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不一樣啊……”


    在田果子說了那句話之後,何長生心中才豁然開朗,原來尋尋覓覓這麽些年,自己要的卻是這麽一句話。你可以這樣,可以那樣。可以卑微,可以驕傲。可以卑鄙,可以高尚。但是你在我麵前,你就隻是你罷了。


    這種感覺熟悉,卻又那麽久遠。


    他因為田果子這句話,心中有些激動,甚至於手指都有些微微顫抖。


    何長生探手去摸田果子的唇,很感激她那緊緊抿著的嘴唇能夠說出如此美妙的話,讓自己在這一刻明白了曾經的那些瘋狂想法,讓自己知道了為何迷茫。他摸著田果子的臉,不由自主的說:“曾經有一個女人,對我很好。我卻棄之如履。然後在最後一刻,她離開我,我離開世界,才知道或許我千世萬載,都難再遇到這樣的女人。我一直想,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


    何長生說到這裏,自己笑了起來,他沒想到這個時候自己會鬼使神差的說這句話。這本是他從來不願意真正去想的問題。因為後悔,所以不願意麵對。因為害怕,所以不願意去回憶。因為慚愧,所以不敢去深思。甚至他以為,這個世界,都是上天對自己的懲罰。他倔強的不想承認這錯誤不想接受這懲罰,所以他冷漠,他藐視別人,他抗拒皇恩,他更加的對女人棄之如履……


    但是這一刻,他突然倦了累了,心中一瞬間的失神,竟然想起來了,敢麵對了。因為田果子說了那麽一句話,他覺得自己可以重新開始,可以補償。可以錯開那次錯過,所以他有所解脫。


    何長生俯身抱起田果子,眨眼之間,田果子身上繩索寸寸斷裂,滾入溫暖的懷抱。


    何長生的手摸到田果子被繩索磨破皮的手腕,於是他的手指親親的顫抖。他吻上田果子的麵頰,嘴唇微微的顫抖。他閉上眼眸感受這一刻內心的喜悅寧靜,睫毛慢慢的顫抖。而與他相比,田果子沒有一絲的顫抖,隻是心中在顫抖。喜悅和劫後重生的顫抖。


    她賭贏了!


    或者說她撞大運了。


    或許不是沒有女人在何長生麵前說過類似的話,但是她們未必有田果子今日的痛哭流涕,未必有田果子之前的胡攪蠻纏。未必有田果子此刻的天時地利,未必有田果子那般的真心實意。在於田果子,之所以真心實意,是因為她作為他的姨娘,真的不想在他心裏失勢。她要活下去,要風光的活下去。


    而在於何長生,她的真心實意,卻和記憶中或者夢中那個遙遠的存在重疊了起來……


    何長生抱著田果子走出柴房,抱著她回曲水院。一路行去,沒有加快步伐。就那麽緩慢而穩當,他沒有看路,卻看著懷裏低頭閉眼流淚的小人兒。這時候才不由感慨,原來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唯有我強大,才能護你。


    原來如此。


    這些想法在他心中一晃而過,他來不及深思。但是對於今日的何長生。是甜蜜的。對於今天的田果子,是幸福的。


    於是在何長生慢慢的有節奏的步伐中。在他溫暖舒適的懷抱中,田果子覺得就像是久遠夢中的搖籃一般,所以她很輕鬆的睡著了。


    何長生沒有打攪田果子,他抱著她回曲水院,放在榻上,卻發現床是冷的,被褥是冷的,屋子是冷清的。田果子被關起來的時候,她的兩個丫頭自然也有沒有盡職的錯誤,也被關了起來。


    何長生看了一眼一直默默跟在身後的若荷,想了一想,卻沒有開口,抱起田果子,轉身出去,然後慢慢的走,到了清華園去。


    清華園是何長生是書房,自然永遠都是有人打理的,溫暖而明亮,榻上的被褥柔軟而舒適,田果子蹭了蹭這比自己如今蓋的還好上幾倍的被褥,把臉上的眼淚鼻涕抹下去些許,然後換了個舒適的姿勢,繼續睡。


    大哭了一場,驚嚇了一場,費盡了心思,賭博了一場,自然累了。


    何長生在床前細細的看她,嘴角掛著笑,隻覺得心中祥和。


    ……


    ……


    何長生抱著田果子出柴房,再進清華園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何府上下。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九姨娘,她當時在仔細的核對賬目,聽見翡翠傳話之後,手指停留在算盤上一動不動,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算珠劈裏啪啦的聲音繼續響起,隻是似乎比之前多了一絲慌亂和猙獰。


    算完這一筆數據,九姨娘抬頭和翡翠說:“去把白芍和四十五送回去。老爺既然不罰十四姨娘了,丫頭還留在這邊做什麽。還有去廚房說一聲,十四姨娘受驚了,送燕窩粥過去。”


