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耀目,正是夏日裏最後一點炎熱,在樹蔭斑駁間晃蕩。


    沈妃提著食盒,穿過禦花園,一路鮮花綻放,爭奇鬥豔,煞是好看。


    “沈姐姐,今日這麽好的天氣,也不多看看花兒,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兒啊?”一個宮妃從花園的另一邊出來,看到沈妃,忙不迭的問候。


    沈妃麵上帶笑,道:“妹妹也是有心了,這不是皇上大病初愈,本宮掛心皇上,特地去看看。”


    那宮妃也是個說話不經過腦子的,隻顧著嘴上痛快,道:“唉,也是姐姐有福,若是換了我們這些不受寵的去,皇上可能連見都不願意見呢……”


    沈妃虛與委蛇道:“妹妹真是說笑了,妹妹年輕貌美,皇上怕是想念的緊呢,也就是我這般年老朱黃,沒顏色了,隻能借著些小由頭去看看皇上了。”


    那宮妃聽沈妃這般說,更是樂的合不攏嘴,沈妃見狀,便道:“本宮還急著去看看皇上的病情,若是妹妹沒有其他什麽事,就先去做自己的事吧,本宮先行一步。”


    那宮妃忙道:“姐姐走好。”


    沈妃帶著玉瑩與幾個宮人,出了禦花園便挑了條窄小少人的道路,一路繞著人少的路走。


    到了明德殿前,那侍衛是認得沈妃的,急忙迎接。


    沈妃裝出一副和藹的樣子道:“今日暑氣甚重,雖說入秋了,可本宮總擔心皇上他貪涼,又再受了驚,特來看看,勞你去通報吧。”


    那侍衛領了命,進去通報了,不多時,便轉了出來,對著沈妃恭敬道:“皇上在呢,請娘娘進去。”


    沈妃朝著侍衛笑了笑,帶著玉瑩進去了。


    一進門就看到南宮極身著龍袍,站在書桌前舞文弄墨。


    沈妃行禮道:“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南宮極似乎心情不錯,對著沈妃揮揮手道:“起來吧,今日怎麽過來了?”


    沈妃做出一副溫柔恭順的樣子,對南宮極道:“臣妾見今日暑氣大,又怕陛下您貪涼,用的冰多了,著了暑氣,又被涼著,這才過來看看。”說著起了身,將食盒放在一邊。


    南宮極抬眼瞄了一眼,道:“又做了吃食過來?”


    沈妃淺笑著走過去,將食盒打開,拿出兩碟子小點心,又從第二層拿出一小碗的湯羹。


    南宮極的眼睛一直盯著沈妃的手,繼而收回目光,轉而盯著沈妃的臉,他坐了下來,卻不急著吃,而是對著沈妃道:“你有心了,朕生病的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張太醫告訴朕,是你日日都在侍疾。”


    沈妃低眉順眼道:“臣妾隻盼著皇上康複,其他的,臣妾一概不知。”


    南宮極的目光在沈妃的臉上幾度徘徊,似乎是想瞧出一絲不對勁來,半晌,才道:“朕知道,你是最乖順的,且說說,想要什麽賞賜。”


    沈妃臉色變了一霎,卻是很好的掩飾過去了,臉上出現一絲少女才有的嬌羞,對著南宮極說:“臣妾都這般年紀了,皇上卻還像哄小女孩一眼哄臣妾,臣妾啊,就想要皇上好好的,一直安康著,臣妾就感恩戴德了。”


    南宮極還想說什麽,卻聽沈妃說:“臣妾辛辛苦苦做了這散暑氣的糕點來,皇上卻看也不看一眼,臣妾要自己吃了。”


    說著,就伸手拈起一塊翠綠的荷葉江米糕,咬了一口,還有些得意地看了南宮極一眼。


    這一眼倒是讓南宮極回憶起了許多,諸如沈妃剛入宮那會兒的活潑動人,心裏也軟了下來,這才順手撚了一塊,送進嘴裏,果然十分爽口。


    兩個人你一塊,我一塊,不多時,竟然把兩盤糕點給吃完了,隻留著兩個空盤子和一小盞兒荷葉燕窩羹在桌上。


    “你還記得這荷葉燕窩羹,是朕最愛吃的。”南宮極看著這小盞兒,心中更是一軟,拿起小勺,嚐了一口。


    沈妃臉上出現微妙的笑容,道:“臣妾記得,臣妾當年剛進王府,頭一夜的時候,皇上賞的,就是這碗羹,說是象征著和和美美,當時是盛夏,皇上怕臣妾中了暑氣,才賞了這粥。這麽多年了,臣妾一直記著呢。”


