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大夫,這位公子怎麽樣了?”容兒一臉焦急,站在門外,看著剛剛從內室出來的大夫。


    大夫摸著自己的一大把白胡子,搖了搖頭道:“這年輕人啊,是存了死誌了,如今還在昏迷,能不能醒過來,就看他自己了,若是三天之內醒不過來的話,你們,就準備後事吧……唉,可惜了,多周正的一個年輕人啊……”大夫說著,提著藥箱走遠了。


    容兒一下子像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她對這個癡情又好看的男人,是有好感的,她焦急的看著孟梓萱道:“娘娘,這可怎麽辦?”


    孟梓萱道:“你不要急,大夫說了,還有三天時限,趙公子救了本宮的命,本宮定然不會讓他就這麽死了的,這樣,你立即去按著大夫留下來的藥方煎藥,煎好之後,打一碗白米粥,一起送到這裏來,也莫讓閑雜人等靠近這裏,本宮自有打算。”


    容兒領命去了,孟梓萱這才定了定神,提著裙子推門而入,屋內照料昏迷的趙明芾的丫鬟見孟梓萱進來了,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孟梓萱看著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眼的趙明芾,歎了口氣,頭上纏著繃帶,沁出一團血痕來。


    “癡兒啊。”孟梓萱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趙明芾的額頭,溫度已經穩定了下來,外傷好了,正如那老大夫所說的,如今是心病難醫。


    “你若是早說,我早知道你這麽癡,帶你進宮也不是難事,何苦這麽糟踐自己?”孟梓萱心下一軟,不覺垂下淚來。


    門吱呀一聲,孟梓萱回頭一看,卻是孟氏,也就是她的兒子孟鴻淹死在了浣花溪中。


    雖然過去了不少日子,孟氏的眼角仍然帶著淚,眼皮仍然是腫著的。


    孟氏是孟梓萱哥哥孟梓臣的正房夫人,這麽多年了,膝下也隻有孟鴻這一個孩子,這孩子一去,算是順帶著拿走了她的半條命。


    見到孟梓萱垂淚,孟氏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兩個女人哭夠了,孟氏才起身,向著孟梓萱鄭重地跪了下來。


    孟梓萱急忙伸手去扶:“嫂嫂這是做什麽?在咱自己家裏,不要這麽多規矩。”


    孟氏卻是拗著不起來,哭到:“皇後娘娘,您是明眼人,知道鴻兒是怎麽死的,可是那凶手卻逍遙法外,我知道,為公,我該為你考慮,為咱們孟家的榮寵考慮,可是,從一個當娘的人來說,皇後娘娘,我求你了,要是有一日,你能扳倒那個賊人,請你不要手下留請,千萬不要!”


    孟梓萱邊點頭邊流淚道:“知道,知道,我一定知道,鴻兒是我的親侄兒,害他的人,我永遠都不會忘,我以孟家的列祖列宗起誓,我絕不會放過那個害了鴻兒的女人。”


    孟氏得了應允,這才起了身,陪著孟梓萱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出去了。


    不多時,容兒就將藥端了過來,扶著趙明芾一口一口地喂下,又喂了些白粥給他,見趙明芾失血過多的臉稍微恢複了些血色,孟梓萱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


    隔了一日,仍舊是雞湯煮的白粥,與草藥,喂著趙明芾喝下,他的脈象已經沒有異常,按理說早該醒了,卻也不知為何遲遲不醒。


    孟梓萱想了個法子,讓容兒在照看趙明芾時,在其耳邊輕輕道:“醒來吧,我帶你去見柔伽。”


    容兒樂得照顧趙明芾,雖然這個莫名其妙的柔伽,讓她有點小吃醋,卻還是聽話地按照自己主子吩咐地做了。


    卻沒想到,這真的收到了成效!


    趙明芾慢慢睜開眼睛的時候,容兒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直到確認了好幾遍,趙明芾開口虛弱地說:“水……”


    容兒這才反應過來,倒了一杯水,喂趙明芾喝下之後,連忙出門去找孟梓萱,告訴她,她的救命恩人醒了。


    孟梓萱這回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對趙明芾說:“你終於醒了,再有兩日,本宮這省親也該結束了,你要盡快養好傷,才能跟本宮進宮,去見你心心念念的柔伽。”


    “咳咳……”正在喝藥的趙明芾一激動,嗆了一大口,就要下地給孟梓萱行禮,被容兒按住了。


    孟梓萱道:“你也別著急給我行禮,光明正大帶你進宮,自然不行,這樣吧,你扮成小太監的樣子可好?”


