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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頭望望天色,的確已經不早了,阿顏方才發了一通脾氣,卻又不想尷尬收場,眼睛骨碌一轉,但是想了個好主意,叫住了身邊的老黑,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了,阿顏改日與族人想去您的青雲幫做個客,不知老黑哥意下如何啊?”


    老黑原是已準備離開,卻被人叫住。他的步伐不停,繼續向前走,走到了藏嬌閣之外,隻是將速度放慢了一些。對阿顏的問題並不回答,隻是看了看天色已晚,而街上卻依舊還在擺攤的小販,低聲道:“我們當土匪的,知道生活不易。比不得閣主與阿顏姑娘身家貴重,他們也不容易,大冷天的出來原是為了糊口,方才這一鬧,去他的攤子上的人更是少了,他也損失了不少。該怎樣做,您看著辦吧。”老黑的話語中少了往日的輕佻與調笑,顯得有幾分冷意,再稱著天氣,就更讓人覺得寒冷了。


    阿顏是個直性子,聽人言,便把脖子上的項鏈扯了下來,走到剛才被自己恐嚇的小商販麵前,把項鏈掛在他脖子上,給他整整衣服。把手上的鐲子摘下來,給人套手上。最後又把貂皮氅脫下來,塞了那商販懷裏。


    隻是那商販受寵若驚,竟然露出了貪財的笑容,撲通一聲跪下,磕了倆個頭。


    阿顏本來心情不錯,隻是看人那樣又可憐又可笑,幹脆把耳環摘下來扔了地下,那人匍匐著去撿起來。


    阿顏隻是冷冷看了一眼。轉身離去,背影有些單薄,有些說不出的蒼涼。


    老黑盯著她遠去的方向,回頭左右看了看,繼而身形迅速隱藏在了夜色中。


    風苓樂與宗政元嘉這才走了出來。


    “你說,他們是什麽人?”風苓樂看著阿顏離去的地方,淡淡問道。


    宗政元嘉搖了搖頭:“似乎這些流寇與那個女人有關係,其他的,我便不知道了,隻是青雲幫之前剿匪,不是已經徹底清除了嗎?怎麽那個黑衣男人,還會自稱為青雲幫的人呢?”


    風苓樂眯了眯眼,直覺告訴她,這件事情,並不是普通的劫匪那麽簡單,一定還有什麽東西,隱藏在這華麗的表象之下。


    “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從明日起,城防巡防由你們禦林軍來負責,這件事情,明日早朝我會說的。”風苓樂看著宗政元嘉,這情報雖然是宗政元嘉告訴自己的,可是她總不放心讓宗政元嘉跟在自己的身邊。


    宗政元嘉點了點頭:“告退。”便到馬倌那裏,去牽自己的‘無暇’。


    看著宗政元嘉騎著馬走遠了,風苓樂這才走到方才的小販麵前。


    “方才那位姑娘給你的東西呢?”風苓樂看著這見錢眼開的小販道。


    小販卻是緊張地把貂毛氅抱在懷裏,似乎生怕風苓樂搶他的一般,道:“你做什麽?那是給我的。”


    風苓樂無奈地掏出一錠銀子:“拿出來,我買還不行嗎?”


    小販看了看風苓樂手上那麽大的一錠銀子,又看了看這四不像的項鏈與手鐲,權衡利弊之後,將項鏈手鐲還有耳環都給了風苓樂,隻是把貂毛氅抱在懷裏:“這個不給你。”


    風苓樂看了一眼那貂毛氅,道:“你拿給我看一看便是。”


    那小販這才把東西遞給了風苓樂。


    貂毛是水錦貂的毛皮,風苓樂眯了眯眼,這種貂隻會在南蠻出現。


    接著看手中的項鏈手鐲耳環。也難怪那小販不識貨,華國人與龍炎人常佩戴金銀玉石,或者便是各色寶石珊瑚,很少佩戴這種瑪瑙與琥珀的。


    放到鼻下輕輕嗅了嗅,還能聞到特殊的熏香。


    這項鏈與手鐲上的紋飾也與華國大相徑庭,且這麽貴重的首飾。就算是南蠻的一般人,是用不起的。


    風苓樂眯起了眼,看來這南蠻子,還真的打起了華國的主意。


    老虎不發威,就真的是病貓了嗎?


