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梵派來的士兵絲毫沒有阻攔住這一家前進的腳步,歡笑和自由在旅途中慢慢激發。


    “爹,你看,這裏有隻蝴蝶!”


    “爹,那朵花真漂亮!”


    “娘,天上的雲會動啊,還動的很快呢……”


    一陣又一陣的歡笑從一輛小小的馬車中傳出。


    風苓樂認為,出門在外,既然是改頭換麵的出離,就該換一換稱呼,讓南宮雨順應了普通人家孩子對於父母親的稱呼,本以為南宮雨會十分抵觸,卻沒想到,這小小的孩子一下子便答應了,還十分開心地叫了幾聲。


    “娘,我在小叔叔府上的時候,小叔叔從來不讓我亂跑,也不會告訴我這些事,雨兒最喜歡娘親了,雨兒永遠也不想離開娘了……”一張可愛的小臉從南宮玄與風苓樂之間探了出來,絲毫不顧及南宮玄已經發黑的臉色。


    看著南宮雨探出來的頭,以及緊緊把風苓樂抱住的手,南宮玄伸出大手,將南宮雨按回了毯子裏去。


    風苓樂笑道:“雨兒,你莫動,瞧,你爹這又吃你的醋了,真是不害臊,多大的人了,還吃小孩子的醋。”


    南宮玄則是黑著臉,盯著南宮雨。


    南宮雨對著南宮玄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然後迅速縮進了風苓樂的懷裏。


    風苓樂無奈道:“好了,雨兒,你也不小了,該是個男子漢的樣子了,是不是?”


    南宮雨一聽風苓樂這麽說,立即瞪大圓溜溜的眼睛,拍拍胸脯道:“當然了,我是男子漢,可以保護娘親了!”


    風苓樂的美眸眯了起來:“既然要保護娘親,自然就不能像個小姑娘一樣縮在娘親懷裏咯,當然是要像你爹一樣,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南宮雨立即爬了起來,道:“好的,雨兒知道了,男人嘛,就該頂天立地!是需要經曆風霜的,我這就出去,跟著司南叔叔一起駕馬車,學馬術,總有一天,我會超越爹的!”


    說著,反倒是一改之前,硬要黏著風苓樂的模樣,一溜煙地出去了。


    就聽到南宮雨對著司南道:“司南叔叔!我要拜你為師!學好武功,保護娘親!”


    聽著這對話,風苓樂得意洋洋地看向南宮玄:“怎麽樣,我武功不如你,可這哄孩子,你不如我吧,你隻會黑著個臉,嚇唬孩子!”


    南宮玄煞有介事道:“這叫術業有專攻,你說過的,嗯?”


    風苓樂這才正色道:“你將司北送去祁山,是什麽意思?你知不知道,若是你回來的晚上那麽幾分,說不定,我就護不住雨兒了。”


    南宮玄臉上有了些許後悔的神色,隻是低聲道:“司北他跟了我那麽多年,是我的兄弟,我自然要保證他過的好,才能走的安心,祁山有我熟悉的人,司北雖然身殘,跟著他,卻是不會吃虧的,一路上我們也好走一些。”


    風苓樂點點頭,讚同道:“確實,司北有了去處,我亦是才能放心。”


    外麵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風也開始輕輕吹了。


    風苓樂擔憂地看了一眼外麵,看向南宮玄,問道:“確定將追兵甩掉了?若是南宮梵喪心病狂,鐵了心要追殺,人多了我們也難以應付。”


    南宮玄點點頭,十分沉著地道:“放心吧樂兒,我們換了馬車,還改了路線,從祁山北麵往西走,極少有人走這條路,就算是有追兵,我也足以應付,莫再擔心了,你辛苦了這麽久,還是多休息休息吧。”


    風苓樂搖搖頭,看向馬車外那個小小的歡樂的身影,道:“我也是終於懂得了為人母的一片心了,隻要雨兒快樂安康,我就滿足了,沒什麽辛苦不辛苦的說法。”


    南宮玄拍了拍風苓樂的肩膀,將她摟進懷裏,輕輕撫慰。


    “南宮梵看來是已經知道我們的意圖了,我們想要回華國,隻能繞道祁山,經由北忘山而行,這麽一來,路程要長許多了。”


    風苓樂卻是溫柔地看著南宮玄道:“隻要能平安回去,我就別無所求了,你與雨兒都在,哪裏都是家。”


    南宮玄笑了笑:“你倒是看開了許多,隻是南宮梵他不這麽看。如今我們威脅到了他,他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解決不了我們,他定然會采用更加極端的手段。”


    心有靈犀一點通,風苓樂顯然也猜到了南宮玄心中所想:“你是說,他會對南宮極下手?可是……那是他的父親啊……”


    南宮玄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低低的歎了一口氣:“皇家無父子,更無兄弟,這古往今來,為了皇位而自相殘殺手足相殘的例子還少嗎。”


    風苓樂垂眸:“我還記得他當年的樣子,一臉陽光的笑容,還會為了我忤逆沈妃,卻不想如今……”