    趙明芾自然是沒有異議的,積極配合養傷,這兩日吃藥也十分乖覺。


    省親結束的日子很快就來了,孟梓萱借口傷風感冒,著宮裏抬轎子來接,宮中的轎子,自然都是太監來抬。


    買通了管事的太監,孟梓萱就順理成章地,將扮成太監的趙明芾帶進了皇宮。


    十一月初的華國,因為地勢偏北,已經有了些許寒意,清晨起來,路邊的野草上,也掛了霜。


    眾人說話的時候,口鼻間,也會釋出白色的霧氣來。


    “漸霜風淒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


    風苓樂看著遠處的地平線,被這初冬的寂涼氣氛感染,帶著些許淒然的語調,徐徐從喉間凝聲而出。


    坐在馬車外,隨著馬車的運動風掠過臉龐,放遠目而去,初冬天氣霧氣凝結纏繞,車行的越遠便越發神秘。


    “樂兒姐姐何必這麽悲傷呢?”蔣曉夢端著壺甜酒,從車廂內出來。


    這馬車共有兩輛,前一輛給男人們休息,這後一輛,除了行李,其他的空間,就都留給放了與蔣曉夢了。


    “你倒是喜歡上這酒了,小心喝多了,醉了。”風苓樂看著蔣曉夢道。


    蔣曉夢也是這幾日,發覺馮順喝的甜酒十分清香,也不辣喉,嚐了一口,就纏著馮順一整天,將那壺酒討要了過來,風苓樂記得馮順說過,這酒的名字叫“晚照紅”,入口香甜,後勁卻不小。


    這酒壺盛著酒,壺中酒香襲人。蔣曉夢倒是樂得自己討要來的一小壺清酒,倒是在旅途中讓自己解了悶。


    前一輛馬車內男人們喧鬧的聲音沒能抵達這邊安靜的四方之地。


    風苓樂向前挪了幾步,腳尖一點,手裏攥著韁繩,騎到了拉車的兩匹馬其中一匹的背上,放眼天地,雲卷雲舒,青天黃日,芳草延綿向遠方,寧靜而孤獨。


    風苓樂告訴自己,這個場景該記住的,到了應天府以後,怕是看不見這樣寧靜而難得的美景了。她抬手習慣性撫過胸口衣物的夾層,那裏麵夾了一份錦書,歲月蹉跎它的成色也顯得老舊,可它的作用依舊在那裏靜靜等候,和風苓樂的心境如出一格。


    盯著那遠去的落日許久,風苓樂才歎了口氣,一旁的蔣曉夢不知世事險惡,更不知風苓樂為何歎氣,單純的就像是一隻小鹿。


    風苓樂緩緩轉過身,撩起了車簾,將韁繩交到蔣曉夢的手中,這兩匹馬自會跟著前麵的車跑,是不必擔心的。


    寂靜的荒草黃昏帶著風苓樂最後一絲放鬆的心情在漸漸遠去。


    馬車內光線不足,一片黑暗與脆弱。


    黑的如同她所見過的比人心更加黑暗的黑夜,脆弱的如同戰場上前仆後繼,轉瞬即逝的生命。而那已經在風苓樂上衣夾層中躺了許多年的錦書,更似她這一路走來,凝聚的血。


    “轉眼都這麽多年了,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原點,什麽時候,能逃開,人和人的爭鬥呢?”風苓樂微微歎口氣,躺在了馬車之中,年少輕狂時的一幕一幕於眼中浮現。


    雙眸淺閉呼吸輕微,她漸漸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回到了現代,南宮玄是個警察,南宮雨很乖在上小學,自己疲憊的下班回家,司南圍著圍裙,早就做好一桌子飯菜,夢裏還有蔣曉夢,有風苓玉,有墨雨璽,有問路,有很多人。


    那些曾經在風苓樂的生命中留下過印象的人,都一一地出現了,他們容貌不同,打扮不同,可唯一相同的,就是他們都笑的很甜,那是發自內心的笑。


    夢境一轉,轉而到了華國的田野上,勞作的農民不再滿麵愁容,作物豐收,百姓安居,背景依舊是一輪完美的夕陽。


    夢境總是最美好的,夢境是人潛意識的投影。


    等到夢醒了的時候,應天府,也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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