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挽歌原本咚咚亂跳不停的心,此刻卻已然恢複了平靜。她輕輕伸出手來,手掌慢而輕柔地撫上了花祭淵蒼白的臉頰,微弓下身子來,慕挽歌輕聲喚了一句:“騷蝴蝶,騷蝴蝶?”


    接連喚了幾聲,床榻上那人,除了皺著眉頭,痛苦萬分地哼哼了幾聲外,再無任何反應。慕挽歌眉頭不由得皺緊了幾分。


    她仔細查探了一番花祭淵全身上下,沒有發現一丁點的傷痕。


    慕挽歌抿唇:這渾身上下一點問題也看不出來,究竟怎麽回事?


    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慕挽歌倏地回頭,目光冷冽如劍地看去,待看到進來的那人是北辰卿時,慕挽歌收斂了身上的戾氣,氣勢變得柔和了幾分。


    “他怎麽了?”慕挽歌目光平靜地看向北辰卿,盡管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中聽不出異樣來,可是,北辰卿還是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了擔憂之意。


    北辰卿聞言,緩步走到了慕挽歌的身旁,側目,目光深邃難明地看向慕挽歌,輕歎一口氣,語氣也沉了幾分:“難道你不知道?”


    “什麽?”慕挽歌在聽及北辰卿那句淡淡的反問時,心口驟然縮緊,隱隱彌漫開一股不詳的預感。


    北辰卿麵色更加肅然了幾分,語氣凝重地繼續說到:“他隻怕是……命不久矣了……”北辰卿話語之中帶上了幾分憐憫疼惜之意。


    他目光有些不敢直視慕挽歌的雙眼,輕飄飄地越過慕挽歌看向了別處,有些支支吾吾地說到,“他……”北辰卿抿了抿唇,猶豫了一會兒才幽幽說到,“他身上中了一種罕見的詛咒。”


    “詛咒?”慕挽歌眉頭微挑,心中驚疑不定。


    “是的。”北辰卿肯定地回到,“他將玉扳指交給我後,突然,就變得有些奇怪了。”北辰卿說到這裏,長眉微蹙,似乎是陷入了回憶之中,“當時他雖強自忍耐,可我還是聽到他喉中溢出了痛哼,他渾身上下更是傳來了哢嚓嚓的骨頭錯位碎裂的聲音,然後就再沒聲音,待我……”


    北辰卿話還沒有說完,床榻上突然傳來一陣漸漸粗重的呼吸聲,越來越重,越來越亂,最終被一片痛哼聲所取代。


    慕挽歌心頭一跳,凝眸看向床榻上,這一看之下,不由得嚇得呼吸一窒。


    床上之人,眉頭緊鎖,一張臉慘白得如同白紙,因為極致的痛苦,讓他原本精致好看的五官看來有幾分扭曲,這還不止,他整個身子更是如同擰麻花一般,糾結地扭曲著,整個人呈現一種詭異的姿態。


    而且,正如北辰卿所說,此刻,花祭淵全身上下都發出那種骨頭錯位碎裂的哢嚓聲,一聲聲清脆異常,一下下的敲擊在慕挽歌的心頭之上,聽得慕挽歌的心,整個全都擰了起來。


    “騷蝴蝶,騷蝴蝶?你……”慕挽歌剩下的話語在看到眼前之景時,剩下的話語,全都梗堵在了喉嚨間,她喉頭上下滾動了好幾次,最終,竟然也是一言都沒發出聲來。


    因為,那個堂堂八尺男兒,竟然在她的眼前,變成了一個七八歲孩童的模樣。


    而且……


    慕挽歌眼眸微眯,不可置信地靠近了幾步,這個孩子,怎麽看起來這麽眼熟?


    慕挽歌腦海中突然劃過一抹亮光,有什麽東西,一下灌入了慕挽歌的腦中。


    這個孩子……不就是那個自稱花花的小屁孩!


    如果,她沒記錯,這個小屁孩,當初可是在她沐浴時,悄悄潛入,還給她搓背來著……


    而且,他們初見時,他也是,從水中直接地撲到了自己的懷中,緊抱住自己的腰身不放,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己,那副樣子,當初她隻當他是被人追殺,迫於無奈,現在想起以前種種,果真如同自己曾經教訓的那般,這隻騷蝴蝶,就是趁機揩油,色性不改!


    慕挽歌一想起以前那隻騷蝴蝶借著孩童之身,各種黏在自己身上,占盡自己的便宜,慕挽歌就心頭一陣惱怒。


    一想起自己原來,早在之前,就已經被這個騷氣的男人給揩盡了油水,慕挽歌心頭就一陣地鬼火冒,隻恨不得,能夠把這個男人從床榻上一把揪起,然後死勁兒搖醒他,好好地質問他一番!


    不過……現在好像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慕挽歌心中哼了一聲:等這次的事情過了之後,她非得好好教訓一下這隻騷蝴蝶!


