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獨自坐在自己的寢宮裏,想著父皇的話,身為皇帝就必須那麽狠心嗎?他做不到,也不想做到!他一直以為是母後的狠心才使蘭兒死去,沒想到卻是父皇的命令!難道父皇一點都沒有愛過她們嗎?不然怎麽會因為擔心她們危害到他的皇位而出手傷害呢?他真的無法理解,更無法原諒!自己身為未來的帝王,難道也必須這麽做嗎?


    一個侍婢進來,遞給太子一條絲帕,“這是太子殿下吩咐找尋的東西,奴婢隻找到這個,請殿下過目!”


    白色的絲帕上隻寫了一行很小的字,是蘭姐姐的筆跡!李弘將手帕緊緊攥在手裏,他會照她的意思去辦!不管後果會是什麽,他都不能容忍母後這樣的女人!


    半個月後,清怡看著急速跑進來的小春,笑問,“怎麽了?能讓你這麽著急?出什麽事了嗎?”


    “娘娘,娘娘,柳禦醫,柳禦醫,他?”小春哽咽的聲音讓清怡呆住了,隻是看著她!她不要,不要柳遠山發生任何問題,她不要!“娘娘,柳禦醫上山采藥的時候,不慎滑下山坡過世了!”清怡手裏的杯子摔在地上,她沒有眼淚也沒有反應。小春忙著收拾碎片,沒有注意到清怡的反應。


    “即刻出宮,我要去看他,我要去送他!”清怡命令著,話語已經多了絕望與狠心。他死了,讓她一個人在這個時空下生活嗎?她不要,她不要,她不要!


    “娘娘,皇上已經派人過去了!”小春剛說完,就聽到外麵傳來通報,太子殿下來了,看望母後!清怡明白了,李弘還是下手了,雖然他答應過自己,但是他違背了自己的承諾,他動了殺機,就別怪她這個母後不講母子之情了!


    清怡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衣袖裏的手緊握成拳,她盡量讓自己放鬆,盡量深呼吸,不能讓李弘看出任何她的反應!“弘兒來了,是想陪母後用晚膳嗎?”清怡一臉笑容看著不是她生的兒子。他的到來對她而言證明了一件事,李弘對遠山下的手!李弘來,就是為了看她的反應,柳遠山死後她的反應,也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夠輕易戰勝這個母親?


    “弘兒聽說,柳大夫離世!母後一直視其為心腹之臣,兒臣想為母後表達一點心意,也算是兒臣對母後的一番孝心!”李弘臉上的得意之色刺傷了清怡的眼睛,更把她的心紮得粉碎!


    “是,柳大人的確是為母的心腹之臣!既然弘兒有這一片孝心,那弘兒就帶母後厚葬了柳大人吧!”清怡和平時一樣的聲調語氣,讓李弘驚訝母親竟然連眼淚都沒有流出來。看來,蘭姐姐的遺書並不可信,如果她寫的血書是真的,那為什麽母後可以一臉平靜與笑容,可以那麽心平氣和地看著他?


    “好,那弘兒即刻命人去辦!母後靜養身子才最為要緊!”


    “好,母後有弘兒,真是母後之幸啊!”


    “那母後好好休息,兒臣告退!”說完,李弘一臉高興走出去。他擊敗了母親,讓那個高高在上的武後甚至不敢質問他,柳遠山的死是不是他的主意?


    李治那也不清靜,人來人往地稟報,李治隻是聽著,不做出任何反應,他現在還不是反應的時候!


    入夜,清怡呆坐在銅鏡前,沒有淚水,也沒有感覺,他離開了,是不是意味著他可以回到真正屬於他們的那個時空裏去,不用在這勉為其難地為她而戰!為她辛苦了?


    她該感激李弘嗎?否則以後她還是會需要遠山去做他自己不屑去做的事情!她還是不得不利用遠山對她的感情?這樣反而可以讓他得到解脫,可以讓他回到真正屬於他的世界裏去!他的離去,對他是解脫,對她又何嚐不是呢?她也可以離開了,不必再有任何牽掛,不必再有任何不舍?她可以離開了!她不會在沒有他的時空下獨自生活,不會也不能,她已經無法做到沒有他而獨自呼吸了!“遠山,我會來找你,不管你在哪?我都會像你當初找我那樣找到你,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自己孤獨地走下去,我不忍更不舍!遠山,等我完成我應該完成的事之後就去找你,等我,等我去找你,好嗎?遠山,我們不會真正分離,不會永遠分離,我不會讓你就這樣離開?”


    “小春,小春,”清怡大聲叫著。


    “娘娘,什麽事?”


