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苓樂回到應天府的第一件事,不是殺人,而是拿出了白風鈺留給她的最後一樣東西——傳位詔書,這份詔書曾經長久的被縫在她裏衣的內側,她就算是睡覺也要貼身帶著,如今終於派上了用場。


    她要登基,隻有登基,才能改變現狀,拿下該死的亂臣賊子。


    是時,華國攝政王風苓樂由傳位詔書繼位登基,尊白風鈺為先皇,追諡昭烈帝,國號仍沿用華,改年號為昭元。


    這件事情對於華國的朝堂,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事實是,不隻是影響,大多數人的仕途,就此就要畫上句號,這場昭元元年的劇變,史稱\“曾經一個昌平安,如今一個傅強,就逼的你們如此瑟縮,也無妨,你們自己幹的好事,都在朕這裏記著,你們以為,朕登基了就會大赦天下?來啊,禦林軍何在?”


    南宮玄一聲令下,全副武裝的兵士們應召從大殿兩側出現。


    “逆臣兵部尚書何子民,兵部侍郎淳於霖,左侍郎唐徐安,工部侍郎李毅騰....”


    風苓樂每點到一個人,便會有禦林軍從跪倒的人群中將那個人拖出來押在一邊,其中便有人張嘴喝罵:“如此不敬天道,華國早晚會敗在你的手上!”


    “先皇啊,奸佞當道,臣等無能....”


    風苓樂冷冷一笑:“罵完了朕,再讓朕治你們的罪。坐實了朕的昏慵,成全了諸位的氣節,今日朕便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禦林軍!”


    “有!!!”


    風苓樂眸光內斂,殺意匕現,輕啟薄唇,吐出一個毫無感情的字:“殺!”


    文臣是見不得血的,更遑論是群怕死的利益投機者。


    內閣的幾位大臣看了之後麵麵相覷,南宮玄一身黑色披風玄鐵戰甲,缺了兩指的一手提著長劍,另一手抓著傅強的腦袋,一步一步,染血的腳印踏上大殿上通往最高權力寶座的白玉階梯。


    風苓樂正在那裏等著他。


    南宮玄搖搖晃晃地站定,將傅強還在滴血的人頭往人群中一拋,繼而放下長劍,對著風苓樂單膝下跪,帶著疲憊和殺氣的粗勵嗓音傳遍整個大殿。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群臣聳動,終於有人雙膝一軟跪了下來,繼而有人陸續下跪,整個大殿上跪成一片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隻是這充滿著血腥味的登基並未能讓華國的大臣們安心從此以後有主了,而是更為擔心,這位華國的第一位女帝昭元帝,是否會給自己以後的仕途走向產生影響。


    在登基後不久的九月,風苓樂便到了生產期。


    不負眾望的,風苓樂生下了兩個孩子,一對龍鳳胎。


    一對龍鳳胎玉雪可愛,隻是風苓樂自從看過一眼之後,便再也沒有理會,她沉默著,成天沉默的坐在床上休息。


    孩子當然不能沒有奶吃,南宮玄找來了兩個乳母,照顧兩個孩子。


    “樂兒,給孩子起名,如何起啊?”


    風苓樂像是沒有聽到,依舊發著呆。


    南宮玄歎了口氣,抱著孩子出去了。


    按理說,內患已經平定,外憂也不要緊,這樣的皇帝,是最好當的,但是一直默默陪伴在風苓樂身邊的南宮玄清楚,風苓樂心中始終梗著一根刺,這讓她很痛苦,十分痛苦,這痛苦也終將變成有力的回擊。


    昭元二年,風苓樂糾集二十五萬士兵,南宮玄做主將,郭曖副將,江夜澤前鋒。


    二十萬人馬,橫亙兩國之間,南至烏邑,西至平縉府,再加南宮玄在龍炎國內留下的人手,準備發動進攻。


    隻是南宮梵顯然低估了墨瞳對於風苓樂的重要程度,也低估了充滿仇恨的女人的瘋狂程度,華國曆史上的第一位女國君,在失去自己的至親之人,失去了半條性命之時,她終於完成了蛻變。


    她早就想不起,自己曾經還是個醫生。


    如今來說,她隻是一個帝王,一個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帝王。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


    複仇的火焰已經燃燒了她的理智。


    南宮玄對此十分無力,自從墨瞳戰死,自己與風苓樂之間,似乎變了一些什麽東西,依舊是往常一般相處,但南宮玄發現,風苓樂時常發呆,呆呆的,似乎透過他,在看什麽遙遠的地方。


