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君王,劉彥雖然時常率軍出征,可是那麽多年來還真的沒有進行過疆域巡視。


    當前的歲月可不是以後,華夏曆史上的第一位皇帝嬴政,橫掃八荒六合之後頻繁出巡,隨後漢室早期的皇帝也不是一直窩在皇城,除開那些年幼登基做了沒多少年皇帝沒成年就駕崩的,也就是到了孝靈帝劉宏才一生沒有出過長安。


    其後,也就是曹魏、劉蜀、孫吳並立期間,三方的最高統治者時不時就會巡幸一下地方,甚至是到了司馬一家子篡位並再次統一中原也保持巡幸地方的習慣。


    每一個強盛的王朝,皇帝絕對不是生於皇宮死於皇宮,多多少少是會有巡幸地方的舉動。隻有到了每個王朝的末期皇帝,才真的是生於宮城死在宮城,一天都沒有踏出宮城範圍之外半步。


    曆代皇帝在培養自己的繼承人時,除非就是一個立起來當靶子的太子,要不然肯定是會創造機會讓太子經常外出巡視。畢竟隻要頭腦不昏聵都該知道一點,一直處在一個小圈子,沒有親自去看過圈子外的事物,那也就隻能聽到別人想說的,皇帝絕對不願意自己的繼承人是一個籠中鳥。


    在培養繼承人上麵,可以說漢室的皇帝最為血腥,通常是拿宗室的諸侯王來下手,先漢的幾代皇位繼承人都有弄死過親戚的例子,最差的也會被設計著弄死一些勳貴。等待漢室的皇位繼承人不再對親戚或勳貴下手,是對著黎民百姓盡情剝削,事實上漢室也走向了衰弱。


    自東漢小朝廷被滅,後麵桓溫又是在長江以南大殺特殺了將近三年,必要的人口遷移也沒有落下,南方在被納入漢國統治之後隻有一片的血色和哀嚎,劉彥是有必要過來宣威也是展現自己的仁慈。


    清理腐朽的世家……好吧,其實就是弄死那些冥頑不靈的家夥,一方麵是為了安穩需要,更多是清除掉更多原有的利益既得者,好讓新興的利益集團能夠扶持和補充進來,曆朝曆代都是這麽過來的。


    漢軍的開疆拓土太迅猛,有相當多的地方是完全的地廣人稀,劉彥的龍興之地青州都在不斷向外遷徙人口,又怎麽不會將長江以南人口密集的地方進行分流?


    長江以南的人口遷徙大體上還算順利,那是建立在眾多世家被滅的威懾之下,再來是相當多的人口原先屬於被隱匿的奴仆,另外就是那些沒有土地的百姓。


    “南方遷徙的人口有五成左右是被前往巴蜀之地。”蔡優這個治粟內史是主持遷徙人口的劃分以及安置,他含笑說:“巴蜀也是屬於南方氣候,不會有太多的水土不服現象。因為走的是水道,路途的糧食消耗並不多,也沒有出現大規模的疾病減員情況。”


    漢國從長江以南進行遷徙的人口總數多達兩百三十萬,其中建康就被遷出六十萬人,其餘大部分是揚州所在的人口。


    巴蜀自古以來的人口就不多,屬於漢家苗裔的就更少,先是在三國並立的時候被消耗掉一大批,等待司馬一家子重新一統漢家苗裔的人口也沒有增加多少。


    後麵,氐族人李雄在巴蜀之地建立政權,氐族、羌族和雜胡倒是湧進去不少,本地的巴人日子好過了很多,西南山區的南蠻也出來了一批,結果是讓漢家苗裔的生存空間更少。一直是到李氏成漢被滅進行人口統計,偌大的梁州以及益州漢家苗裔才二十萬不到。


    漢軍在巴蜀長期進行征剿,由於巴蜀的漢家苗裔不多,被清算的當地家族甚少被株連,頂多也就是按推恩令慣例進行分家,再解放眾多的奴仆,被漢軍帶著針對非漢家苗裔。


    “如果不計較學幾句漢家就說自己是漢人的那些家夥,巴蜀現在基本沒有異族了。”徐正其實很不滿意民族政策的模糊性,但做到太尉的官職也清楚那是必要的國策:“相當一部分的氐族、羌族、巴人是退往到了南蠻的山區,當地駐軍正在將他們往馬兒敢的方向趕。”


