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大見趙明芾掏出了銀票,知道這書生的目的已經達成,也不多說了,接過銀票,扶起地上的人,那人腿也不瘸了,嘴裏也不叫了,一行人瞬間消失地無影無蹤。


    孟梓萱見趙明芾有些站不穩的樣子,想伸手去扶,卻又顧忌自己的身份,便給容兒使了個眼色,自己倒先臉紅了,容兒伸手扶著趙明芾站穩,臉也有些紅,卻還是關心道:“公子……你沒事吧……”


    若說是換個普通人挺身而出,也許就是落得個人家感激的下場,可這趙明芾不一般,除了有些心計,相貌也是十分耐看,不是皇族貴胄的淩厲帥氣,不是青樓小倌的柔美秀氣,而是身上帶著一股書卷氣,挺直鼻梁,唇的厚薄剛好,不顯蠢笨也不顯得薄情,一雙平眉耿直而文氣,最好看的就是一雙小鹿一般純淨的眸子,讓人生不出對此人的戒心來。


    孟梓萱在宮中見的好相貌不少,卻也是為趙明芾這讓人容易親近的氣質所迷惑,而容兒早就已經臉紅透了,卻還是扶著趙明芾不撒手。


    趙明芾又咳嗽了兩聲,帶出一點血絲,他搖搖頭道:“不礙事……姑娘沒受到驚嚇吧……”


    一雙純淨的眸子盯著孟梓萱,孟梓萱搖了搖頭,這才想到感謝人家:“這位公子出手相救,真是感激不盡,勞得公子破費了,容兒,這樣吧,扶著公子回去……”說到一半卻停住了,才是想到了自己身份,若是被這人知道了,一國之母出門遊蕩,成何體統?


    隻好又打住了,隻是道:“這樣吧,我回去取銀子,容兒你先帶這位公子去醫館坐一坐。”


    趙明芾卻是苦笑了一聲,道:“姑娘不必麻煩了,小生這錢,留著也沒什麽用了……”


    孟梓萱看出趙明芾的窮困潦倒,這五十兩銀子定然拿出來的是十分艱難的,卻聽他這麽一說,心中動了動,不由得問道:“公子這銀錢定是有用處的,這話又是怎麽說呢?”


    趙明芾推開扶著自己的容兒,苦笑了幾聲,道:“兩位姑娘想來也是可憐人,又如何懂我這窮書生的難處呢?就當我在這人世間做的最後一件善事吧……”


    說著往河邊挪了幾步,那顫顫巍巍的步伐,似乎是受了傷又極力支撐著自己。


    孟梓萱是個有恩必報的人,更是看不得自己的救命恩人這般落魄,定了定神,對著趙明芾的背影道:“公子,看你是個讀書人,想必一定有讀書的指望,家中的父母親,妻兒也許都在等你回家,又何必為了一時而想不開呢?”


    趙明芾果然停住了腳步,卻是頭也不回道:“姑娘,你如何懂得痛失所愛的苦楚啊……”


    容兒十分有眼力見地上前一步,拉著趙明芾的胳膊道:“公子,你有什麽事情,就跟我們姐妹倆說一說唄,說不定,我們還能幫到你呢?”


    趙明芾順著河邊坐下來,眼圈紅紅的,看在這兩個心軟的姑娘眼裏,又是一陣心疼。


    趙明芾歎了口氣道:“我有個青梅竹馬的娃娃親,自小一起長大,她說過,要等我金榜題名了,坐我的八抬大轎進我家的門……可是……”


    容兒性急,問道:“接著什麽啊?”


    趙明芾紅著眼圈看了孟梓萱一眼,道:“我中了秀才那年,她家家道中落,走的走,散的散,偏巧那年我父親去世,我為他守了孝,等知道這消息的時候,她已經流落到了青樓之中,我亦是常去看望她,隻是我家道貧寒,湊不齊錢替她贖身……今年我進了鄉試,攢了些錢,又變賣了些家產,湊夠了銀兩,才進京來接她……我不嫌棄她出身青樓,我隻記得小時候她跟我拉著勾,說長大一定要嫁給我……唉,本來還有塊玉佩為證,可進城來的時候,遇上了土匪,那玉佩也被搶去了……”


    孟梓萱想了想道:“那你將銀錢給了那些流寇,豈不是……”


    趙明芾將臉埋在手心裏,甕聲甕氣道:“用不到了,已經用不到了,聽說她已經被富貴人家贖身去了,進了富貴人家,想來也是強過我這窮書生,可是……可是我擔心,這侯門一入深似海啊,她在裏麵過的是否快樂,是不是有人欺負她,她小時候怕打雷,不知道現在還怕不怕了……其他的我也倒是不想了,我就是想看看,她過的好不好,哪怕是遠遠地看上一眼,我也就滿意了……”


    孟梓萱道:“你這般癡情,定然會讓上天感動,讓你們相見的。”


    趙明芾搖了搖頭:“已經不可能了……我如今連回鄉的銀錢都沒有,不如就這麽死在這河裏頭,姑娘,這是我最喜愛的兩本書了,別跟著我一起糟蹋了,就送給你吧。”說著就從褡褳裏掏出兩本書,要遞給孟梓萱。


    孟梓萱硬了硬心腸,如今自己已經貴為皇後,這達官貴人家裏的小妾,自己還見不得了?便對趙明芾道:“公子,今日你救了我,我也定然會回報,還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趙明芾道:“鄙姓趙,雙名明芾,不敢讓姑娘回報,隻求個良心安定罷了。”


    孟梓萱看了容兒一眼,道:“扶趙公子回府,趙公子如今就是我的座上賓了。”


    容兒欲言又止:“姐姐,咱們這麽回府,老爺會……”


    孟梓萱拿出了做皇後的威嚴,橫了容兒一眼:“我看今日誰敢說一個不字!”


