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回到了原處,宇文姿住在父親購置的舊宅子裏,似回到了未婚的少女時期一樣。洋房門口是梧桐,後頭是櫻花大道,景色尤美。


    姑母送上一個信封,“這是易先生一整年的房費,房子本就屬於你,錢也歸你。”


    宇文英不缺錢,她學曆高,偶爾會出去接工作,或者替人翻譯德國文獻,看她吃穿用度,就知她不會委屈了自己。


    宇文姿跟袁安離婚後,不到一個禮拜,袁安就給她賬戶裏打了五十萬。他沒給她電話,她給袁安發了兩個字,“謝謝。”


    失婚的女人太多,為了雞毛蒜皮小事爭吵扭打的夫妻也太多,宇文姿感激袁安,他畢竟不是一個小人。


    宇文正當年對袁安的資助,這幾年的夫妻生活裏,袁安已經漸漸還在了宇文姿身上,雖說這回報並不抵湧泉,但也是不相欠的。


    “阿姿,你隨姑姑回德國吧。”宇文英開口。


    宇文姿倏的抬頭,“姑姑,你要回去了?”


    窗外又起飛絮,香風陣陣,暮雨紛紛,飛棉滾滾,遠水迢迢,德國與這座城市的距離,開著飛機,也是十小時又四十分鍾,放在古代,那是訣別的距離。


    “阿姿,你長大了,你有婚姻時,姑姑盼你幸福。你沒有婚姻時,姑姑希望你堅強,有時堅強比幸福更加難能可貴。”宇文英如是說。


    “姑姑,你還回來嗎?”


    宇文英握了宇文姿的手,“我十月走,還有月餘時間,我教你駕車。”


    宇文姿又想垂淚,“好,我到時駕車去德國看望姑姑。”


    小洋樓外頭的馬路雖不寬闊,但卻筆直,宇文姿開著兩座的小車,搖搖晃晃開始直角拐彎。


    “嗯,手穩一點。”宇文英扶著宇文姿的手,“對,車頭過半到了後視鏡,開始打方向。”


    “滴滴,滴滴......”


    雷達開始報警,車要撞樹上了。


    宇文姿手抖得更厲害了,“姑姑,怎麽辦?”


    “放輕鬆,踩刹車,好,方向回一點,我們倒車。”宇文英手把手教導,侄女似乎機械操作能力太差了些。


    換擋,倒車。


    宇文姿油門一踩,小車子直溜溜往後倒,“砰”,撞到剛拐進來的一輛黑車。


    宇文英趕緊拉起手刹,宇文姿被撞得心驚膽戰,“怎麽了,怎麽了?”


    小車子靈活,而且是後座撞人家前車,從後視鏡看過去,後頭的黑車擋風玻璃都震碎半麵。


    宇文姿手忙腳亂往後頭跑,透過玻璃朝裏麵一看,一雙黑幽幽的眼珠子正在看她,車裏不是旁人,正是樓上的房客,易先生。


    易鳳尋瞧她的眼光中帶著兩分好笑、三分戲謔,宇文姿無端被他的目光瞧得心慌,她說話都開始口齒不清,“易......易先生,你沒事吧?”


    易鳳尋右手撐在方向盤上,想發動車子空出距離來,他手一動,疼的抬不起來。宇文姿盯著他的手,“易先生,我送你上醫院。”


    這女人急忙忙來摳他車門,車門又是鎖著的,宇文姿伸手進玻璃窗到處摸,“易先生,你別著急,我馬上就救你出來,你別著急。”


    宇文姿一隻手在駕駛室摸來摸去,那鎖車的按鈕肯定在門邊,不然就在方向盤附近,她先將門邊各個按鈕都摸了一遍,好像都不是。她手又伸進來一點,“易先生,你別著急,我馬上就找到了,很快的,你別急。”


    駕駛室就那麽大,易鳳尋一個活人坐在裏頭,占去大半江山,宇文姿伸手進來,總會碰到他,先前摸門的時候,就在他的胳膊和肩膀處晃悠。現在好了,要摸方向盤附近,更是在易鳳尋胸前探索,宇文姿身子往裏麵探,“是不是這個?”