    所謂的馬兒敢就是高原,被從巴蜀驅趕出來的那些異族,他們一部分是艱難地向高原之上遷徙,似乎是和上麵的野人也開始火拚,死了不少人又被迫順著蘭蒼水往南逃,有一部分是渡過周水進入到深山老林。


    不管是蘭蒼水還是周水,實際上就是現代的雲1南,周水以西有一個很大的山脈,現在它沒有一個官方的命名,現代是被稱呼為高1黎1貢1山。


    蘭蒼水所在地在西漢時期被命名為哀牢,下遊其實就是湄公河區域,算起來是老撾的地界。不過現在沒有老撾這個國家就是了,倒是盤踞著相當多的撾人部落,東漢時期那裏就有著不少族群,最大的就是撾族人、泰族人和高棉族人。


    蘭蒼水下遊區域並不屬於原先的李氏成漢,那裏是原屬於東晉小朝廷的寧州。寧州的轄地非常大,合起來就是先秦的西南三郡之地,但是因為不被重視的關係基本沒有多少治所,連帶居民也是少得可憐。


    狼狽逃竄的那些異族,他們先是被漢軍逮著殺,後麵又被彪悍的野人從高原驅趕下來,死傷慘重之後是逃入撾族人的地盤,卻很神奇地反過來對撾族各部落大殺特殺,迫使撾族人向北尋求泰族人的庇護。


    “南涪的縣令有中樞進行匯報,撾族有幾個部落派人過去朝見,還帶著先漢曾經給過的冊封國書。”呂議說的先漢是東漢,東漢兩百多年間冊封的藩屬真的不要太多,光是西南那邊就不下於三十個。他幾乎是抽搐著臉,哭笑不得地說:“幾份冊封國書中最大的官是縣令……”


    劉彥的理解是,東漢在西南搞得是羈糜區,也就是將那些地方納入華夏文化圈,給當地的土著隨便封個官職,好讓子孫後代想要那些土地的時候吼嗓子“自古以來那裏就是我們神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之類的,至於子孫後代有沒有那個本事將土地拿下來就管不著了。


    羈糜區在西漢和東漢的時候還不盛行,強漢一貫就是看上了就必須奪下來,隻有覺得沒有多少價值,丟在一旁覺得可惜,才會丟給土著幾個連縣令級別都不到的小官。


    羈糜區真正盛行是在隋唐時期,又以李唐最為發揚光大,才有曆史學家說李唐的疆域版圖看著挺大,可是真正受控於中樞的也就是那些固有之地。而所謂的固有之地是西漢時期最大的版圖,曆史上也就楊隋和朱明中樞掌控的疆土超過西漢,李唐並沒有。


    撾族人求助那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劉彥根本就懶得過問,他必需知道的是從長江以南遷徙到巴蜀之地的那批人現狀怎麽樣。


    “總的來說還算安穩。”蔡優為劉彥詳細解釋了一下,大體是遷徙過去的那些人原本就沒有屬於自己的土地,現在雖說還是沒有屬於自己的土地,可是生產出來的產出比原先能夠留下更多。他後麵又說:“現在多生育可以獲得土地獎勵,也算是給了他們盼頭。”


    生育獎勵土地是漢國前年才正式確定下來的國策,為的是鼓勵多生育來增加國家的人口。附屬的政策並沒有多少,除開必要的國家經濟和糧食輔助之外,是延續中原王朝曆朝曆代的國策,也就是男子多少歲必須成親,女子多少歲必須嫁人,要不就會有什麽懲罰之類的律法約束。


    漢國的土地大部分是掌握為國有,有大量土地的除開因功被封賞之外,隻有那些本來就有合法田契的家族。同時,田契合不合法是建立在漢國承不承認,那麽事實上造成的就是那些家族除非是早早效力劉彥,不然就是不被承認。


    隨著船隊駛入長江水道,深入一段距離之後劉彥已經能看到兩岸擠滿了圍觀的人,不由問道:“現在長江以南還有多少人口?”