    等到回到孟府的時候,已經快到子時了。


    孟梓萱換上了平日裏的華貴衣服。


    趙明芾做出一副十分驚訝的樣子,道:“原來小姐是大戶人家,明芾方才的話真是冒犯了。”


    容兒這才道:“你知道什麽?我們家小姐,是如今的皇後娘娘!”


    趙明芾猛然抬頭,盯著孟梓萱,孟梓萱隻是微笑地看著他,趙明芾又迅速低下頭,道:“草民冒犯了,草民見過皇後娘娘!”說著跪倒就要拜。


    孟梓萱忙伸手扶住,道:“趙公子何出此言,趙公子既然救了本宮,自然是本宮的座上賓。容兒,給趙公子賜座,再拿身幹淨的衣服來。”


    趙明芾坐下了,卻是不敢抬頭的樣子。


    孟梓萱這才對著趙明芾道:“公子方才說,青梅竹馬的姑娘,被一戶富貴人家贖身了,可知道,是哪一家?本宮還是可以讓你們見上一麵的。”


    趙明芾搖了搖頭,裝作不知道的樣子,苦惱道:“我也不知道,醉仙樓中的人勢利非常,見我沒錢,也不許我多說話,就把我趕出來了。”


    醉仙樓?似乎在哪裏聽過一眼,孟梓萱皺著眉頭想了想,卻是沒有印象了,這才對著趙明芾道:“那位姑娘,叫什麽名字?本宮定然幫你找的到。”


    終於問道這一道上了,趙明芾心裏捏了把汗,卻是裝作很灰心的樣子道:“她姓李,叫李柔伽。”


    孟梓萱的臉色瞬間變了,繼而掩飾了過去,李柔伽?婧妃?!


    是了,婧妃是皇上還是王爺的時候,從醉仙樓接進來的,剛進府的時候,還有些不情願,這一切,似乎都符合在了一起。


    孟梓萱呆住了,她不曾想到,這個書生所說的青梅竹馬,就是婧妃,繼而她所擔心的是,要如何對這書生說這麽一個殘忍的事實?看著趙明芾因為悲傷而發紅的眼眶,一雙鹿眼透著些對於自己的期盼,孟梓萱頭一次覺得,張嘴說話是這麽難。


    趙明芾看著孟梓萱的雙眼,期盼道:“娘娘是不是見過柔兒?”


    孟梓萱一貫的溫柔大方出現了裂縫,皺著眉道:“是……是見過的……”


    趙明芾立刻欣喜地站了起來:“柔兒她如今在何處?”


    孟梓萱斟酌再三,不忍心再拖著這個單純的書生的希望,還是道:“李柔伽……如今,已經是宮妃了,與本宮共同侍奉皇上,皇上賜了封號,婧妃,她還懷上了皇上的龍胎……”


    就像一個皮球突然被戳漏氣了一樣,趙明芾的希望扁了下去,整個人臉上的期盼,也瞬間就落空了,那極大的希望之後落空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幾分真,幾分假,孟梓萱隻知道,光是看著這樣的表情,她的心,就像是被挖開了一樣,空蕩蕩地,透著風,比起十幾年後那個叱吒風雲不輸當年的聞人司依一般的皇後,如今的孟梓萱,還是一個有著溫柔的心的少女。


    “你……你不要太傷心,不要尋短見,婧妃如今在宮中,過的很好。”孟梓萱說道。


    趙明芾木然地點了點頭,像是被按了停滯鍵一般,整個人失去了生氣。


    孟梓萱想出言安慰,還未說出口,就見趙明芾突然跪了下來,眼眶裏的淚順著麵頰潸然而下:“皇後娘娘,您大慈大悲,就讓我,就讓我見一麵柔伽吧,我保證,我保證就隻是遠遠地看著,什麽也不做,就隻是看一眼,讓我知道知道,她到底過的怎麽樣,我已經兩年不曾見她了,這兩年,我每一天都是煎熬啊,娘娘……”


    孟梓萱的眼眶裏亦是盛滿了淚水,卻還是狠心道:“這件事本宮幫不了你,你還是……”


    趙明芾的神情就像是一灘灰,一灘燃放到極致的焰火之後剩下的一灘死灰,孟梓萱亦是佩服這個癡情的,有正義感的男人的,他雖然窮,卻是在她心中留下了極好的印象。


    趙明芾站起身,向著孟梓萱鞠了一躬,孟梓萱正想說什麽,卻見趙明芾轉身,一頭向著廳前的柱子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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