    隻是他清楚,風苓樂若是不把心頭的這口氣撒出來,這心病,是終究好不了了。


    戰火點燃,風苓樂親自督軍。


    三日攻下烏邑,休整一月,複攻下鄴城,三月之內,連攻三城。


    風苓樂將自己的手段冷酷發展到了極致,三城共三十萬餘,盡數屠戮。


    用識途的老馬拉著裝著滿是人頭的板車,送到鄰近的城中去。


    人口中所謂的侵略,屠殺,無人性,正確或錯誤,在戰爭之中,全都變成了毫無意義的名詞,決定戰爭的,永遠隻有一個名詞。


    勝敗。


    毫無疑問,華國勝了,風苓樂勝了,她卻在祁山山脈之前,停下了腳步。


    窮寇莫追,自己的脾氣,也該發的差不多了。


    兩國打仗,說白了就是往裏麵砸錢。誰有錢,誰砸的多,誰就會贏。


    這場充斥著血腥與屠殺的戰爭,從開始到結束,足足持續了兩年。


    龍炎的國庫空虛,物資匱乏的華國,更是憑著自己的強硬,才支撐了這麽久。


    她終究不一樣了,不能再是當年任性的小女孩,她如今也是個國君了,她所做的事情,一舉手一投足,都舉國相關。


    昭元二年的夏天,華國退兵,風苓樂回到華國,在墨瞳的墳前放聲大哭。


    龍炎經過這一戰,雖然談不上滅國,可終究也不好過,隨著日子的變化與年齡經曆的增長。南宮梵也終究蛻變了,他再也不去肖想遠在天邊的那個女人。因為那個女人如今已經不再是自己心中的明月光,而是親手打破自己美夢的女修羅。


    沈烈,沈千戰相繼死在了戰爭之中,沈太後也是病軀拖累,風燭殘年。


    物是人非,時過境遷。


    南宮梵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打仗他不在行,玩政治還是很有一套。


    接著孟家的手,南宮梵很快就覆滅了沈家,將軍權統一起來,崔月失去了沈家的幫助,亦是失勢不複往日榮光。


    曆史長河奔湧而走,無數的英雄在其中熠熠生輝,春去秋來,寒來暑往。


    又是一年桂花飄。


    風苓樂坐在窗前,將奏折扔在一邊,按了按太陽穴。


    “母上,思瞳來請安了。”一個圓滾滾的小女孩跑了進來,粉碉玉琢,煞是可愛。


    風苓樂笑著起身,接住了自己的女兒:“可曾去給父上請安了?”


    南宮思瞳乖巧的點了點頭,


    風苓樂又問,“那兩位哥哥呢?”


    話音剛落,門口進來一個少年,肩膀上停著一隻威武的鷂鷹,少年手裏還牽著一個小男孩,正是南宮雨與風承決。


    “給母上請安。”


    風苓樂看著自己的三個孩子,內心一片柔軟。


    南宮玄亦是進來了,一進來便板著臉,把三個孩子盡數給趕了出去:“南宮雨,你今日的弓箭還未溫習。”


    “承決,帶著妹妹去少子監溫書!莫要打擾你母上。”


    孩子們顯然是怕南宮玄的。一溜煙的出去了,風苓樂這才笑了笑,眼角出現不易察覺的皺紋。


    “這麽多年了,孩子的醋你也要吃。”


    南宮玄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隻是對著風苓樂道,“如今宮中許多閑言碎語,你知昨夜思瞳對我說什麽了?”


    風苓樂點了點南宮玄的鼻尖,示意他接著說。


    南宮玄笑到,“她說,‘奶媽說,大哥哥是被撿回來的,還說要是思瞳不聽話,就把思瞳也給丟掉。思瞳卻對我說,父上姓南宮,我也姓南宮,大哥哥也姓南宮,隻有母上和二哥哥姓風,看來母上和二哥哥才是被撿回來的,這個秘密我隻告訴父上,父上不要告訴母上和二哥哥,不然他們會傷心的。’”


    風苓樂聽了這話笑了出來:“這時日還長,三個小崽子還有的好說呢,你也莫要成日拘著他們了,我看如今雨兒越來越像當年的你了。”


    南宮玄點了點頭,摟著風苓樂,看著禦書房外三個孩子玩鬧。


    江山如畫,風雲弄墨,百年傳說,不過是南柯一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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