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邊城。(.無彈窗廣告)


    近日大雪連連,就連黃沙大漠都披上了一層雪衣,天地間仿佛被籠罩在一片瑩白之中。放眼望去,這世間的色彩隻餘下天邊的一道霞光,還有地上的那一片土黃。


    夕陽下,烏黑色的城門泛起點點紅光,好似被生命鍍上的斑駁血色。


    自入秋以後,邊城便開始實施戒嚴。西城門關閉,不可進不可出,就怕放走了探子或者混進了奸細。麵向鄭國腹地的東城門,沒有什麽特殊情況,也不得隨意進出。


    這些規矩聽起來嚴厲,但世代生活於此的百姓都早已習慣。如果非要說什麽不好,就是少了一些大商賈的來往,某些南邊特產的物件,比方說絲綢什麽的,就不如平常那般容易買到了。


    今夜正是除夕團圓之時,但大街上卻透出別樣的蕭瑟,全然不見張燈結彩的熱鬧。偶爾出現的路人,大多都四處警惕地環顧四周,而後裹緊衣裳、加快腳步。


    某些隱秘的街頭巷尾,好似潛藏著一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那是些麵黃肌瘦、衣不蔽體的百姓。


    在這個滴水成冰的時節,他們無一例外地被凍得口唇青紫,手指、腳趾通紅腫脹,仿佛一根根粗漲的蘿卜。寒風猶如刮骨的鋼刀,他們裸|露在外的肌膚全都皸裂滲血。甚至,有的一片血肉模糊,看起來甚是滲人。


    他們瑟縮地擠靠在牆根,仿佛這樣,就可以汲取屋內的絲絲溫度。


    鎮西侯府,正院。


    門被輕輕地推開,夜間寒風倒灌,屋子裏陡然添了幾分冷意。


    薑端敏頓時覺得喉部一陣刺癢,抬手用帕子掩嘴,發出了幾聲嗆咳。


    青梅聞聲,連忙放下手裏的小碗,動作熟練地撫著主子的後背,“夫人的咳疾,可是又犯了?不如請位大夫來,給夫人診一下脈吧。”


    也許是因為心境的改變,調養了大半年後,薑端敏的身體就強壯了不少。又因湯湯水水不斷,她不僅臉上多了些血色,就連泛黃的發絲也開始變得烏黑油亮。


    待到秋風乍起,她的咳疾雖然沒有根除,但也不似往日那般總是憋得喘不上氣來。


    “不必這樣麻煩,”薑端敏擺擺手。她輕撫著胸口,緩了緩氣息,“就是昨晚夜裏沒睡好,今晚好生歇歇就沒事兒了。”


    話雖如此,但她的聲音有點兒輕,聽起來沒有絲毫的底氣。[]


    前幾日,薑端敏見風和日麗,沒有那裹著黃沙打轉兒的大風。所謂靜極思動,她便換了一身騎裝,打算到郊外的馬場轉轉。


    雖然城內戒嚴,但鎮西侯沒有特殊吩咐,老管家自然不會限製夫人的活動。說實話,他見夫人不像前兩年那樣,整天窩在房裏病怏怏的,頓覺老懷大慰。畢竟,隻有母體健康了,以後孩子的身體才會健壯。


    經過兩年的努力,薑端敏的騎術也從一竅不通,進步到可以獨自控馬小跑。去往馬場的路上,她一般都是騎著小母馬,慢慢地溜達過去的。


    剛剛行至郊外,就見一個灰褐色的身影從路邊竄了出來,“夫人啊,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眼見躲避不及,薑端敏被嚇得閉上雙眼,本能地摟著馬脖子。對於這種突發狀況,隻會控馬小跑的她,完全是無能為力的。


    幸虧一旁的護衛隊長反應迅速,立刻探身過去拽住韁繩,這才避免了一場禍事。小母馬天性溫順,原地踱了幾步後,也就安靜下來了。


    薑端敏有些驚魂未定地直起腰身,愣愣地看著那個不停哭求的婦人。


    這婦人的衣裳是有些泛白的灰色,不知沾了些什麽,衣袖、後背……竟然都帶些濃重的褐色。可能因為奔跑的關係,她的衣領還有些歪斜,褲腿還沾了些黃色的泥巴。


    因為懷裏抱著小繈褓,她磕頭的姿勢多了幾分笨拙,“夫人,求求您……”


    護衛隊長眼尖,注意到那婦人身上的褐色,竟是凝固的血跡。他的神色微凜,隱秘地向後比劃了一個手勢。其餘護衛的手,都按在了尚未出鞘的刀柄上。


    他試探著接過那個小繈褓,隻見裏麵的小嬰孩雙目緊閉,口鼻周圍有著瘀青,觸之冰涼。顯然,孩子已經死去很長一段時間了。


    護衛隊長大致推斷出發生了什麽,眼中閃過一絲憤慨。他把繈褓交還到婦人的懷裏,沉聲道,“請節哀。”


    那婦人雙手顫抖著摟緊小繈褓,撕心裂肺地哭喊:“娘的兒啊……”


    薑端敏聽得心酸,眼圈微微泛紅。她有心安慰,但卻不知道說什麽好。但是喪子之痛,並不是一兩句就能撫平的。


    哀嚎聲嘎然而止,那婦人轟然倒地,雙眼怨恨地看著西方,口中不停地湧出鮮血。


    後來,薑端敏才知道。


    這婦人所在的村子遭到襲擊,革森的軍隊偽裝成強盜,不僅劫走所有糧食,還把村民都殺了個精光。


    危急之中,這婦人的丈夫把妻兒藏在隱蔽的地窖,獨自麵對屠刀。這婦人怕孩子哭鬧,就一直緊緊地捂著孩子的口鼻,絲毫不敢放鬆。豈料,孩子躲過了刀劍之禍,卻被母親活生生地捂死了。


    悲痛與絕望交織,這婦人竟然咬舌自盡了。


    這就是……戰爭嗎?