    “七殿……”慕挽歌咬了咬唇,話音微頓,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北辰卿才好。


    “沒事。你如同往常那般喚我。”北辰卿聲音溫柔幽遠,聽來讓人身心愉悅。


    慕挽歌抿了抿唇,掩去了眼底的情緒,聲音平靜無波地繼續說到,“你可知,他身上的詛咒如何可解?”慕挽歌此番不由得想起了曾經花思留所說過的話。


    他說,騷蝴蝶命不久矣。


    可是,當時那騷蝴蝶,明明說,他已經找到解藥了……明明他說過的,原來,他卻竟然是在騙她!


    慕挽歌掩在袖中的手,不由得攥緊了幾分,麵色也變得寒涼了幾分,眼底閃過意味不明的光芒。


    這筆帳連同以孩童之身來欺騙她的帳,以後,她會跟他好好算清楚的!


    慕挽歌微微俯下身子來,看著躺倒在床上不停痛哼扭曲的花祭淵,慕挽歌心頭不可抑製地彌漫開一股心疼之意。


    慕挽歌展開雙手,雙臂緊緊地摟上了花祭淵不斷掙紮扭曲的身子。


    可奇怪的是,原本劇烈掙紮痛哼的花祭淵,竟然在慕挽歌的懷抱中,慢慢變得安穩了下來,呼吸,也漸漸的平穩了許多,慕挽歌不由得心中詫異更甚。


    “七殿下,這是……”


    “歌兒……”慕挽歌話還沒說完,一道清泠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慕挽歌尋聲望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榮耀。


    “母……母妃?”慕挽歌雙眸微瞠,眸中閃過不明的意味。


    靈一兮仍舊如同往常一般,一襲仙氣飄飄白衣穿在她身上越發顯得美麗動人,美豔的眉目之間,同花祭淵有幾分相似。


    本也是豔絕天下的容顏,可眉目之間那份難以掩飾的疲憊之意,讓慕挽歌心頭微詫。


    “母……妃怎麽會來這裏?”慕挽歌轉眸瞧了一眼已經安穩下來的花祭淵,懸著的心,稍微地落回到了原處。


    靈一兮緩步來到了床榻旁,垂眸看了看輕輕彎在慕挽歌臂彎間的花祭淵,輕歎一口氣。


    靈一兮微側過身子,在床榻旁坐下,語聲幽幽地說到,“事到如今,也沒法再瞞著你了。”


    瞞?


    慕挽歌心口微微縮緊,隱瞞……


    “他自小就中了一種詛咒。”靈一兮的話語幽幽傳來,而北辰卿,不知何時已經走出了房門,並貼心地為慕挽歌以及靈一兮兩人給帶上了房門,於是,房中就隻剩下了慕挽歌靈一兮以及花祭淵三人。


    “你也知道,我非人族,乃是九尾狐族,當初,我違背天意,執意要和容天在一起。人妖殊途,我和容天在一起本就違背天意,我本以為,有什麽災,什麽難,都會衝著自己來,可沒想到,這上天的雷霆之怒,卻是落在了淵兒的身上。”靈一兮說到這裏,眼底漸漸攏上了悲痛之意,“他那詛咒一年發作一次,月圓之夜時,他就會修為全失,並且全身痛苦難忍,身子,更是會直接變成七八歲的孩童模樣。”靈一兮說到這裏微微垂下了眼睫,目光帶著幾分意味深長的模樣看向此刻以孩童之身,安安靜靜地睡在慕挽歌臂彎間的花祭淵,嘴角抿出意味深長地弧度,“因此,有許多意圖不軌的人,都會選擇在這個時候來找淵兒的麻煩。”


    慕挽歌聞言,眼神不由得深了幾分。


    “既然是一年發作一次,那為何……”慕挽歌問出的話,在下一刻就梗在了喉間。


    她似乎想到了什麽。


    當初,在邊關那一戰,那隻騷蝴蝶可是隱姓埋名地瞞著她,混入了軍中,最後,為了救她,以術法火燒了敵方一萬多士兵,難不成……


    慕挽歌心口不由得縮緊了幾分。


    靈一兮似乎也猜出了慕挽歌心中所想,淡淡地應了一句,“沒錯。”靈一兮說到這裏抬眸看向麵有憂色的慕挽歌,語氣無波無瀾地說到,“他那次為了救你,違背了玄武大陸自古以來的約定,他也受到了相應的懲罰——他修為一直停滯不前,而且,詛咒發作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那月圓發作的限製,已經……”靈一兮說到這裏,喉間不可抑製的發出低低的嗚咽聲,她將目光轉向了別處,不再看慕挽歌。


    慕挽歌看到,她眼角,明顯已經有點點晶瑩的東西在閃爍,“如今,淵兒,已……已經時日不……”靈一兮說到這裏似是不忍再說下去,已經被低低啜泣聲取代。


    這種悲戚哀涼的氛圍,慕挽歌隻覺得壓抑十分,既然事已至此,悲戚哀傷是無用的,最要緊之事,就是解決。


    慕挽歌一念及此,不再猶豫,目光平視向靈一兮,語氣強裝鎮定地問到:“母妃,這詛咒什麽辦法可以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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