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挽歌看著花祭淵那副神態,心中那股不詳的預感已經得到了證實,可,她不相信!不相信……她,一定要親眼看看,那是她的孩子啊……


    “孩子,我要看孩子。”慕挽歌哆嗦著一張蒼白的唇,伸出汗津津的手,向著花祭淵的方向抓去。


    花祭淵抱著孩子的手一緊,眸底難掩痛楚之色。他將手中的兩個小小嬰兒,遞給了站在一旁的婢女,揮手示意她們帶出去。


    殿內一片死寂,氣壓瞬間降到了最低。所有人都噤聲不語,垂著頭,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一個婢女接過花祭淵遞過來的兩個孩子後,抱著就直往殿外而去,正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一聲厲喝,嚇得她生生止住了腳步。


    “你要把我孩子帶到哪裏去?”慕挽歌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來的力氣,竟然一下從床榻上跳了下來,赤著腳就直向那個婢女奔去,伸手就要從她手中搶過孩子。


    可在指尖觸及那兩個孩子的身體時,慕挽歌雙眸微瞠,身體不可抑製地猛地一顫。


    手指觸及的地方一片冰涼,沒有絲毫溫度。


    慕挽歌凝眸看去,那兩個孩子雙眼緊閉,渾身皺巴巴的一團,可盡管如此,慕挽歌也知道,他們一定是長得很可愛的。


    可,可是為什麽他們的皮膚全是一片不正常的青紫之色?


    為什麽他們沒有哭?沒有鬧?隻是那麽安靜到近乎死寂地縮在那個人的臂彎裏?


    “太……太子妃,孩……孩子已經……”那個奴婢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慕挽歌猛地一把推開,慕挽歌動作極快地從她手中搶過了孩子,緊緊地抱在自己懷中,雙眼通紅。


    她想說什麽?她想告訴自己,自己剛才那般奮力生下的孩子不過是死胎嗎?


    怎麽可能!那孩子想活下去的意願有多麽強烈,隻有她清楚,孩子怎麽可能在最後的關頭放棄呢?


    慕挽歌心中大痛,她一遍遍地麻痹著自己,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可,可孩子那冰涼的身體卻殘忍地告訴她,孩子死了……她生下的是一對死胎,一對死胎……


    慕挽歌大睜著的眼眸裏有淚水滾滾而下,順著那蒼白瘦削的臉頰直往下淌。


    “孩子沒了,你又在鬧什麽!”花祭淵幾個大步搶走上前,一把拽過慕挽歌,慕挽歌腳下一個踉蹌,一下便摔砸進了花祭淵的懷中。


    花祭淵從慕挽歌手中奪過孩子,遞給一旁的婢女,一把橫抱起身子顫抖不穩的慕挽歌,怒氣衝衝地往床榻旁走去,用力一甩就將慕挽歌給扔在了床榻之上。


    眾人見著勢頭不對,在花祭淵冷然一個眼刀子掃來時,全都垂著頭告退,不過眨眼的時間,偌大的殿中就隻剩下了花祭淵和慕挽歌。


    兩人紅目相向,空氣凝重。


    “你這樣,孩子就能活過來了?”花祭淵嘴角勾出殘涼的弧度,聲音帶上了幾分殘忍的味道,“孩子會死,那不都是你任性的結果嗎!”


    花祭淵音量陡增,雙眸如劍射向慕挽歌,讓慕挽歌本就蒼白的麵色又是一白。


    她的任性造成的?他的意思是,孩子的死,全都是她的錯了?


    慕挽歌眼底湧出淚光,可下一刻就被她倔強地憋了回去。


    她雙手撐在床麵上,緩緩直起了身子,仰頭冷然看著花祭淵,聲音冷厲,“我任性?剛才,如果聽我的,先顧孩子,他們又怎麽會死!”慕挽歌也提高了音量,一雙黑亮的眼眸中泛著血光。


    “哦?”花祭淵忍不住地冷笑一聲,淡紫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瞧著麵色蒼白,雙眼泛紅的慕挽歌,薄唇挑出殘忍的弧度。


    他身子前探,一雙紫眸定定瞧著慕挽歌,聲音陰冷,“如此說來,剛才我選擇顧你,卻是做錯了……”花祭淵朱唇一勾,喉間溢出幾聲嘲諷的笑意,“嗬嗬,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想死,我他媽做什麽要攔著你!”花祭淵眸子中燃著滔天怒火,恨不得,能夠將慕挽歌燃燒殆盡。


    慕挽歌眼神一黯。


    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攥緊,雙眸大睜著,一眨不眨地盯著麵色陰冷的花祭淵。


    花祭淵殘忍一笑,嘴角勾出礙眼的弧度,聲音殘忍而又冷漠,“你說,孩子的死,是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如果你做事,肯多顧及他們一點,他們哪裏會……”花祭淵頓住了話頭,額角青筋暴起,“那個外人,難道會比你腹中的親骨肉更重要嗎!”


