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龍炎,鄴城,


    馮順著一身月白色輕薄長袍,陪著此次的上頭官府派來的審查官員在鄴城的園子聽戲,時不時低下頭,低聲地為他解說一二,更多的時候,隻是安靜的看著台上咿呀的唱著的戲子,用指腹摩挲著茶杯外壁,有些出神,南宮玄前幾日便與風苓樂一起,離開了鄴城,去往京都的方向去了,隻是他這幾日,還是常常想起,這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


    “小公子。”馮順隨侍的屬下彎腰在馮順的耳邊低低叫了一聲,馮順微笑著朝旁邊的官員抱歉,“劉大人,我先出去方便一下。您好好欣賞,咱們鄴城的花兒鑼,可是龍炎出了名的動聽,不論聽多少次,都不會讓你失望的,失陪。”


    那官員朝他微微頷首,馮順微笑著應了,這才起身,跟著侍衛走到廊外,“怎麽了這是,催的這麽緊。”


    “小公子,老爺出去了,去了京都。這次上頭催的急,估計這次的消息有點重要,要小公子親自接手了。”


    馮順早已經了解那些情報傳遞的事情,皺眉道:“恐怕不是有點。雖然爹他出去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還是要多小心點,他這次帶了多少人手一起走?”


    “二十多個,還是走那條老路。”


    馮順點點頭:“……嗯,不錯,這次的消息,如果我猜的不錯,該是要往外走的,你先去安排人手,我隨後就到。”


    在外麵站了一會兒,馮順轉身回到座位,無聲的將兩人麵前的茶沏好。


    戲台子下麵的人大聲的鼓掌叫好,時不時打點賞錢,台上的見被打賞,愈發起勁,唱腔婉轉,空靈動聽,唱的更加賣力。


    園內一片喜悅歡快的氛圍,馮順隻是越感受到越覺得悲涼,如今天下未平,時局動蕩,他們卻好似完全沒有危難一般找著樂子。


    下次宴賓客,還是不要再來戲園子了。


    台上一曲罷了,那位描脂抹粉的戲子起身謝客,馮順看她的腿腳似乎有些不便,身段卻是妖嬈有力,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卻聽到一旁的官員問道:“這台上是哪位台柱子啊?生的好生俊俏。”


    馮順眼皮也沒抬,心道這隔著濃濃的妝,怎麽就認得出樣貌如何了,可麵子上也不能不應承,隻是說了些有的沒的的敷衍之詞。


    那戲子一曲唱罷了,又謝了幾回幕,這才退下去,那劉大人非要吵著去後台看看這姑娘,馮順雖然無奈,也不感興趣,卻隻能跟著去。


    一曲歌唱完,贏了滿堂彩,回了後台,照鏡用油脂慢慢卸妝時,這戲子,從鏡中看到戲班老板領著人到了自己身後,卻未做理會。就見老板捧著小箱弓身說:“崔月姑娘,這是有位爺給您的。”


    被稱為崔月的女戲子,聽到這話,這才起身,撫上箱的花紋,將其打開,滿箱的珠寶熠熠生輝,戲班老板的眼睛都看直了,這崔月眼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豔。


    “我不見外客,麻煩老板將這些都還回去吧。”崔月轉回去,繼續卸著臉上的油彩。


    呸,小婊子,給臉不要臉,戲班老板這麽腹誹著,臉上卻仍然帶著笑,若不是這崔月隻是掛著他們家的名字,卻沒有簽了賣身契,這箱子珠寶就是他的了:“崔姑娘,這位爺可是得罪不起啊,千機樓的小少爺,還有位朝堂的官員,您說說,得罪的起嗎?咱們戲子,就是下九流的行當,老師傅說多少心思也得藏在心裏頭,麵上扮得相還得該喜喜,該悲悲。那便從此古井無波,不露歡喜,不露厭惡。唱多了悲歡離合,演多了生離死別,就是下去陪客人,您就當是演出戲,成不。”


    聽到老板這麽說,崔月也沒有多說,隻道:“那人呢?”


