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公主回府,直入後院,開口輕喊了一聲:“阿蔻!”


    “喏!”


    一道清脆的聲音,似乎憑空響起來,一個穿著黑色短褐的俏麗少女走出,少女身形嬌小卻健美,腰間係著一把長劍。


    “查全縣各醫館,把襲擊薛朗之人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喏!”


    薛朗在慢慢養傷恢複,而公主府這邊,卻飛速的運轉起來。


    黑衣少女帶隊,披甲執戟的士兵一個醫館一個醫館的搜查;葦澤縣衙發出政令,但凡購買活血化瘀藥材的,須到衙門口登記。不止如此,宵禁也嚴厲了許多,各村莊都有公差頻繁出入,不準胡亂收留生人。


    如此嚴查兩天,在第三天下午,朝食過後,平陽公主尚在演兵場練兵,被她叫做阿蔻的少女穿著一身常服男裝來求見:“稟主子,人找到了!”


    “如何?”


    “口供在此,請主子過目。”


    阿蔻把口供雙手呈上。平陽公主接過掃了一眼,眉目間譏誚之色盡顯:“果然是他,真是越發不知長進,也越發驕狂了!來呀,筆墨伺候!”


    “喏!”


    左右侍女立即開始鋪紙磨墨,平陽公主執筆,幾乎想也不用想,一蹴而就。阿蔻好奇的瞟了一眼:“主子這是要上疏?”


    平陽公主似笑非笑:“幼陽曾教我說,女兒家在阿耶麵前是有特權的。如今,少不得動動這個特權。”


    如果薛朗在,一定會刷一句——


    論告狀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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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疼疼疼疼!劉醫令手下留情啊!”


    “薛主薄,不能留情啊,老夫要是手下留情了,淤血揉不散,你的傷好的可就慢了!”


    “慢就慢吧,我不催了好不好?”


    “咦,薛主薄剛才不是說事務繁忙,傷好的太慢,才讓老夫給薛主薄想想法子嗎?”


    “不用了,不用了!疼死人了!救命啊!要出人命了!”


    不用懷疑,這聲慘叫是薛朗發出的!因為劉醫令正給他按摩傷處!


    在醫館住了兩天,淤青的地方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有些變烏黑的跡象。劉醫令說這是正常的,淤血凝住不出了,自然顏色就變深了。


    薛朗蛋疼的說了一句“好的太慢,手頭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恐怕沒時間慢慢恢複了”,於是,劉醫令便提議由他出手,幫薛朗揉散淤血。


    薛朗也是年輕見識少,不知道其中的厲害,於是,就有了以上被按得慘叫連連的經曆。他的好兄弟江臨和甘草,則充當了按住他不讓動的幫手。這境遇,怎一個淒慘能形容!


    “噗嗤”——


    一聲脆笑,薛朗抬頭就迎上柳女官笑彎的眼睛。薛朗條件反射的趕緊看身上,還好,現在揉的是胳膊上的淤青,身上的早揉過了,不然,衣不蔽體的樣子要是被柳女官看見,那就真是唐突佳人了。


    柳女官這刁鑽的女人,不同情就算了,還笑吟吟的道:“聽薛主薄的聲音,如此中氣十足,想來傷勢已然無礙,奴家這來探病的也就放心了。”


    薛朗連忙道:“柳女官留步!所謂扶危濟困,仁義之道也。遇見我這般淒慘的境況,搭把手方才不負同僚情誼,求搭救!”


    這話說的,劉醫令和甘草真是一頭黑線,江臨脾氣好些,還笑著寬慰他:“兄長且忍上一忍,小弟有經驗,揉散淤血的時候雖然疼,但之後於傷勢恢複卻有奇效!”


    薛朗苦笑:“這就是忍不了了,如果能忍,還需要叫的比殺豬還恐怖嗎?”


    柳女官又是一陣脆笑,毫無同情心的笑道:“薛主薄真乃自知之明也,剛才的叫聲,殺豬確實比不上!”


    臥槽!這女人真是來探病的?這是來看仇人死沒死的吧!不死是不是打算把人氣死的?


    薛朗不想跟她說話了!


    柳女官又是一陣長笑,笑完留下個籃子就走人了。留下幾個大男人麵麵相覷,薛朗疑惑的問:“柳女官這真是來探病的?”


    江臨拉開蓋著籃子的麻布,舉起籃子道:“兄長,那位娘子應該是來探病的吧,你看,還給你拎來一籃子紅棗哩。”


    薛朗看江臨一眼,語重心長的道:“賢弟啊,心眼兒太實可沒好處,哥哥我情商就已經很低了,結果你比我還低,以後我們哥倆兒可怎麽混啊!”


    情商低這話,在江臨與薛朗結拜後,薛朗就評說過他。


    可不就是情商低麽!


    如果情商不低,以江臨的才識,也不至於混得如此淒慘,闖禍後也不至於讓自己為難要賣身為奴的境地。明明有獨立奉養寡母的經曆,卻還不經事,可不就是情商低的結果!


    跟江臨一比,薛朗都覺得自己能達到人事練達的程度了!果然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對於薛朗的評述,劉醫令倒是有不同的看法:“二郎別聽你兄長渾說,為人太過圓滑也沒太多好處,做人方正方是為人之道。照老夫看來,你們兄弟倆整好,既不會太過圓滑,讓人多生防範之心,又不會太過木訥失了變通。如此甚好,甚好!”


    自從薛朗與江臨結拜後,對外薛朗就是薛大郎,江臨就是江二郎了。而劉醫令之所以這麽說,是有原因的。


    自從第二天車夫鄭中從昏迷中醒來後,薛朗就讓長儉把秀娘叫來,麵授了許多補氣血的食補方子,每天讓秀娘煲上許多於外傷有益的滋補湯水。眼看著鄭中養個傷還把人給養胖了許多,除了頭兩天還有些失血後的蒼白外,慢慢的被薛朗養了個白胖紅潤,如果不是腿上的傷口尚未好完全,哪裏還有個傷患的樣子!


    這是對他有救命之恩的鄭中,對待以前照顧過他的甘草,薛朗也從未忘卻。平日裏雖然因事務繁忙,過來的少,可但凡有好吃的,從未忘記讓人送來,長儉、萬福兩個,隻要聽風院有什麽好吃,就會拎著食盒給甘草送來。


    這般恩怨分明,重情重義的漢子,可不就是讓人心生好感麽?


    劉醫令道:“江二郎可要多學學你之兄長,世間有才之士多也,才德兼備之士卻少也。要在這世間立足,還是要如薛大郎一般。”


    江臨鄭重道:“多謝劉醫令指點,江臨也敬佩兄長學識、為人,自然會向兄長學習為人之道。”


    薛朗囧,所以,這是要兩兄弟一起沒情商的節奏嗎?


    他自家知道自家事兒,不過是想過得好些,活得自在些。一個人想活得自在,不是說肆無忌憚,而是要遵守規則,規則之內的自由方是真的自由。


    薛朗經曆過苦難,既見識過人心鬼蜮,人情冷暖,又體會過人間真情,人心善美。於善者報以仁善,於惡者還以惡意,不過如此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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