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燭相貌很是不錯,唇紅齒白,眉清目秀,一穿上錦衣華服,頭簪玉冠,俏生生地站在那,就像是從水墨圖中走出來的一樣。<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興許是早年風月之地的經曆,叫他好生生的皮相上染了風塵之氣,將一臉的清俊給衝散幹淨,憑白讓人多加看不上眼。


    雒妃單手撐額,她倚在軟枕上,懶洋洋地瞧著下麵局促的明燭。


    這邊首陽已經將明燭在容王府企圖偷竊她嫁妝的事給提了句,雒妃嘴角微勾,眉目泛出冷意來,“本宮回京之時,還在心惶惶地想著,可是有東西落在了容州,不曾想,竟將你漏了。”


    明燭抬了抬眼,他攏著手,心頭忐忑不已。


    雒妃旁的也不沒多說,揮手吩咐道,“去,將本宮庫裏頭那把焦尾鳳琴抬出來,抬一曲兒聽聽。”


    聽聞這話,明燭心頭悄然鬆了鬆,他誠惶誠恐的笑著道,“小的日夜掛念著公主,今日見到公主,才覺心頭的快活過來。”


    雒妃嗤笑一聲,焦尾鳳琴很快擺到明燭的麵前,明燭當即斂袍坐下,鬆泛鬆泛指頭,叮叮咚咚地彈了起來。


    雒妃坐了會,暈暈欲睡,這幾天在普陀寺,她壓根就沒休息好,故而目下聽著琴聲,就生了困意。


    首陽將她扶到羅漢榻上,用拿了薄錦被與她搭在身上,衝明燭揮手,整個廳裏的人就都退下了。


    以致於,雒妃根本就不曉得皇帝息潮生回了宮後,第一件事,就以皇後衝撞佛祖,愧疚之下,自盡了斷的由頭發了聖旨出去,他也不管旁人是否相信,隻管先行將後位挪空了出來。


    而司馬家也緊接著自行請旨降罪,烏壓壓的一大家子跪在宮門口,頂著七月的烈日,半點都不說起來。


    皇帝第二道聖旨,就是感念司馬家三朝帝師的勞苦功高,免了司馬家的罪責。


    司馬太君這才鬆了口氣,接連磕頭叩謝隆恩。


    旁人即便想探究這裏麵的蹊蹺,可司馬家都那樣表態了,即便曉得皇後的暴斃古怪,也不好在論其他。


    其中尤為上官家上下都繃緊了,司馬家少了位皇後,就那樣雲淡風輕的算了,若要人說這裏麵沒點門道,誰肯相信。


    且上官家的當家人,上官寂——大殷大將軍,更是心明如鏡,曉得這多半是聖人對世家動手了,可他沒想到,這聖人第一個動刀子的,竟是最難啃的司馬家,而且還將司馬家順利收入麾下。


    “父親,如今臣強主弱,我上官家掌朱雀營,要想動,便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想必聖人不會輕舉妄動。”上官寂的大兒子上官宵粗聲粗氣的道。


    上官寂瞥了他一眼,不帶任何表情,可硬是讓這人高馬大的兒子縮了縮肩。


    “父親,司馬與我上官家,一文一武,在朝廷之上多年相互掣肘,如今司馬摒棄自來的中庸之道,日後在朝堂上,我上官家,怕是不如從前了。”


    說這話是小兒子上官燁,也是上官寂四子中,他最為滿意的一個。


    如今,還有二兒子和三兒子皆在朱雀營中值當,書房裏,也就父子三人。


    上官宵卻是不忿了,“聖人憑什麽?我上官家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聖人也不能說翻臉就翻臉。”


    上官燁抬頭瞧他,他今年也就十七八歲,雖有功名,可並未出仕,一身書卷氣,走在大街上,誰瞧了都覺得會是個文弱書生,哪裏還能想象他竟是出自一門虎將的上官家。


    上官寂懶得再打理蠢透了的大兒子,遂對小兒子道,“你來說說。”


    上官燁嘴角含笑,十分斯文,“大哥,京城四大世家,除了顧家是天家外家,旁的剩下三家,皆早便是聖人的心頭大患,外有突厥蠻夷垂涎,且九州藩王並列,在這京城之中,還有世家與三王的威脅,大殷其實早就是風雨飄搖,聖人想要坐穩了,至少這京中是在他手中才是,如此他如何不對世家翻臉?”