    無意間窺見這冰山一角,薑端敏隻覺得自己從前太天真,竟然埋怨夫君隻顧軍務,不見絲毫柔情。她的胸口一陣窒息,劇烈地咳喘頓時爆發了出來。


    幽深寂靜的夜晚,薑端敏眼前時不時閃現著幾個畫麵,轟然倒地的婦人,透出怨恨的雙目,不停湧出的鮮血……


    青梅知道主子的心結,便也不多勸什麽,把那個小碗移到主子的手邊,“夫人,先用碗五福安神湯吧。”


    薑端敏從善如流地端起小碗。


    “篤、篤”兩聲,房門被叩響。


    “夫人,”老管家的聲音響起,“侯爺派人前來傳話,說軍務繁忙,不能回府與夫人共度除夕了。”


    青梅眼中的憂色加深,侯爺已有月餘不曾回府,如今連除夕也不能回來。夫人一向愛重侯爺,夜不能寐加上心情抑鬱,這身體隻怕會更差。


    低落了一瞬,薑端敏放下手裏的空碗,抿了抿嘴唇,“既然侯爺不回府,便早點傳膳吧。早點吃完,也好早點休息。”


    她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帶了些猶豫,“青梅,你去問問管家,府裏能否把這年夜飯送過去給侯爺。如果可以的話,讓廚下多弄幾碟青菜,還有羊肉、牛肉……送到軍營那邊,讓侯爺和一眾副將分食。對了!別忘了再多烤製些牛羊,送到普通士兵的軍帳中。”


    “夫人……”麵對著主子的超常發揮,青梅心裏的擔憂已經突破天際。


    薑端敏對上婢女的眼神,不禁莞爾,“去吧,別耽誤了時間。”


    ――――――――――――――――――――――


    軍營中,主帳內依舊燈火通明。


    自入冬以後,邊城附近的偏遠村落,就不停地被洗劫一空。這些強盜行動迅速,搶糧食、殺村民,一氣嗬成。他們目標明確,從未絲毫多餘的動作,比方說搶女人什麽的。


    因此,主帳這邊推斷,這些所謂的強盜應該都是軍隊喬裝打扮而成的,行動時應該還特地包裹了馬蹄。


    明明滅滅的燭光下,鎮西侯李景的表情有些模糊。


    “革森那群王八犢子,還自詡什麽不滅的狼群,我看啊,就是一群黃鼠狼,專門偷雞還喜歡放臭屁……就應該發兵,攻進這些黃鼠狼的王庭!”這位副將長得像座肉山一樣,蒲扇般的手掌憤怒地拍打眼前的長條大案。


    “發兵吧……”


    “是啊,侯爺發兵吧!”


    “不可,”李景用那隻獨眼掃視了一圈,沉聲道:“沒有陛下旨意,革森也沒有擺明車馬來叩關,兵不能動!”


    他心裏有更深一層顧慮,國庫缺糧,今年的軍糧也是緊巴巴的,陛下肯定不會妄動幹戈。而且,在糧草不夠的情況下打仗,這跟推麾下的士兵去送死,又有什麽區別呢?


    同理,革森把軍隊喬裝成這樣,也是不願在缺糧的情況下用兵。


    沉默片刻後,有個副將一臉憂心忡忡。


    “侯爺,迄今為止,已經有不少條村子被洗劫,城裏越來越多難民,偷竊、搶劫屢見不鮮。有些百姓,甚至都不敢輕易出門了。長久下去,就怕還沒打仗,城裏頭就已經亂起來了。”


    “侯爺,末將有個主意。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聲音在門邊附近響起,帶著特殊的清潤。


    眾人循聲看去,這把辨析度極高的聲音,正是魏國公世子薑鈺所發出的。


    這個看起來斯文瘦弱的少年人,僅用了短短的三年,就從一個什長混到了五品郎將,還混進了主帳參與議事。雖然與鎮西侯有某種的裙帶關係,但是他每次升遷的軍功卻是實打實的。


    這樣,一眾副將就算心裏有些泛酸,但到底也是服氣的。


    李景似乎想到了什麽,獨眼微微眯起,“薑郎將,繼續說。”


    “末將以為,既然革森打著強盜的名義而來,咱們也可以打著剿匪的名號出軍。不管抓到是什麽人,立即就地格殺。咱們殺的都是強盜,革森也不好說些什麽?歸根結底,還是革森不占理啊……隻是每次行動要迅速,最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畢竟,剿匪是不好越過國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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