    “揚州仍有接近一百三十萬,與其餘各州合計約有四百萬。”蔡優特意解釋了一下,一部分從揚州遷徙出去的人口還是安置在長江以南,隻是前往那些人口稀少的州郡:“實地考察之後,廣1州和荊州皆是適合開墾產糧之地,隻是還需年月來進行開荒。”


    廣1州就是現代的廣1東和廣1西1壯1族1自1治1區,要說便於開墾也就是在廣1東一帶。


    荊州則是現代的湖1南,可以說開墾難度還沒有廣1東那邊的難度大,要是不去管什麽生態的話,放火燒林子和曠野會是很快速的手段,處理那些根須之後就是一片沃野良田,絕對不會辜負魚米之鄉的美稱。


    劉彥很清楚南方有那些地方合適作為產糧地,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滿清期間僅是湖南就供應全國一半以上的糧食,那麽不管開發多久能夠成型,反正不能那麽浪費放著不管。


    “長江以南最為富庶的是在揚州,手工業非常發達,處處是良田。”桑虞說這句的時候卻是顯得有些陰測測,對著庾翼不是問話的問道:“廷尉署有搜索職權,對揚州的一些事情該是了然吧?”


    漢國不是進行了一些改革嘛?其中最大的改革就是一些執法以及監督上麵。諸如禦史府主量刑與審判,廷尉署專諸搜索、緝拿、關押之權,大理寺行監督之職責。


    庾翼本來還用複雜的心情在觀看兩岸的圍觀人群,頗有些時過境遷的意思,被桑虞突然來那麽一下,開始明白為什麽越來越多的同僚對桑虞不待見了。


    “這……”庾翼見劉彥看過來,先不說劉彥對那些事情知不知情,被桑虞捅出來就不能不說:“大多數叛逆被滅,家產歸於國有,卻有一小部分的土地……並未錄入國有田冊。”


    劉彥對那些事情知道嗎?很顯然並不是毫不知情。


    南方在東晉小朝廷時期是世家林立,他們主導著國家的走向,對土地的侵占以及兼並國家根本就管不了,差不多是恢複到了戰國時期楚國的狀態,也就是氏族分割自治,至於聽不聽中樞的指示和命令隻看個人自願。


    不管是世家級別還是豪強級別,要被算賬的時候總是能夠想出手段來自救,其中就包括拉人下水,賄賂執法者會是常見的一種手段。


    劉彥知道了而沒有進行處理,是前去處理的官員並沒有因為收了好處就手軟,也並沒有大肆收受賄賂,膽子最大的就是收了一千畝土地,而那個膽子最大的人是桓溫。


    桓溫為什麽去接收一千畝的土地,事後也沒有極力地隱瞞,很多人其實是心照不宣,無非就是覺得自己立下的功勞好像有些過大,用這種事情來自汙。


    說出去其實挺丟人,先漢一個堂堂的征南將軍收受賄賂沒有幾萬十多萬畝根本就不收,一些權力大的小官甚至都敢幾萬畝土地的受賄,桓溫要自汙隻敢收一千畝。


    “依照漢律處理罷。”


    劉彥說話的時候看了幾眼桑虞,後麵在桑虞即將開口說話的時候將頭扭開。他是越來越搞不懂桑虞到底是要幹什麽,怎麽會卯足了勁要得罪所有同僚?


    船隊一直都在逆水航行,速度上並不怎麽快,所過之處是由長江內河水軍沿途護衛,岸邊處處可以看到人影,有不少根本就是在岸上追著船隊一路跟隨。


    到了江都邊上時,江都令早就在恭迎,劉彥並沒有進行召見,甚至都沒有片刻的停留,是讓船隊直接前往京口。


    京口是揚州在長江出海口附近最大的渡口,原先還是東晉水師的主要基地,等待東晉小朝廷被滅之後,它不再具有軍事價值,也是原先的基礎設施基本被戰爭破壞,修複之後是作為民用。


    因為已經有人率先過來,該得到通知的人玩命地準備,劉彥所在的這支船隊靠岸之前,那裏的船隻早就被清空,連帶閑雜人等也是被勸離。


    劉彥是在隨行軍隊先登陸之後才將雙腳踩在土地之上,他選擇這地方登岸,不是直接航行到建康登岸有自己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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