    南宮玄歎了聲,馬車在漸漸黯淡的夜色裏向著群山走去,隱沒在大山之中。


    滿山的夏意,就隨著這一聲歎,入了秋。


    咚的一聲,書桌上的東西全被掃到了地上,南宮梵勃然大怒,抬腳將回報的侍衛踹到一邊,背著手站在桌前生悶氣不說話,良久,才抹了一把臉:“去,把沈啟芳給本王叫過來,本王就知道禦林軍這幫犢子靠不住。”


    侍衛前去通傳。


    半晌一個衣著錦繡的中年人急匆匆趕來,神色嚴肅的對著南宮梵行了個禮:“殿下,臣來了。”


    南宮梵把手中的戰報狠狠拍在在桌子上,皺著眉頭:“我派了禦林軍八百人,去追擊叛賊,這些蠢貨分頭行動,一個小隊幾乎全軍覆沒!真是荒唐!!”


    沈啟芳緊皺著眉頭:“那叛賊在龍炎根基久矣,且和華國人有聯係,若是硬要追殺,這樣一來的話,龍炎境內本來穩定的局麵可能又要被打破。”


    南宮梵不耐煩地揮揮手:“得了,你也說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退下吧。”


    見沈啟芳不走,有些躊躇的樣子。南宮梵氣笑了:“怎麽?要留下來吃中午飯?”


    沈啟芳立即道:“微臣不敢,隻是……隻是小女與王爺成親已久,也沒有回家省親,實在思念,想問問王爺,小女近來可好?”


    南宮梵這才道:“近來諸事繁雜,我倒是忘了這件事,珮兒在府中十分安好,並未有什麽不妥。”


    沈啟芳又想問什麽,看到南宮梵臉色不佳,想了想,還是退下了。


    沈啟芳走後,南宮梵仍是覺得不解氣,一想到風苓樂與南宮玄就可能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南宮梵就有些恨自己,恨自己無能,恨自己沒有事先察覺。


    他的明月光,就這麽輕輕巧巧地,避過了他的眼睛,從他的指縫中,一閃身,溜走了。


    而且極有可能,也會帶走他的皇位,已經視皇位為探囊取物的南宮梵,又怎麽會輕易地拱手他人呢?


    美人縱然可愛,可這萬裏江山,才最是撩人。


    “母妃,該動手了,為兒子做一件事,最後一件事。”


    南宮梵唇齒輕動,叩響了龍炎的喪鍾。


    沈妃換了身衣服,對著鏡子仔細地查看自己的妝容,隨口問了句玉瑩:“張太醫可已經入宮了?”


    玉瑩的臉上帶著一絲略帶恐懼的微笑,對著沈妃道:“回娘娘的話,張太醫今日一早,聽了娘娘的吩咐,就已經入宮請安了。”


    沈妃點了點頭,取過胭脂往唇上輕點了幾分,又道:“劉方毖呢?他是太醫院院首,不進宮怕是不妥,你怎麽處置的。”


    “這事昨夜就辦好了,昨夜裏有人往劉方毖的飲食裏加了點‘料’,想來他今日該稱病,來不了了。”玉瑩答道。


    “總還是你貼心得力,你今日也換身齊整衣服吧。”沈妃說的風輕雲淡,仿佛是要去禦花園賞花,或者去其他什麽宮赴宴一般平常,隻有她額頭上止不住的細汗出賣了她。


    “對了娘娘,昨夜裏,鳳昭宮的侍衛來報,說是皇後娘娘這幾日有些坐不住了,經常派人偷偷出宮,也不知道是在做什麽。”玉瑩想起一件事,對沈妃說道。


    “皇後?嗬嗬,她如今已經窮途末路,還想再翻騰出什麽風浪來?你且讓夢瑤將她盯緊了,莫壞了事情。”沈妃眯起眼,絲毫不把這個手下敗將放在心上。


    “東西都準備好了,娘娘。”玉瑩將手中一個不起眼的小瓷瓶拿出來,給沈妃過目。


    沈妃接過看了看,道:“這便是能誘發心悸的藥?”


    玉瑩點點頭,道:“張太醫給的,說是隻要少許,就能起效。”


    沈妃伸手將小瓷瓶接過,細細摩挲,似乎摸著一件無比珍貴的寶貝:“玉瑩,把準備好的吃食拿來吧。”


    玉瑩從外殿拿進來一個精美的食盒,食盒內是兩盤點心與一碗燕窩蓮子羹。


    “皇上最愛吃這個了,當年我剛入宮的時候,他便愛吃……”沈妃的眼中帶上了一層迷離的放鬆,似乎在回憶什麽。


    滿瓶的藥露全部放進了蓮子羹,瞬間與其融於一體,無色無嗅。


    沈妃擺放食盒的手如同二十多年前入宮時一樣溫柔,卻帶上了歲月的痕跡,那雙曾經在記憶裏十分光潔修長有力的手,手心還帶著薄繭子,已經在宮中二十餘年的淘洗中,變得白皙細嫩,卻沾染了洗刷不清的血汙,而今天,這雙手,還要再伸進風雲裏,肆意攪弄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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