    翡翠複雜的看了她一眼,到底沒敢問什麽,應了一句,轉身走了。


    九姨娘苦笑,繼而冷笑,笑容在嘴角一閃而逝,沒人看見。


    六姨娘震驚,繼而眼眸一轉,便讓石榴尋了好些值錢有趣的物件兒來,準備改日拜訪田果子。又心想或許田家的兒子真的不錯,左右自己的妹子也是幹妹妹。


    二姨娘躺在床上抹淚的時候,聽見丫頭的述說,然後怔了一怔,好些吃味兒,後悔自己就那麽念了出來,怕是往日在府裏,下人麵前,也抬不起頭。若田果子和自己一道,總還好些。如今這半年鮮明的對比,實在是讓人有點惱。於是她繼續抹淚,然後想起何玉瑛來,心情到底好了幾分。


    袁舒環從舒新堂出來,素玲湊上前去說了幾句。袁舒環恩了一聲,沒有詫異,沒有停步,好似恍若不聞。


    太夫人是在修剪花枝的時候聽見的,然後那盆花不僅沒了枝條,也沒了花朵。剪刀哢嚓的聲音在花房裏一陣肆虐,然後叮當一聲被扔到地上,一片寂靜。


    ……


    ……


    何長生坐在床前瞧了田果子半晌,然後讓若荷倒了熱水自己為田果子抹幹淨了臉。然後又瞧了田果子半晌,見她沒有起床的意思。便幹脆替她脫了外裳,蓋了棉被,然後又想了一想,自己也脫了衣裳,鑽了進去。


    田果子一覺睡了半天一宿,夜裏幾次鬧著喝水,都是閉著眼睛。那水甜滋滋的,軟綿綿的,細細的,滑滑的。好喝的很。於是她喝了好幾次。每次翻身說水,何長生就去倒燕窩粥來,然後一勺一勺的喂她。


    這一夜田果子睡的極香。何長生卻一夜未眠。他看田果子,覺得欣慰,沒想到竟能遇到這樣的女子,說出自己都不知道的那句話。然後再看田果子,覺得擔心。田果子太弱小了。別說以後帶出去,便是在何府大院,活下去似乎都是個問題。然後他接著看田果子,便冷靜下來,田果子到底隻是田果子,這一切到底都是湊巧而已。隻是相似罷了,並不曾真的能讓時間倒流……


    田果子睜開眼睛的時候,何長生還在看田果子。那雙眸子淡淡沒有情緒,眼神落在田果子的眼睛中,隱約帶著一點點期望,卻又似乎更多的是失望。


    田果子眨了眨眼,再睜開。看見何長生眼眸裏的關心。


    兩個人安靜對視,許久沒說話。然後何長生探手按著田果子的腦袋,壓住了田果子的嘴唇。輕輕的觸上去,然後久久沒動。何長生此刻的心思是複雜的,然後意味難明。他感觸到唇間的那絲溫暖那抹柔軟,卻久久沒有繼續下去。


    然後離開,輕聲問道:“醒了?便洗漱去吃飯吧。已經天亮了。”


    田果子僵直著身子,僵硬著聲音恩了一聲。


    誰也沒說什麽,誰也沒表態。田果子是劫後餘生,哪裏敢多言多語,一個不慎,隻怕又是萬劫不複。而何長生是醒悟過後的自欺欺人,他明知道田果子不是,又覺得田果子似乎就是,心思繁複難安,幹脆逃避。


    這一日,田果子在日記上寫:“原來老爺也是盼著別人對他好的,這種好狠奇怪。不知道他想要什麽。”她想寫何長生原來很脆弱,想寫何長生這種奇怪的要求是源於他內心的自卑和不安,但是她不敢寫。於是在最後,田果子加了一句:“大約是真心實意的好,便是好吧。”


    日記放著,何長生沒來看。


    那日過後,何長生再沒來曲水院。


    隔了不久,袁舒環通知田果子,要田大糧去王府見見王妃,若是王妃滿意,便跟著去京城做伴讀。事情進行的很順利,雖然田大糧依舊有些畏畏縮縮,雖然答非所問甚至話似乎都說的不大清楚,但是王府方麵沒有表示任何疑惑,直接留下了田大糧。


    初七過後,王府眾人啟程,離開桐鎮。


    然後何長生也要再次啟程,不知去哪裏進行他的生意或者事業。離開的前一天,他讓若荷來告訴田果子,令狐緒在桐鎮有一間藥鋪,若是田大豆願意的話,可以去做個夥計。


    田果子答應了。令狐緒的藥鋪在桐鎮乃至全國都是有名的,能進去,自然是好的。雖然她不明白何家那麽多產業,為何何長生卻還要如此安排,但是既然他安排了,那邊先做著好了。


    何長生再次出發,走之前再未來看過田果子,也沒有給田果子留下隻言片語,而自那日抱著田果子去了清華園之後,也沒有再別人麵前再次提起田果子。


    六姨娘和石榴打趣說:“這倒好,搞得跟外頭青樓的姑娘一樣,一夜過了春恩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然後惱道:“這般,倒是讓我如何才好?”


    ***


    ps:


    晚上再改錯字。  然後,何長生在掙紮,田果子在醒悟,一個在靠近,一個在遠離。。  大家期盼何長生下去回府吧,那時候第一卷要結束了。。。  何長生既然是穿越的,肯定有點說法,隻是這個緣由要揭開比較漫長,大家有點子耐心哈。。。  我想想我要什麽呢,看到這裏的人也給訂閱了,所以好像也沒什麽可要的了。還是等故事再長一點再要東西吧,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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