    戲班老板狗腿地說:“哦,人在前麵,等著姑娘您呢。”


    崔月漫不經心點點頭:“知道了,我隨後就去。”


    見老板出去,崔月這才將那箱子隨手一放,坐在妝台前,卸幹淨了妝容,露出了一張絕美的臉,諸位若是看見了這張臉,定然會大吃一驚。


    隻見她往臉上略略擦了些顏色重的粉,又往眉梢眼角勾勒了幾筆,整個人就變得尖銳淩厲了許多,看起來也與之前大有不同了。


    一臉精致的妝,換了一身玫紅長裙,轉身而走到了台前,燈紅酒綠,歌舞升平。


    從侍女手中端起一杯酒,理了理臉上的笑,崔月走了過去。


    馮順與劉大人,正坐在那處等著。


    “大爺第一次來便送月兒這麽大的禮,崔月便先幹為敬了。”


    那劉大人一看到崔月,就有些直了眼睛,呆愣住了,馮順最看不得他這副樣子,便轉頭向一邊,也沒注意崔月的容貌。


    “月兒看大爺不是本地人吧,不知道大爺來鄴城是做什麽的……”


    “瞧大爺便是人中龍鳳,肯定是做大生意的。”


    “以後月兒還要多多仰仗大爺呢。”


    一杯杯黃湯入喉,劉大人也漸漸麻木,見到崔月對自己放在她腰肢上的手並未在意,愈發得寸進尺。


    “既然我與崔月姑娘如此投緣,那不如,跟我回府,咱們再好好敘敘舊。”


    崔月心中嫌棄,卻又不能得罪,為了表其安慰,往人身上靠了靠,麵色緋紅道:“崔月知道爺是個有心人,是想和我談論更久,隻是今日……還有人等著崔月,怕是不方便了,改日先生再來,崔月一定陪著。”


    待到酒足飯飽,末了,崔月這才拒絕了其邀自己回府,看人臉色帶著不爽,崔月便隨口吐出一個名字,就見這劉大人已不敢二話,崔月心中冷笑,果然這個世道,位高權重的才是老子。


    說罷,借口回了後台。


    “姑娘……”崔月走了幾步,卻聽到身後有人叫了一聲,崔月回頭,皺眉打量著這人,心下一驚,自己不會是被認出來了吧。


    卻見那人奇怪地打量了自己幾眼,才訕訕道:“抱歉,姑娘,小生冒犯,是我認錯了。”


    馮順看著崔月遠去的背影,再三告訴自己,風苓樂已經走了,自己一定是太久沒見過姑娘了,才會看誰都像風苓樂的。


    是夜,從戲班後院翻出來一個身影,雖然走路踉踉蹌蹌,身形卻絕對敏捷,這人背著一個包袱,若是有人打開來看,定然會發現,這便是今日白天劉大人用來打賞的珠寶。


    這人不是白天的女戲子卻是誰,隻是若是細看之下的話,她的手腕處,有兩道深深的傷痕,與她絕美的臉龐格格不入。


    她抬頭看著天空皎皎的明月,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崔月,摧樂啊,風苓樂,我不會放過你的,你不得好死……”


    一到了八月份,龍炎京都裏的桂花就漸漸多了起來,街頭巷尾隱沒著桂樹。


    如今,雖說在旅程上,一路風沙,無花無香,隻是風苓樂腦海裏的桂花糕卻也冒著香氣兒,就像自己兒時記憶一般,母親牽著自己的手,去買那軟軟糯糯的桂花糕,一句叫賣的號子,傳遍全城,引人思緒。


    風苓樂還記得小時候吃過的桂花糕,金黃精巧,點綴著一顆棗泥捏的丹粒兒,樣式漂亮,入口即化,十分精巧,尤其是在自己母親懷抱裏吃桂花糕的溫暖,如同一股深深的鄉愁,牽扯著風苓樂。


    到京都的這一路上,風苓樂自從見了桂樹,吃貨屬性就開始萌發,雖然與南宮玄及襲末三人喬裝成了一家老小三口,生怕引人耳目,這執念卻倒在腦裏紮了根兒,就算日後吃過那皇宮裏貢的桂花糕,水晶一樣兒的,也不及兒時記憶裏的好。


    可天下之大,何來兒時故鄉裏的絕味呢?


    風苓樂離這滿載了她恩怨情仇的土地越近,也就越發感慨。大概因這故裏的風和雨,帶著的氣兒,桂花雨掩埋了的人,都是讓人牽心掛肚的。


    風苓樂記得,安衡師太說過,執念過深,不可不慮,她性雖散漫懶於行事,且再歸也並非容易。


    馬車窗外細雨更急,抬眼還能打出青石板路上的一片反光,瞅著風苓樂臉色沉悶,襲末也有些不敢有什麽大的舉動,南宮玄也隻是靜靜地陪風苓樂坐在馬車內。


    “明日就該到京都了。”南宮玄開口。


    “這到之前,總要先打探打探情況,嗯?德王殿下?你的那些個情報處呢?”風苓樂懶洋洋靠在南宮玄懷裏,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南宮玄眯眼:“京都的情報都是司北管著,他行動不便,等咱們到了京都再說。”


    風苓樂看了眼天色,道:“這也都什麽時辰了,天快黑了吧,先找個住處休息吧,明天再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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