    聽聞這話,上官宵呐呐無言,這些彎彎道道他並不擅長,他隻曉得,上陣殺敵。[.超多好看小說]


    上官寂滿意地撚著胡子點點頭,他轉身看著書房裏掛著的那副大殷輿圖,沉默了會,才意味不明的道,“最近都收斂些,以靜製動就是。”


    兩兒子接疊聲應下稱是。


    皇帝息潮生不曉得上官家已經警覺,不過即便知道他多半也是不在意的。


    蓋因皇後死因不光彩,司馬家連白幡都沒掛,至於宮中,除了少了位皇後,並無旁的區別。


    且在這期間,朝堂大臣就沒人敢提中宮無主,需得新納皇後的事來。


    息潮生樂的清閑,他與在承恩避暑山莊的太後書信了封,將近日之事悉數告之,並問了歸期,他好做祝賀起千秋的打算。


    雒妃也正想起了太後,她都回了京城好些日子,也沒見承德避暑山莊那邊有信兒傳回來,若不是皇帝哥哥這邊需要她幫襯,她約莫一早就跑去山莊了。


    她在府中休息了幾日,總算是養起些氣色,也不知到底是心緒開懷才致如此,還是鳴蜩親自挑進府的那十年皮相俊美的少年起了作用。


    她日子逍遙,十個姿容不俗的小侍,各有各的俊,或清雅,或疏朗,又或風度翩翩,再不濟也是溫柔體貼的。


    那瞧著雒妃的眼神,個個脈脈深情,隻巴不得使勁渾身解數,分得雒妃一二寵愛。


    明燭一瞬間就心生急迫,這十小侍皆是鳴蜩在外找的身家清白又幹淨的,並不是從樓子裏出來的,但還對公主十分討好,並不與他一樣。


    好在雒妃並未忘記他,時不時還是會召他彈琴。


    而對這些小侍,秦壽並未多說什麽,自那天從普陀寺回來,他在雒妃的書房中找了好些佛經來看,當真一副專心研習的模樣。


    雒妃暗自冷笑,裝模作樣罷了。


    這一日,雒妃似乎覺得無趣的緊,竟差人將四大世家的嫡出娘子皆宣到府中,與她解悶。


    光是司馬家嫡出的娘子,不僅有司馬纖和司馬溪,另還有倆雒妃並不熟悉的小娘子,十二三歲,稚氣的很。


    而上官家,不知是不是武將傳家的緣故,這一代,倒隻有與鳳家公子定親的那一位嫡出姑娘,這位姑娘當真有乃父之風,一言不合,就要動手,在京中風評並不甚好。


    鳳家來人也是好幾位,但隻有一個鳳錦繡是雒妃認識的,旁的還有好幾個,不過她也不沒興致就是了。


    與天家關係最好的顧家,來了顧妙弋並底下還有三小娘子,皆是在有十一二的模樣,不過,因著是太後的外家,雒妃倒多了幾分的笑臉。


    這四家的娘子,湊在一屋子裏,也有十來號的人,雒妃遂將在府中陰涼的活水小塘邊擺了條案。


    每張案幾上,還送上冰鎮過的紅瓤西瓜,以及解渴的涼茶,還有其他的小點心,端的是樣樣精致,瞧著就是可口的。


    雒妃坐在上首的位置,從頭至尾,她臉上帶起疏離的淺笑,望著下麵各家娘子暗潮湧動的獻藝,她倒看的熱鬧。


    這四家裏,本是要數司馬的娘子學識最為不凡,不管是琴棋書畫,亦或其他,皆是好手,可今日,也不知是不是老太君打過招呼,司馬家的娘子硬是刻意藏拙。


    無意間,便讓鳳錦繡出了把風頭,她一招反手彈琵琶,叫人拍案叫好。


    一眾娘子正在瞧的興頭上,冷不丁有太監扯著嗓子疊聲喊道,“聖人駕到……”


    雒妃一愣,連帶其他娘子也好些沒反應過來,站在場中,手裏還抱著琵琶的鳳錦繡更是驚訝地彈岔了個音。


    緊接著,一襲暗紫胸口繡五爪金龍的息潮生走了進來,他手邊還跟著駙馬秦壽,再後便是浩浩蕩蕩地宮娥和太監。


    雒妃施施然起身,她一擺寬袖,其他娘子跟著趕緊站好,垂首斂衽欲行禮。


    雒妃幾步迎上去,親昵的對皇帝道,“哥哥,怎的今日過來了?”


