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羅伯特估計也看出我沒聽懂威廉說的那句話,勾起嘴角說:“他威脅了我,他說如果我敢動你一下,他會讓我死的很慘。我聽說威廉沒有對任何女人在乎過,他威脅我,說明你對他太重要了。n i c k y身上一分遺產也沒有,他寧願放棄 也要留下n i c k y。他越在乎你們,你們對於我就越有價值。我就是要看到他失去自己最心愛最在乎的東西時候的表情,一定有趣極了!”


    他的眼角眉梢到處都是邪魅的笑,如果天再黑點,他笑起來的樣子魔鬼都要甘拜下風。


    我一手托著棒棒的瓷花盆轉身就走,他在後麵幽幽地說:“穀小姐,你能考慮的時間不多了!”


    我能考慮的時間的確不多了,n i c k y的病情已經加重,一旦停止了化療,病情更會惡化。他需要骨髓,他的骨髓要我用我的婚姻來交換。


    以前王母娘娘逼著我相親嫁人,最起碼還給我安排一個相親會,還給我一段相處的時間。


    現在要和我結婚的不僅是一個陌生人,還是個心理變態的王八蛋。


    威廉在乎我隻是因為我是n i c k y的媽媽,我是無辜的。


    我不願意!


    我自私,我就是自私。我又不是什麽偉人,我不要做那麽偉大的事。n i c k y又不是我的親生兒子,為什麽要為了他犧牲我的婚姻?


    我不願意,我不願意......


    我沒有回n i c k y的病房。把棒棒丟在花園裏的長木椅上就往醫院外麵跑。寒冷的風不停地往我的脖子裏鑽,不停地紮在我的臉頰上,又冷又疼。天漸漸黑了,街道上燈光閃爍。汽車鳴笛,下班的人流車流擁擠在街道上。我不停地跑,閃爍的燈光,汽車的鳴笛聲。人流裏的喧鬧不停向我身後遠去。


    我明明想要逃到一個遠離n i c k y的地方,可是當我停下來的時候,我的兩隻腳還是站在了n i c k y的病房門前。除了我的喘息不穩,好像我一直站在病房門前從來沒有離開過。我的腳像是被粘合劑粘合在門前的地板上,讓我無法逃開也踏不到門裏。


    我緊盯著房門看,我真的希望時間可以停止,就停在這一刻,n i c k y的病情不會惡化,我也不用作出任何抉擇。威廉不會有任何失去。也不會有任何傷痛。一切都靜止不動。一千年,一萬年,萬萬年......


    在我以往我真的可以永遠站在病房門外的時候。病房的門從裏麵推開,茜茜拎著空餐盒出來了。


    茜茜看到我。驚喜地說:“穀小姐!你回來了!剛才n i c k y少爺醒過來還喊著要見你呢!”


    我心裏一陣熱一陣寒,呆呆地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茜茜仔細看了我一下:“穀小姐,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臉色這麽差?”


    她剛說完威廉也出來了,看到他的有些疲憊的麵容,我的心不由揪在一起,眼眶裏熱浪滾滾。


    “你的手怎麽了?”


    威廉關心地問。


    我看了一下我的右手,右手掌上的紗布不知道是我手心裏出的汗還是我掉的淚,濕透了一片,之前在花園裏挖泥土的時候又沾上了泥土,潔白的紗布現在已經全是泥斑。我一路亂跑,什麽時候把手上弄這麽髒都不知道。


    “我......”


    我愣愣地不知道該怎麽說,剛說出這一個字,威廉已經拉住我的手臂,拉著我去找醫生查看傷口。


    還好我手上的紗布比較厚,泥漿和水沒有滲到傷口上。醫生給我換了紗布,傷口好的差不多了,醫生又囑托我不要碰水,不要把傷口弄髒。


    威廉把我拉到他休息室,我以為他要問我為什麽會把手弄這麽髒。我惴惴不安地想著該怎麽向他說,他卻什麽也沒問,從衛生間拿了濕毛巾給我擦了眼角和臉頰。


    看到白毛巾上的汙泥我才知道,我臉上也有泥漿。我才知道我一路上都在哭,用沾了泥土的手胡亂地抹淚才會把臉上也弄上泥漿。我一臉的泥漿在大街上亂跑,一定狼狽極了。


    威廉把我的左手拿起來,我當時就是用左手抓泥土的,手上也是濕的,泥土變成了泥漿。


    他用毛巾把我的手掌擦幹淨,又細細地擦我每一根手指上的汙泥。


    恍惚中,我好像是一個剛在外麵玩了泥巴回家的小孩子,他就像一個慈愛的大哥哥,為我


    消滅貪玩的證據。


    我愣愣地看著他,眼眶裏忍不住熱浪滾滾。他微低著頭隻看著我的手,認真地給我擦每一個指尖上的泥土。他專注的模樣在我的視線裏漸漸模糊,又好像變得渺遠,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緊,抓住了他的手。


    他停下手,抬眼看著我。我快速回過神,趕緊把他的手鬆開。他什麽也沒說,垂下眼睛繼續給我擦手指。


    我忍不住說:“威廉,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感覺你並不像是一個人.......”