    她手一摸,摸到一個按鈕,按鈕還沒開,她已經觸碰到了易先生的大腿根上。易鳳尋輕輕咳了咳,“好了,門開了。”


    易鳳尋右手手肘軟組織挫傷,宇文姿懊惱萬分,“易先生,醫藥費我會出的,你好好養傷,別的不用你管。”


    真是一場天降橫禍,易鳳尋就是過來拿個東西,都能被房東太太的侄女給撞了。房東太太是個優雅到骨頭裏的女人,這侄女兒,真是一星半點都沒學到,咋咋呼呼的,沒事都被她嚷出事來。


    易鳳尋不能開車,宇文姿衝出去,他生怕她舉手,“我來開。”


    幸虧宇文姿沒舉手,他也不用傷害他可愛的房東太太的侄女。宇文姿截了的士,“易先生,委屈你了,你的車先在這邊放著,你要是急著用,我讓姑姑給你開過去,你看這樣行嗎?”


    易鳳尋擺手,上車走了,宇文姿歎一口氣,幾天功夫,兩進醫院。


    皇冠集團裏,易鳳尋穿一件純黑的立領西裝,高貴尊嚴。他將繃帶拆了,今日是個大日子,不能出半點差池,身邊助理道:“先生,不如換黑色的繃帶?”


    “走吧。”易鳳尋不允許給別人半點口水星子,別說手折了,就是腿斷了,他也要站著過去。


    今日是皇冠對佳能的股權收購案,佳能是一間a級地產公司,由於資金鏈緊張,易鳳尋父親易小鳳先生看準時機,籌集百億資金換取佳能地產百分之二十股份,原本已經是勢在必行的定局,誰知佳能突然反水,放出若幹股票大肆稀釋股份,易小鳳的百億資金就換不回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持有權。


    佳能反水,並不完全是貪錢。


    它是有背景的國企,其實從一開始,佳能就隻想解決眼前的資金困難,根本不打算放售自家高達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易小鳳先生收購失敗,這一舉他借債無數,欠下銀行巨額款項,重擊之下,易小鳳先生氣得中風,臥病在床。


    易鳳尋向來隻管自己自在,不理家中事,父親垮下,他臨危受命迎難而上。宇文姿見他引起誤會那回,就是他闊別自在日,步入家中事之時。


    百億的負債已經背上,佳能股權若是收不過來,全家都等著被銀行告,大家隨時可以準備吃牢飯。


    此事應當如何解決,說白了,還是錢。


    佳能騙了易小鳳先生的錢,易小鳳先生的皇冠集團有錢,但沒這麽有錢。佳能出現空當,易小鳳先生憑借一個老辣商人敏銳的嗅覺,覺得這是一次做大皇冠的天賜良機。


    誰知天不遂人願,佳能下了桌子就開始大肆發行新的股票,說好的百分之二十逐漸稀釋,若要算起來,不知這一百億買回來的佳能幹股,還能值幾個鋼鏰。


    易鳳尋上了談判桌,佳能方麵的負責人是頭次見這位易家長子,過去倒是見過易小鳳老爺子幾麵。


    “易先生,你好。”佳能職業經理人唐心遠伸出手來。


    易鳳尋右手無力,助理要開口解釋,易鳳尋已經將手伸過去,他腦門上有細細密密的冷汗。


    “易先生,話就不多說了,貴公司資金已經到位,但收購百分之二十是不能的,現在佳能地產股票居高不下,日日飄紅,折合下來,百億資金能收購的股份是百分之五。”


    唐心遠也不知是做什麽出身的,算起賬來,一套一套,易鳳尋點頭,“皇冠也不是非你們不可,若是佳能不肯割讓股權,皇冠考慮撤資,你們將那一百億一分不少退回來即可。”


    早知易鳳尋是這般說法,佳能那邊似早有準備一般,“易先生哪裏話,佳能發展正好,皇冠收了百分之五的股份也是大賺的,何必非要撤資。”


    “佳能誠信堪憂,我們對於佳能的誠信評級持懷疑態度,若不能履行先前合同,那就請貴公司將資金原數退回,兩廂受益。”


    易鳳尋的聲音真的好聽得很,唐心遠還是笑,他隻不過一個職業經理人,撐死了百萬年薪,那種動輒過億的大買賣和他相去甚遠,根本無甚關係。皇冠撤資也好,注資也罷,新股東欣賞他,他就多幹幾年,若是想撤換他,也是一夕之間。


    “我會把易先生意思傳達給董事會,請皇冠靜候佳音。”唐心遠隻能這麽說。


    這樣的會議,來來去去開了多少次,佳能不肯痛快把錢吐出來,又不停稀釋股份,再過幾日,百分之五都要變成廢紙,真的用百億去換佳能零星股份,那不是打水漂是什麽。


    易鳳尋頭疼得很,他起身與唐心遠握手道別,胳膊動一動,疼得他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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