    息潮生好笑地掃了眼周遭臉生的各家娘子,調笑道,“怎的,朕來的不是時候?”


    雒妃嘟了嘟嘴,在兄長麵前,她一如從前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娘子,仿佛可以肆意任性和妄為。


    “可不就是不是時候,蜜蜜正在看錦繡反手彈琵琶來著,都叫哥哥給攪合了?”全大殷,能這樣同皇帝說話的,約莫也隻有雒妃一個了。


    息潮生搖頭無可奈何地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你一個人憋悶,就使喚別人不成?還叫人專程跑來彈琵琶給你聽?”


    雒妃眼波流轉,她嬌笑道,“哥哥,你是不曉得,錦繡的琵琶彈的可好了。”


    皇帝一挑眉,在眾家娘子中挨個審視了遍,問道,“誰是錦繡?”


    鳳錦繡心頭一跳,趕緊站出來道,“啟稟聖人,民女便是鳳家鳳錦繡。”


    聞言,皇帝了然,意味不明的道了句,“鳳家的啊……”


    鳳錦繡不敢抬頭,緊緊捏著手裏的琵琶,“民女正是。”


    息潮生好似來了興致,他在雒妃的位置坐下,雒妃站他左手邊,右邊則是從頭至尾都沒說句話的駙馬秦壽。


    “抬起頭來。”息潮生忽的這樣道。


    鳳錦繡手心都浸出了汗,她緩緩抬頭,眼皮卻是耷著,不敢直視過去。


    好一會,才聽息潮生道,“是個好的。”


    雒妃眸子亮了幾分,她笑靨如糖的轉頭對鳳錦繡道,“難得聽哥哥讚賞個人,就衝這個,本宮就該賞你。”


    說著,她退下細細手腕上一對翠汪汪的帝王綠鐲子,邊上的首陽接過,並送到鳳錦繡手裏。


    突如其來的賞賜,讓鳳錦繡一愣,連謝恩都忘了。


    還是多虧得首陽提醒她,她這才慌忙提起裙擺,對座上的兩人拜謝。


    雒妃拜拜手,以示不在意,她這不經意間卻瞄到司馬纖竟一直瞧著秦壽在,且那眼神怎麽看怎麽不對。


    她冷笑出聲,一揮袖子就對旁邊的顧侍衛道,“哼,將司馬家的給本宮盡數趕出去,日後再不準姓司馬的登門!”


    “喏!”顧侍衛大聲應道,他可不管司馬家幾位娘子的驚慌失措,當即就讓侍衛趕人。


    雒妃目色冰冷的盯著司馬纖,“你們要怪,就怪司馬纖,覬覦不該覬覦的,本宮沒挖了她的眼睛都是好的了。”


    末了,她又道,“回去問問司馬太君,她一個娘子教不好,就旁的也教不好了不成,若如此,本宮不介意幫她教上一教!”


    這話一落,司馬纖麵色一白,都這當了,她居然還敢去瞟了眼秦壽,咬著唇,眸帶水光,委屈又淒楚的模樣。


    “趕不出去,是也不是?”雒妃一下就火了,她朝顧侍衛吼道。


    顧侍衛顧不得男女之別,硬是將司馬纖拎著扔出公主府。


    息潮生好笑地看著雒妃,“好了,無甚事也值得你惱成這樣?”


    雒妃一屁股坐在息潮生身邊,意有所指地望了秦壽一眼,又讓人將剩下的娘子挨個送回家去,這才與息潮生說起太後的事來。


    息潮生摸了摸她細軟發髻,嘴角含笑的道,“母後說,還有十來日,會在千秋之時回來。”


    雒妃一下就歡喜了,連帶剛才司馬纖的膈應也衝淡了,她扯著息潮生的袖子,“母後真如此說?”