    他的手微頓了一下,我連忙解釋說:“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有時候看著你,總覺得你很渺遠。你又好像在一幅畫裏,很美麗,卻很不現實,遙不可及。”


    他沒有說話,繼續低著頭擦我的小指,好像根本沒有聽見我剛才說的話。


    毛巾被擦髒了,他回衛生間洗了毛巾又回來給我擦,一直把我手指上的泥汙全擦幹淨了他才說:“n i c k y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動用了美國那邊的關係想辦法革除佐伊的職務。隻要沒有中國政府對他的保護,我就有下手的機會。”


    “大概需要多久?n i c k y能到等到嗎?”


    他沒有回答我。拿著濕毛巾去了衛生間。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要解決一個佐伊.羅伯特太簡單了。可是現在誰能給他時間,n i c k y的病情在不斷惡化,一旦錯過了醫治的時機就是把佐伊.羅伯特抓來又能怎麽樣?


    我走到衛生間的門邊。威廉半垂下眼瞼看著水流衝刷毛巾上的泥漿,他拿著毛巾不動,就讓水衝在毛巾上發出“嘩嘩”的水聲。


    “威廉......”


    我輕喊了他一聲,他關掉水抬起眼看著我。


    “如果........”


    我想說如果隻要能讓n i c k y活下去。即使讓他們父子分離也沒有關係。我的話剛到嘴邊,他的手機響了。


    他接了電話,卻沒有說話。電話裏的人像做匯報一般,說了一連串英語。說得太快,我一句也沒聽懂。


    那邊一說完,他就掛了電話然後對我說:“我有點事,先出去一下。”


    現在的事無非是關於n i c k y的骨髓,如果他已經有辦法我也沒有必要再說那些話了。


    n i c k y還沒有休息,我到他的病房時他正坐在床上和蓉蓉說話。他精神很不好。說話聲音也很微弱。我到了他跟前才聽到他說:“n i c k y是超人。n i c k y會長大,保護d a d d y、m a m m y.......”


    我心頭酸澀泛濫,眼裏也熱浪滾滾。


    他抬頭看見我。強打起精神說:“m a m m y!你回來了!d a d d y說你帶棒棒出去散步了.......”


    他說著又無力地垂下眼瞼說:“n i c k y也想陪m a m m y一起去散步.......n i c k y沒有力氣.......”


    他幹枯蒼白的小臉和嘴唇忽然變得更加蒼白,我連忙坐到他旁邊摟住他。


    他依在我懷裏。艱難地抬起臉看著我說:“m a m m y......n i c k y要開始轉圈圈了......”


    “n i c k y要勇敢,閉上眼睛睡覺就不會轉圈圈了!m a m m y就在這裏陪著你,好不好?”


    我把他橫抱到懷裏,輕拍著他的肩哄他睡覺。他也很聽話地閉上眼睛,蓉蓉見他睡覺了也回自己病房去了。


    我正準備把n i c k y放躺到床上,n i c k y忽然醒了過來,伸著脖子嘔吐。他蜷縮著身子,緊閉著眼睛,痛苦地張著嘴吐出一口還沒來的及停歇又開始吐,吐到最後吐出來的全是清水。


    我拿紙巾給他擦嘴,他無力地靠在我懷裏,說:“m a m m y......”


    他說著撐不住又吐出來一口,我一邊急忙按了床頭的緊急按鈕,一邊輕撫著他的後背說:“n i c k y要用勇敢,等一等,醫生馬上就來了!”


    他緩了一下勁說:“m a m m y......n i c k y是不是要死了......”


    “n i c k y怎麽會死呢?n i c k y不要亂說話,d a d d y聽見會難過的!”


    我是想安慰他,可是話說出來聲音都變味了。我捂住口鼻,強忍著不哭。


    n i c k y說:“蓉蓉說.......她以前見過一個和n i c k y一樣,會嘔吐會轉圈圈的男孩.......那個男孩後來就去見上帝了......蓉蓉說去見上帝......就是死了.......n i c k y是不是也要死了?”


    “不會的,不會的。n i c k y不會死的,n i c k y還要長大,n i c k y還要給m a m m y養老呢!”


    我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了,嘩嘩往下流。幸好n i c k y靠在我懷裏,合上了眼睛才沒有看到我哭的樣子。要不然,他肯定真的相信蓉蓉說的話了。


    我連忙抹了一把淚,把他橫抱過來,他動了一下,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蠕動著蒼白的唇瓣說:“m a m m y......你能答應n i c k y一件事嗎?”


    我忍著淚說:“n i c k y有什麽事情m a m m y都會答應你,你現在好好休息好不好?乖,m a m m y就在這裏陪著你!”


    他一點也沒聽我的哄勸,強撐開眼皮說:“m a m m y......如果n i c k y不能給m a m m y養老.......m a m m y能答應n i c k y給d a d d y養老嗎?d a d d y.......總是一個人......m a m m y......”


    他伸長脖子趴到床沿上又開始吐,吐還沒止住鼻血也洶湧地流出來。我手忙腳亂地給他擦血,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我喊著他,他一點也不應我。


    一種巨大的恐懼壓迫著我,我無法控製地哭了起來,我緊緊抱著他,一邊哭一邊喊著救命,可是醫生護士來給他用藥我卻死抱著他不放,那種巨大的恐懼讓我不敢放手。他隻是一個孩子,隻是一個四歲的孩子,連“養老”是什麽意思都沒有弄懂,卻已經知道了死亡,已經知道牽掛別人.......


    我終於知道威廉為什麽舍不得他,不僅僅是因為他讓他快樂,更多的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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