    “皇上今晚有沒有招誰去陪伴聖駕?”


    “沒有,今晚皇上是獨自睡下的!”


    “好,你出去吧!明早去皇上那傳旨,本宮想和皇上一起用早膳,請皇上過來,或者本宮過去?”


    “是,奴婢會安排好!”


    “那下去休息吧!本宮也累了,需要養精蓄銳迎戰了!”


    “啊?娘娘,您說的是?”


    “沒什麽,去吧!”清怡平靜了,沒有一開始的痛,沒有反應了!


    早晨,清怡打扮地很精致來到皇上的宮裏,“臣妾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清怡很正式的行禮。李治走過來扶起清怡,將她扶到自己身邊坐下!


    “媚娘,這是怎麽了?怎麽行這麽大的禮啊?”李治看著武媚娘,眼睛裏隻有驚訝!


    “臣妾聽聞柳大人已離世,讓太子先行去安撫,臣妾想請求陛下恩準臣妾出宮,也算是為柳大人送一程!不知,陛下可否應允?”清怡跪下了,為了送柳遠山。


    “媚娘想去就去吧!不過,要速速回宮!媚娘可是朕的皇後啊?”李治是在提醒她。


    “是,陛下!媚娘遵旨!”清怡再次行禮,李治點頭。


    看著武媚娘走出宮,李治搖頭!自言自語地說:“她還是放不下柳遠山啊?哪怕人已經離開了,心卻還是被媚娘深深珍藏著,媚娘的心就這樣給了別人而不是朕嗎?媚娘的心就已經回不來了嗎?”李治知道武媚娘對柳遠山的重視已經超越的君臣關係,更清楚武媚娘對柳遠山的庇護也超過對她的心腹之臣。


    一身素服來到柳遠山的府邸,清怡自己走了進去,看著靈堂,她什麽也沒說,也沒有淚水!她知道在眾人麵前她什麽也不能說,什麽也不能做,隻能以皇後之尊給他最大的禮遇,這樣他的妻子才能有後半生的依靠,才會被接納!她會盡力維護他的妻子,維護他留下的那個家,她不會讓他難過!


    “柳夫人,本宮可以為柳夫人做些什麽,請夫人開口!”


    “娘娘,民婦謝皇後娘娘恩典!遠山既已離世,望皇後娘娘還我們全家一個清靜,民婦隻有這一個要求!”


    “好,本宮答應!也會讓你們衣食無憂!”清怡扶起跪著的柳夫人。


    “娘娘,請回宮吧!民婦想讓夫君安靜地離開,不想再讓夫君為皇後娘娘操心不已,不想再讓他時刻思索如何幫助皇後娘娘!”


    “好,本宮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隻是希望你告知本宮,柳大人離世當天的一切,你明白本宮的意思!”


    “娘娘,人既已離開,就請娘娘放手,讓我們安心度日吧!”


    清怡看著她眼中的決絕,知道勉強無用,清怡隻好走了!她想知道那天發生的一切很容易,隻是希望柳夫人可以加上個人的感情讓她下定決心而已!


    柳夫人是否說出來前因後果已經不再重要了,看到柳遠山的棺槨之後,她已經不需要這麽多的理由和條件才能狠心!對於此刻的清怡來說,為柳遠山報仇成為了人生的主要目標!柳遠山是為了她才來到這個時空之下的,柳遠山做一切都是為了她,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柳遠山因為自己而死,她不能原諒自己間接害死了他?她要為他討回公道,她不會讓他就這樣離開?不管是對真正下手除去他的人,還是對於她本人這個被他深愛的女人,她都不會原諒!


    “娘娘,現在我們是不是回宮?”小春看著已經流出淚水的清怡說著,她還是為了那個男人流淚了,還是暴露了她對那個人的感情,她始終還是一個女人,還是沒有真正的無心!


    “帶我去柳大人摔下山坡的地方看看,我必須去吊念!換馬,本宮自己騎馬去,不需要那麽多人跟著。”


    “是,娘娘!”


    夜晚,在清怡的寢宮裏,她拿著在山坡上撿來的一塊絲帕,是蘭兒的字,但是肯定是推柳遠山的人留下的,這就是柳遠山被殺的理由嗎?這就是弘兒必須下手的理由?她是皇後,還是不能保護好自己心愛的人,這樣的皇後當了又有什麽意義?