    南宮極心中甚是感動,加之之前吃了不少糕點,也需潤一潤,便將荷葉燕窩羹,盡數喝了個精光。


    沈妃的目光停留在那空碗之上良久,才恢複笑臉對著南宮極道:“看陛下吃的香甜,臣妾也就放心了,陛下大病初愈,需要好好進補進補,正好這些糕點都是開胃的。陛下若是還有什麽想吃的,盡管吩咐禦膳房去做,若是禦膳房做的不合口味,臣妾也可親自下廚,替陛下做幾個小菜。”


    南宮極將空盞兒放下,才心滿意足地道:“不必了,朕飲食需清淡些,今日已經是十分滿足了。”


    沈妃達到了目的,自然不願多留,便收拾了碗碟,向南宮極告退。


    南宮極應允了,自己也覺得十分困乏,想要小憩一會兒。


    沈妃提著食盒,帶著玉瑩退了出來,外麵陽光正好,十分刺眼。


    同一片陽光下,神州大地的另一處,卻是其樂融融。


    一個孩子正騎著一匹棗紅馬,前有一個十分英俊的男人牽著馬,正在草地上慢慢走。


    “爹,我想跑快點嘛,讓小馬跑快點!”南宮雨騎在馬背上,一邊抓著韁繩,一邊十分開心的喊道。


    “不行,騎馬須得循序漸進,你先在馬背上坐穩了再說,聽話。”南宮玄牽著馬籠頭,一邊在草地上漫步,一邊看著遠處的風苓樂。


    風苓樂正與司南在背風處架了個簡易的火堆,將帶著的幹糧拿出來烤。


    “爹,爹?爹——!你就知道盯著娘看,都不管我了,哼!”


    南宮雨在馬背上不滿地叫道,南宮玄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正色道:“爹這是……爹這是在視察!對,視察,看看你娘有沒有好好做飯,現在這荒郊野嶺的,也沒什麽好吃的,爹這是幫你盯緊她,看她有沒有偷吃……”


    南宮雨明顯不吃這一套,哼哼唧唧道:“爹你就是想看著娘,別找借口了,快點給我牽馬!”


    風苓樂架著司南打來的野兔與幹糧,翻轉在火上被烤的冒油的兔子,對著遠處的兩個人遙遙喊道:“快過來,準備吃東西了。”


    南宮雨立即雙腿夾緊了馬肚子,一勒韁繩,馬兒飛快地跑了起來,噠噠噠跑到風苓樂旁邊時才停住,南宮雨回頭,得意地看了一眼在原地淩亂的南宮玄,對著風苓樂喜滋滋地道:“娘,我在小叔叔家時,小叔叔可教過我騎馬了。”


    風苓樂狀似無意道:“小叔叔對你好不好?”


    南宮雨想了想,道:“小叔叔對我好,可是娘親對我更好。”


    風苓樂臉上樂得開出朵花兒來,一張俏臉笑的十分甜蜜,南宮玄走過來,聽到了便說:“這小子,真是會說話。”


    風苓樂挑挑眉毛,驕傲道:“這可是我教得好,若換成是你,你那個臉黑的樣子,怕是要嚇到不少人。”


    南宮玄不置可否,隻是招呼司南道:“別忙了,過來吃些東西。”


    說著用隨身的匕首割下一塊兔腿肉,遞給南宮雨,南宮雨毫不客氣地接了,轉身狗腿地遞給了風苓樂。


    南宮玄:“……”


    司南在一旁幹笑道:“哈哈哈,小殿下……小少爺這招借花獻佛,可是玩的真棒。”


    風苓樂接過了那塊兔腿肉,亦是幽幽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南宮玄悲哀地發現,自從有了南宮雨,家中的地位急劇變化,自己赫然已經是家庭中的最底層了。


    司南邊啃著幹糧邊看著天色,看著遠處的一片雲彩,便指著那片雲彩道:“小少爺你看,那邊的雲彩,是勾狀的,依我看啊,這過不了幾個時辰,就要下雨了。”


    風苓樂看了司南一眼,調侃道:“沒看出來,你還會看天象。”


    南宮雨亦是說:“司南哥哥你好厲害哦。”好感度瞬間就由叔叔變成了哥哥。


    司南嘿嘿一笑,並未多說,南宮玄在一旁幽怨地說:“司南是我調教出來的……這些都是我教給他的……”


    其餘三個人同時哈哈大笑了起來。


    風苓樂是毫不掩飾的誇張大笑,而南宮雨則是擠兌自己爹的詭異笑容,最可憐司南,想笑自己的上司,又不敢笑的太過明顯,隻好憋著笑,憋的自己臉發紅,連嘴裏的兔肉都噴了出來。


    到後來,風苓樂每每想起這些個開懷大笑的日子,在自己的記憶裏閃閃發光的時候,她的腦海裏就會浮現出一個詩人的兩句詩。


    “人生若隻如初見。”


    “當時隻道是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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