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美國人!”


    小吳邊連連點頭,邊兩眼興奮的冒光。我不知道這有什麽興奮的,我隻知道我很失落。


    巧合,天底下真的會有這麽巧的巧合嗎?


    我十六歲以前,王母娘娘在本市一個偏遠的縣城---安黎縣做基層醫生。我在那裏上了小學和初中,我不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但是一個老實的孩子。認真上學,認真做作業。成績在班裏也是響當當的,在父母和老師的眼裏我絕對是個乖乖女。


    遇到黎寒橋以後,我學會了翻牆逃課。黎寒橋翻牆很有技術,長胳膊長腿,向上一躍兩隻手就抓住了圍牆,一個翻身就跟電視上的武林大俠一樣坐到了圍牆上,幹脆利落。我站在圍牆下,無比崇拜地看著他。他隻是淡雅一笑,把手伸給我拉我翻牆。


    我們逃課出去郊外踏青,去釣魚,去爬樹。一開始我很擔心,逃課會把我的成績弄差,回家被我老媽罰!那個時候,我老媽雖然還不是王母娘娘,對付一個隻有十幾歲的我還是很有手段。


    所以,每次逃完課回家惡補上課的內容,絕對高效率地學習。黎寒橋比我幸福多了,他和他外公住在一起,他外公年老體衰根本管不著他。但他很自覺,我們互幫互助,相互學習。我們的考試成績一直很平穩,也就放心大膽地逃課。


    我十三歲那年和黎寒橋逃課到街市上玩飛鏢氣球,那條街上新開了一家咖啡館。在那種偏遠的地方有一家咖啡館是極其稀奇的事,那也是我們第一次見到咖啡館。我和黎寒橋趴在潔淨的玻璃牆上往店裏麵瞅,擺設雅致的屋子裏,漂亮的女人和衣裝筆挺的男人坐在一起動作優雅地品著咖啡。當時還不知道咖啡是什麽味道,看著那些人小口小口品著花瓷杯裏的液體,似乎又香又甜,惹得我的口水直往下流。


    我抹了一把口水,拉著黎寒橋就往店裏進。


    店老板在門前攔住我們說:“小朋友,你們也要喝咖啡?”


    “嗯!”


    我非常認真地點頭。


    “那你們有沒有錢啊?”


    我搖了搖頭,黎寒橋也搖頭。店老板不給我們進店,我和黎寒橋隻好站在玻璃牆外。我趴在玻璃牆上,托著腮往店裏瞅著說:“等我長大了,有錢了,我也要開一家這樣的咖啡店!”


    黎寒橋說:“好!咖啡店的名字就叫橋穀!”


    “橋穀?!”我眨巴眨巴眼睛說,“為什麽要叫橋穀?”


    “笨蛋,你看!”


    黎寒橋蹲在地上畫了一個山穀又在山穀口上畫了一座橋,他說:“在山穀上架一座橋,山穀就會變成通暢的道路。這樣是不是就是穀暢?”


    他說完抬起頭對我笑,他烏黑眸子裏的笑意和眉眼俱笑的模樣一直深深刻在我的心底。他走了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我經常夢見他這樣的笑容,我也會跟著他笑,好像他就在我身邊對我說:“在山穀上架一座橋,山穀就會變成通暢的道路。這樣是不是就是穀暢?”


    是穀暢,因為那座橋,山穀才會通暢。


    黎寒橋走後,我的人生好像就是低穀不斷,從來沒有通暢過。我爸我媽我的親戚朋友都喊我暢暢!暢暢!時時刻刻為我祈禱,為我祝福!但我的人生道路似乎從來就沒有暢過!


    我從小就體弱多病,一直到八歲才開始上小學。我十六歲參加中考時,突然發燒,中考沒有考好,初三留級一年。終於考上滿意的高中,累死累活終於累到高考,高考的第二天進考場的時候,我的準考證無緣無故地不見了!高考落榜,又留級一年。考上大學以後,竟然報了一個爆冷門的專業,畢業後工作難找又被王母娘娘逼著考研。第一年考研,因為英語考的太差,再次說拜拜!


    古人十年寒窗苦讀,我整整讀了十八年的書。大學剛剛畢業,一事無成,我就已被無情地踢入剩女的行列然後被王母娘娘逼著相親,一路相到如今大齡剩女的地步!我在想,是不是有一天我要獨自踏上老齡剩女的道路!


    不過我還是懷揣著一顆感恩的心,首先我要感謝我老爸姓穀不姓朱,其次,我要感謝王母娘娘給我取名的時候沒有在中間加一個“大”字或“小”字。要不然,我就被叫做朱大暢或朱小暢。


    我很想問一問那位外國佬為什麽要給咖啡館取“橋穀”這個名字,或許他認識黎寒橋,知道黎寒橋現在的下落。可是我等了一天,外國佬一直沒有來。


    下班前,我站在橋穀門前望著門首,沒有任何標誌,任何圖案。豎直排列的“橋穀”,“橋”字在上,“穀”字在下,是不是就代表著下麵是山穀,上麵架了一座橋,這樣是不是就是穀暢?還是就是一個巧合?碰巧取了同一個名字而已?


    黎寒橋失蹤十三年了,怎麽可能突然就出現,又怎麽可能和我在一條街上做生意?


    決定創業之初,我也想過開咖啡店,實現我小時候的夢想。後來一打聽,開咖啡店的成本太高,對咖啡了解又太少。所以就迂回了一下,先開花店,等我在花花世界賺足了錢,我再回頭開咖啡店!可是現在,就算我有錢開咖啡店,“橋穀”這個名字已經被外國佬搶了!是不是有些東西,一旦錯過就再也回不來了?


    我忽然有些傷感,很久沒有這麽傷感了,來的突然卻怎麽也揮之不去。一路傷感回家。我老爸照樣逮著黃曆念叨了一番,我什麽也沒注意聽徑直回到臥室打開床頭櫃,從巧克力盒子裏拿出黎寒橋的那張發黃的黑白照片和存在在盒子底下的書信。


    黎寒橋走後的第一年,我們一直有書信來往。在那個沒有電信的年代,通訊完全靠寫信。一封信寄出去要過一個多星期才能到達目的地,再過一個多星期才能寄回來。一個月滿打滿算最多也隻能通兩次信,所以每次寫信我總要把自己前後幾個星期的事情統統對他說一遍,好像他就在我麵前,就在聽著我說話。


    每一封信都是厚厚的七八張紙,去郵局寄信的時候,工作人員把信封往天平稱上一放肯定超重。這就意味著我得再買一張郵票,我隻好把每天買零食的錢省下來買郵票。每次寄完信,騎著自行車回家感覺自己的心就在風裏麵飛,盼著信早點寄到黎寒橋手裏,盼著黎寒橋早點回信,這樣又可以早點給黎寒橋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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