    息潮生點頭,“母後聽聞你回來了,讓你在府中好生呆著,莫要出去惹事生非。”


    不得不說,知女莫若母,太後還是十分了解雒妃的。


    雒妃也沒反駁,她心頭高興了,就什麽都不在意。


    一邊的秦壽,一直注意著雒妃,見她與皇帝之間旁若無人的親近,他忽的就想起從前兩人好的時候來。


    即便是那個時候,她未曾打理好妝容或者衣衫之前,她也是不許他看的,哪裏會像在皇帝麵前這樣的隨性。


    他很少回憶從前,多半都是計劃的日後,可對於與雒妃那一段最是美好的過往,如今,他卻是經常憶起,連帶的與眼前的雒妃做個比較。


    辟如現在,他就曉得,最是心悅他的時候,雒妃對他原本也是有著保留的,至少並不是完全的信任與放心。


    不過,他實際也是如此,故而誰也怪不得。


    雒妃沒注意秦壽,她高興地留了皇帝在府中用膳,特意做了一些容州那邊特有的風味吃食,每一道她都興致勃勃的與皇帝說道。


    皇帝也是沒去過容州,可即便如此,他也聽的津津有味,若雒妃講的不詳實之處,他還會問問一桌的秦壽。


    秦壽也樂的與兩人關係融洽,他撿著有趣的說,即使還是板著個麵無表情的臉,語氣平瀾無波,他也能講的皇帝心生向往來。


    一頓飯罷,他這樣有意與皇帝交好,倒讓雒妃看他順眼了幾分。


    送走了皇帝,雒妃出奇的沒趕人,她請了秦壽去花廳,思量片刻,還是將秦家的丹書金劵給了他。


    秦壽掂著手裏瓦片狀的丹書金劵,他神色疑惑地望著雒妃。


    雒妃端著茶盞,斟酌道,“駙馬幫著對付司馬家,本宮還你丹書金劵,這是早說好的事,即便哥哥後來將此事抹過,本宮也不是言而無信之人,既然答應了駙馬,那就必不會食言。”


    就像雒妃諸多時候不會輕易相信秦壽會有好心一樣,秦壽也不會輕易的就信雒妃今個竟這個的好說話。


    他捏著金劵,思量了會才道,“那就謝過公主了。”


    雒妃點頭,她低頭抿了口茶水,感受到茶香在舌尖彌漫開,就不經意問道,“駙馬何時回容州?”


    這人在京城一日,她心頭就沒底,不曉得到底他想要幹什麽?勾結三王?暗中收買世家?亦或滲透禁軍?


    她什麽情況都想過了,可據底下的人回稟,此次秦壽進宮,根本就沒帶多少人,連長隨延安都沒帶,連帶護衛的,約莫不過十來人。


    這些人一到了京城,再是安分守己不過,就是秦壽,雒妃也沒見他私底下與誰搭過話,仿佛他入京,就真是與太後祝千秋一樣。


    她不信,但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一時半會她也是沒法的。


    秦壽隨意的將丹書金劵擱在案幾上,他琢磨著雒妃問這話的意思,嘴裏卻回道,“自然公主何時回去,九州就何時回去?”


    聞言,雒妃驚的手裏的茶盞差點沒摔出去,她以一種你有病的目光看著他,“駙馬在京城待的夠久了,等母後千秋一過,駙馬還是早些回去的好,畢竟容州那地方,外有突厥虎視眈眈,且還有秦家軍需要駙馬操持。”


    秦壽隻問一句,“公主與九州一並回去麽?”


    雒妃自然搖頭,她望著秦壽,忽的和離這件事就上了心頭,她思量了會道,“本宮思來想去,從前任性輕狂,自打與駙馬初見,就受駙馬皮相說惑,且未曾征得駙馬同意,就讓皇帝哥哥下旨賜婚,是本宮孟浪了。”


    秦壽皺眉,他並不太喜歡聽到這樣的話。


    雒妃一字一句,好似在想著最恰當的說法,“且,尚了公主的駙馬,此生不可有侍妾,這與駙馬而言並不公平,畢竟駙馬背後還有一整個的容王府需要振興,所以,若駙馬沒別的,過上幾年,本宮會與皇帝哥哥提議和離之事。”


    雒妃也是算好了的,這過上幾年,必要秦壽將突厥遠遠的趕出大殷去了才好。


    至於後麵的,藩王之亂,也隻有她與母後還有皇帝哥哥來處理了,想必那會因著兩人有過這樣的關係,他也多半會手下留些情麵才是。


    雒妃考慮的周到,然而她卻未曾料到秦壽的心思。


    秦壽嘴角微微泛出冷霜來,斜長的眼梢,凜冽又鋒銳,他垂眸捏著手裏的茶盞,好一會才道,“賜婚,和離,公主當本王是什麽?想要就要,不想要扔咋在一邊就是。”


    “不是。”雒妃冷硬的道。


    秦壽卻是不聽她的,他抬眸,目光銳利如鷹隼地盯著她,“賜婚之事,是公主做主的,但和離之事,可容不得公主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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