    “李弘,是我看輕你了,更是我篤定了你的承諾!是我的錯,讓遠山就這樣被殺,是我的錯!既然是我的一念之仁害了遠山,那我就必須讓這個仁變成狠!否則,我怎麽對得起遠山對我的心意?”清怡拿著絲帕笑了,但是那樣的笑容裏沒有溫度,甚至沒有笑意,那是無奈至極的笑容,那是下定決心後輕鬆解脫的笑容,隨著笑容一起出現的是眼淚,是傷痛至極的淚水,是心碎的淚水!


    李治聽著麵前之人的報告,苦笑!原來他的皇後心裏根本沒有他,原來他的皇後心裏隻有別人,原來這就是他不顧一切要冊封的皇後,這就是他愛了一輩子的女人!


    “傳唐禦醫過來,本宮有事要問他?”早晨,清怡第一個傳的就是柳遠山的徒弟,也是柳遠山離開之後負責照顧她的禦醫!


    “娘娘,您這是?”


    “小春,告訴弘兒,以後每天的晚膳都來陪本宮用。本宮要好好謝謝這個好兒子,為本宮除去了一個心腹的無用之臣,本宮希望好好和弘兒維持這樣的母子之情!”


    “是,奴婢這就去辦!”


    她不會再拐彎抹角,這次的武媚娘決絕地像是真的武媚娘!像是真正的武則天一樣,狠心果斷的同時又充滿機智!她不會再容忍,更不會再退讓,不管結果是什麽?


    “父皇,你召見兒臣,有何事?”李弘站在李治麵前行禮。


    “柳遠山的死是你下的手!朕看得出來你恨透了柳遠山!隻是父皇想知道,為什麽?”


    “一是因為母後,二是因為蘭兒姐姐!隻是這些理由是兒臣不能親口告知父皇的,還請父皇見諒!”


    李治笑了,“不愧是太宗皇帝的子孫,好!朕沒有看錯,我的好兒子!弘兒,你是朕的驕傲!”


    “謝父皇誇讚,兒臣慚愧!”李弘也笑了。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下過這樣的殺手,這是第一次,他也發誓是最後一次!他不想做一個心狠手辣的皇帝,他也不想做到!


    清怡呆坐在銅鏡前,想著之前的何遠山,淚如雨下!他還是離開了她,還是比她先離開這個不該來的時空!她怎麽麵對沒有他的生活,怎麽適應沒有他的生活!


    不知道為什麽,因為她始終覺得自己不是武媚娘,對自己的孩子竟然沒有對柳遠山的感情深?是她的心太狠了,還是她根本不該來到這個時空之下?也許,一切都錯了,這隻是一個玩笑,一場夢!


    “你回到屬於我們的那個時空了嗎?你回去了嗎?遠山,你還好嗎?我們還能見麵嗎?”想著遠山,想著從來到古代之後的種種,清怡終於失聲痛哭,她的心痛到讓自己都無法呼吸的地步!曾經以為的不愛,其實隻是對他的失望,隻是對自己和他相處時的不滿而已!他走了,她才真正明白自己有多愛他,有多在乎他!是,遠山是比她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人,她不能沒有他,不能!


    一直以為自己很瀟灑,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很理智地麵對失去遠山,可是真正事實來到麵前,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對遠山的感情早已經超越男女之情,那是一種混合著親情的愛情,那是一種絕對的信任與依賴的感情,那是她此生唯一的感情!更是她可以繼續活在這個時空之下的唯一理由!


    隔天,小春進來稟報,說柳夫人求見!清怡即刻召見!


    “民婦本不該進宮,但夫君生前寫了一封信給皇後娘娘,希望能親手交到皇後娘娘手上,所以民婦才來的!”


    “信?”清怡看著柳夫人!


    “是,夫君不安自己出宮後娘娘會不會再有強敵,所以才寫好這封信,以便他出現不測時讓民婦送進宮給娘娘!娘娘,夫君的信既已送到,民婦這就告退!”


    “柳夫人,請多珍重!”清怡真誠地說,看著柳夫人。


    “民婦會的!”柳夫人早已知曉夫君對麵前這個女人的愛意,但她已經不會介意,因為麵前這個女人永遠得不到他,永遠不可能陪在他身邊了!主動送這封信過來,其實就是想讓這個女人明白,她已經不再計較他們之間的關係,更不想再去糾纏於和麵前的這個女人爭奪一個死去人的心?一切都結束了!武媚娘去他們家的時候,她還在介意!後來想想人都已經不在了,為什麽還不能原諒或者接受呢?最重要的是,武媚娘和她一樣,都成為了可憐人!所以她來了,放下怨恨為遠山完成心願,完成他對心愛之人的最後心意!這也是她愛夫君的方式,她自己認為柳遠山需要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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