低,與真人相交實在羞愧,等來日我修行有成,必與你把酒言歡、不醉不歸。”說著,也拿了樣東西贈予奚央。


    奚央這才感覺到顧景行並未一味撇清幹係,忙欣喜地收下禮物。


    “我們走吧。”顧景行對裴竹他們說道,便和奚央告辭之後,一起離開天玄宗。


    奚央送他們直至山門,站在山門處又目送他們遠行,直到以他的修為也看不清人影時,才黯然地想到,他也該去奈何天了。


    手裏還握著顧景行送的禮物,奚央打開一看,原來是一隻他曾送給顧景行的羅盤和幾套女裝。奚央立即想起古墓中情景,輕輕一笑,又閉眼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寄在送給顧景行的禮物上的神識依舊感應清晰。這才心滿意足地返回內峰,著手去奈何天的事宜。等他從奈何天歸來,就“順路”去看一看顧景行。


    離開十萬山,顧景行回頭一望,悵然了片刻便問老班主:“我們接下來去哪?”


    “去西方界吧。”老班主說,“我當年有一弟子在西方界成立了一個娛樂小門派,前幾日傳信給我,說願意接納霓裳歌舞班,我...想去看看。”


    老班主身旁一位中年鼓手忽然皺眉:“您說的是杜高澹?他當初嫌棄霓裳無出路,不告而別,如今我們有了名氣,又讓我們去,是幾種意思?”


    “唉,去看看也好。”老班主似有不舍,“西方界因為有奈何天大宗,女子相較於其他幾界更多,也更利於霓裳發展。”


    顧景行也說道:“去哪兒都一樣,不論那門派有何居心,我們也不必忌憚。假使其他門路不成,我們不如拍個幻戲玩玩?”


    “幻戲倒確實比歌舞更受歡迎,但我們不曾涉及過幻戲,恐怕不會。”


    “幻戲?我會啊。”顧景行望著天高地闊,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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