    “謝謝你啊,小順哥。”薇兒看著幫自己搬著抬水的馮順,靦腆的笑著。


    “沒事,你瞧瞧你,手還傷著,這麽就出來抬水了?”馮順擦了擦頭上的汗,這桶水對他來說,也並不輕鬆。


    “我這不是……殿下收留了我,我想多為府裏做點事。”薇兒怯懦地地下了頭,聲音小小的。


    馮順看著這個單純的姑娘,雖然隻是頭一天認識,仍然有些心疼,她的家世與自己一樣,父母雙亡。都是一個人孤身活著,流浪在外。都是跟了風苓樂才有這麽一口飯吃,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不覺便有了許多共同語言。


    “好了,別說了,等到你手好了再幹活吧。不然我就告訴殿下,不留你了。”馮順比薇兒略大幾個月,就已經自居是人家哥哥了,把什麽活計,都攬過來,攬到自己身上。


    薇兒這才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芒。


    看來,暫時沒有人懷疑她的身份。這張臉皮,還是很好使的嘛。


    薇兒這麽想著,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臉蛋。


    看著馮順辛辛苦苦抬水的模樣,薇兒的心裏開始算計了起來,這個人雖然看著成天閑著無事,卻不住在仆人該住的地方,而是與攝政王風苓樂的兒子南宮雨住在一起,兩個人時常還一起玩耍,這就證明,這個人在南宮玄與風苓樂的眼裏,至少是可以信任的。說不定還有什麽其他的才能。


    若是能得到這個人的歡心,或者是得到這個人的認可,就能讓其他人放下心防,此人涉世不深,且對這張臉皮很有好感。薇兒勾起了一個可怖的笑容,這樣的空隙,怎麽能不利用呢?


    薇兒跟了過去,拿出帶著香味的手帕,給馮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一張俏麗的小臉,離馮順的臉,就隻有不到一尺的距離。


    馮順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他雖然天資異秉十分聰明,卻是極少與女孩子接觸過,這麽一接觸,臉登時就變得滾燙。


    帶著香味的手帕在他的臉上輕輕地拂過,帶著冬日裏不曾有過的花香和少女的體香,馮順不禁有些呆了:“薇兒妹妹……謝謝,謝謝你啊。”


    薇兒亦是嬌俏一笑。低下了頭,心中卻是暗道:“哼,心動了吧小子,我怎麽會拿不下你個毛頭小子呢?”


    卻不料馮順對著薇兒笑了笑:“你真好,自從我爹娘死了,除了王爺和殿下,就沒人對我這麽好了。”


    薇兒卻是呆了呆,這句話,她也曾經對著自己的哥哥說過。


    她其實是有自己的名字的,叫臨星。


    她也有自己的姓,她姓蔣,且她原本,是沒有哥哥的。


    蔣臨星的大名來自於其生母的出處,隻是這出處說起來並不光彩,不過是風月廝混的產物,於是順著良辰美景,漫天星河,一人對另一人無限的憧憬等待中,蔣臨星尚未出世就有了個極美的名兒。


    然而這世上才子佳人的故事流傳的多,有結局的卻不多。蔣母是個龍炎京城的末等娼妓,卻不是什麽花魁頭牌,也貌不驚人,由人寄賣,沒來處。也尋不到自己的未來,字識不得幾個,故事卻聽得不少,手裏能彈得幾首曲子,年方二八,也不懂人情世故,偏偏對孤苦的書生動了心。


    書生自忖讀了聖賢書,不屑與煙花女子為伍。


    終究是個凡人,在風情與聖賢之間掙紮幾回,一頭紮進無邊的風情裏去,女子遂了願,以為日子能像書裏一般過。私下裏接客時,也開始藏私。抱著小小的木匣子期盼著能有一天離開,過故事裏的日子。


    書生在風情裏度了幾度,真心揮霍盡了,想起聖賢的好來,賣字賣詩開始籌集趕考的路費。略略幾提。木匣便易了主,蔣母眼珠望穿淚珠哭盡,也就換來一句輕飄飄的承諾。


    臨走的前夜裏,江邊有棵長歪了的柳樹,柳條斜斜的拖進江裏去,蔣母腫著眼睛,將手裏絞了幾絞,包著最後一點碎銀的荷包塞給了書生。


    “給我的孩兒起個名吧。”


    書生看了眼滿是碎星的江水,留下兩個字:臨星。


    江水攜著碎了的星光,攜著蕩漾的夕陽,攜著冬日的朔風,夏日的炎陽。一去不回頭。


    蔣臨星未滿三歲,尚且懵懂,其母一段白綢成了柳下孤魂。


    人盡可夫的一群女人,撫養著這個女孩長大,似乎沒人再記得她的名字,除了那一日。那個男孩拉著她的手,逃出了這個女人身體構建的大染缸。


    “你以後就叫我哥哥吧,我沒有名字,你有名字嗎?”


    “我叫蔣臨星,我真的可以叫你哥哥嗎?”


    “聽話,你叫我哥哥,我就帶你去買糖人吃。”


    除非親身體會,沒有人知道一個糖人對三歲的孩子的誘惑力有多大,一邊吃著糖人,蔣臨星一邊含糊道:“你真好,自從我娘死了,就沒人對我這麽好。”


    時光荏苒,這麽多年一晃而逝,薇兒回了神。


    她搖了搖頭,她還要救哥哥,她還要帶哥哥走,怎麽能被這小子的一句話而攻破心防呢?


    盤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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