    花祭淵眼底布滿血絲。


    那兩個孩子,是他們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孩子。她不知道,當他知道她懷了他的孩子時,那種,仿佛他已經握有全天下的幸福,她是不能體會的!


    剛才,就在他滿心期待又害怕地迎接那兩個小生命時,卻告訴他,那是死胎,死胎……


    那一刻他才知道,天堂和地獄之間的距離,不過咫尺而已。


    花祭淵抬眸乜去,明顯的看到慕挽歌麵色一白,眼裏的憔悴,讓他心口微微一疼。


    他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畢竟,失去孩子,正經受著喪子之痛的,不止他一個。


    正在花祭淵考慮著要不要讓一步的時候,慕挽歌卻說出了一句讓他更加火大的話。


    “你如果不讓人去殺他,又怎麽會出那樣的事?你明明答應過我,不殺他的,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嗯……”慕挽歌悶哼一聲,感受著花祭淵驟然逼近幾分的氣息,慕挽歌麵色難看。


    “你想說什麽?我背信棄義?”花祭淵緊攫著慕挽歌下巴的手漸漸用力,此刻,他真是恨不得,能夠將這個女人給好好地教訓一番!


    “我是什麽樣的人,你是第一天才認識?”花祭淵寒涼一笑,聲音冷厲,“他讓我厭煩,我自然要殺了他,這次沒殺成,我下次還會繼續,下次不行,那就下下次……”


    慕挽歌雙眼瞪大,死死瞪著眼前這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不敢置信。


    “花祭淵,你,你卑鄙,無恥!”慕挽歌一時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紅著眼,衝口就罵了出來。


    花祭淵麵色陡然一沉,捏著慕挽歌下巴的手漸漸收緊,痛得慕挽歌眉頭越皺越緊。


    “無恥?”花祭淵冷然一笑,雙目恨恨地剜了慕挽歌一眼,捏著慕挽歌下巴的手猛地一鬆,慕挽歌身子一下就往後倒在了床榻之上。


    摔得她渾身作痛。


    花祭淵淡然起身,從鼻中溢出一聲冷哼,猛地一甩袖袍,就腳步如風地氣勢洶洶地直往外麵而去。


    獨留給慕挽歌一個決絕挺拔,而又漠然殘忍的背影。


    慕挽歌將臉埋在被褥之間,一雙黑亮的眸子緊緊鎖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淚水順著眼角悄然落下,那個背影,在她的視線中漸漸變得模糊。


    她從沒想過,她和他,竟然還有這般紅眼相向一天。


    她也從沒有見過那般的他,她知道他很殘忍,可是,她也知道,他對她從來都是溫柔的,不然,他不會在自己去了邊關後,默默地替她守護著帝都中的慕府,也不會,用他自己的心頭血化一個分身陪自己前往邊關,在重重危難中,默然保護著她。


    可……可今天,她們到底怎麽了?


    慕挽歌手指緊緊攥上身下的被褥,將臉深深埋進,低低的啜泣聲不可抑製地傳了出來。


    多久了……她都已經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像這般哭過了……


    下身還在痛著,可那裏的痛,又怎麽比得上她心口的痛呢?


    “你一定是忘了你自己答應了我什麽吧?”一道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幽幽響起,隨著那話音,一隻略顯冰涼的手輕輕地撫上了她的後頸,順著她的脖頸,一路向上,動作輕柔地摸上了她的頭頂,那動作,滿含愛憐之意,柔情如水。


    可那話,說得卻是冷意森森。


    慕挽歌後背一僵。


    她動作極其緩慢地將深埋在被褥中的臉頰抬起,凝眸看去,一襲白袍的男子半曲著腿,蹲在床榻旁,一雙深邃眼眸冷意森森地看著慕挽歌。


    慕挽歌眼底閃過不明意味。


    “你日子過得太好了,以至於把答應別人嗯事都給忘到了腦後。”他露在麵具外的那張唇,微微一勾,噙著弧度,湊近了慕挽歌的耳垂幾分,一字一句清晰說到,“歌兒,你這樣好嗎?你我約定,該為你做的,我一樣沒少,可你答應我的唯一一件事情,你現在卻把它忘之腦後。”


    他的聲音很涼,貼著她的耳垂,氣息悠悠,讓她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不過,他的話也真的提醒了她一些事情。


    “所以,這次的事情就當個提醒……哦,對了,那件事情,你可要抓緊了,我,現在沒多少耐心了。”


    白袍男子眉頭微微皺起,話語寒涼。


    慕挽歌神色一凜,他剛才那話什麽意思?這次的事情就當個提醒?難道說,這次的事情與他有關嗎!


    慕挽歌眉目攏上一層殺氣。


    白袍男子見狀,低笑一聲,修長白皙的指尖輕輕挑起慕挽歌鬢旁被染濕,緊緊貼著她臉頰的碎發,動作輕柔地替慕挽歌將那碎發給捋到耳後,聲音溫柔,“所以,乖,要抓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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