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若宸進門的時候就看到了某番意外的場景——他那清冷出眾不苟言笑的宰相正半強迫的把某一女子壓到書桌畔, 兩人吻得難分難舍, 就連原本攤在桌麵上的好幾本奏章都掉在了地上……


    “皇上。”常喜適時的擋在了前頭,作為貼身的大太監,他對皇帝的愛好習慣一清二楚, 雖是年至十一歲,但後者對此等男女之事並不感興趣, 即便宮中有專門的嬤嬤來教授夫妻床第之私,他也總是在攤開那些春.宮畫冊後保持著一臉瞌睡樣, 比起來鬥蛐蛐捉小鳥等消遣更能吸引其目光。


    不過此刻率先遮住皇帝的視線, 倒不是所謂的非禮勿視亦或者教壞小孩子,而是做臣子的在君主麵前上演這般火辣辣的戲碼著實失禮了些,再者, 那些奏章文本略顯淩亂的散落多多少少會留下不好的印象。


    常喜是聰明人, 能混到這個位置自然比尋常少年多了一門心思,此刻無論嚴子湛領不領情, 至少, 作為他自己來說,已然是擔得起八麵玲瓏又不落下絲毫把柄的謹慎名號。


    不過,落井下石的也大有人在,譬如自邁入門檻後表情就一直很詭異的裴某人,此刻掛在唇邊的笑怎麽看都有些奚落意味, 就連說話的語調都帶來半壓抑的陰森感:“嚴相和夫人果然感情非同尋常,想來今日這般匆忙的下早朝也是為了能早點與嬌妻相聚吧,嘖嘖, 人說是新婚燕爾,這話果然不錯。”


    “裴大人若是羨慕,早些成家便是。”嚴子湛淡淡說完,敷衍的連笑都吝嗇給予,直接拉過妻子撩袍跪地:“臣不知皇上忽然到訪,有失遠迎,望皇上恕罪。”


    “愛卿不必多禮,起來吧。”遲若宸眨巴著滾圓的眼,看了錦夜半晌,繼而側過頭衝一旁的常喜點點頭,後者心領神會,立刻彎下腰來:“皇上,有什麽要吩咐奴才的?”


    “朕……”話到一半,又卡住,似乎有些為難的樣子。


    常喜小聲接過話:“皇上,是否覺得身子不適?屋子裏興許有些熱,奴才帶您去外邊轉轉吧?”


    “啊,好,太好了,朕今日確實穿得太多了。”遲若宸笑得很不自然,揮一揮胖手:“朕溜一圈就回來,愛卿們先聊著。”走之前,又偷偷瞥了眼在場唯一的女子,隨即咬著唇出去了。


    錦夜頓覺莫名其妙,她隻見過這年幼的皇帝一次,便是在前些天的秋宴上,那時他並未對自己有所關注,甚至正眼都未瞧上半刻,對比方才那番舉動,著實令她費解……不過眼下,她也沒有精力去拘泥於這等細節,因為——


    屋子裏的兩個男人似乎正處在劍拔弩張的狀態下。


    她從嚴子湛身後微微探出頭,看到某張熟悉麵孔,彎起的唇,淺淺的酒窩,盡管穿著朝服仍然是妖嬈叢生。錦夜暗暗地歎口氣,卻發現裴亦寒笑開來,衝她挑一挑眉,那神情大抵是在說,小徒弟,別來無恙。


    她不想暴露自己同他認識的事實,自己的身份已然夠複雜了,實在無需火上澆油,於是便微微別開頭去裝作沒瞧見。


    下一刻,某道嗓音自她耳邊響起:“回房去。”


    錦夜怔住,這語調不複平常,聽上去更為冷淡,她仰頭,對上嚴子湛漂亮的黑眸,眸中夾著淡淡惱怒,雖然一閃即逝,卻依舊盡收她眼底。


    “怎麽了?”她不由自主的伸手,輕輕拉住他的手,冰涼的溫度很快竄上來,她像是被自己的主動給驚到,很快又火急火燎的縮回來。


    “回、房、去!”嚴某人貌似更火大了,說話的時候幾乎是從牙關裏迸出字眼的。


    裴亦寒涼涼開口:“嚴相好大的火氣,令夫人這般柔弱,可得憐香惜玉些。”語罷,一派風流倜儻的斜倚書櫃畔,喚住正要離去的錦夜:“嚴夫人,不知你是否還記得在下?”


    錦夜瞪他一眼,這廝到底想做什麽啊……小心的窺一眼身側的嚴子湛,才瞄了半刻就心驚膽戰的移開了視線,就她的觀察來看,傳說中不苟言笑不喜形於色的嚴相已經徹底暴怒了,雖然表情瞅著依舊很冷淡,但那眼神是真真切切的發了狠了……


    但是、但是他為什麽要生氣呢?


    錦夜便是在這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中緩緩步出了房門,背後是兩道炙熱的目光,一直緊緊追隨者不肯放開,她無奈的搖搖頭,這戲碼倒有些像是爭風吃醋。隻不過,師父對她,素來是沒有過分的逾矩行為,或者說,裴亦寒花心慣了,平日裏稍微有一些占便宜的親昵舉動她也不會覺得奇怪。倒是嚴子湛,別扭陰沉的臉活像是別人碰了他的所有物。


    所有物?會是她麽?


    錦夜聳了聳肩,開始加快步子,這種一直被人死命盯著的感覺著實太不舒服了,她本就長著張平淡的臉,扔到人群中也是被埋沒的分,熟料此刻竟成了這兩個美男的目光焦點,同時冥冥中有個忠告一直在勸她,再不走開裏麵的某位仁兄就要因著怒火而再度複發頭痛病了……


    屋裏,兩人對峙。


    誰都沒有看向對方,靜立無語,山雨欲來風滿樓,這壓抑的氣氛讓剛剛端茶進來的姚守義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畢恭畢敬的放下茶盞,他輕聲道:“少爺,要是沒有別的吩咐,老奴我就先……”


    “老姚,你陪著裴大人,我臨時有事,去去就來。”嚴子湛說完這句後,竟然就隨性的扔下客人大步離開了。


    姚守義鬆了口氣,心情不佳的少爺不在這間屋裏,自己也算是逃過了一劫,否則,他發脾氣起來可沒人能擋得住,光是眉間戾氣就能讓自己這個老骨頭驚出一身冷汗了。


    “姚管家是麽?”裴亦寒順手拍了拍對方的肩。


    姚守義轉過身:“裴大人,喝茶。”他彎腰,推了推茶盞。


    裴亦寒微笑:“不忙,既然你家主子有事要忙,就勞煩你陪我說說話了。”他別有深意的笑:“姚管家別站著,坐下吧。”這忠厚又樸實的老人瞧上去還真是忠心耿耿,就不知能從其嘴裏挖出多少有價值的情報來了……


    .


    夕陽西下,錦夜在餘暉裏散步回房,長長的裙擺掩住不太自然的走路姿態,她仍然覺得很虛弱,尤其是腰和……雙腿間,酸痛難耐,讓她不自覺齜牙咧嘴的詛咒起那沒沒有節製的某人來。


    路過花園某處鬱鬱蔥蔥的小樹林,忽而聞得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她反射性的回頭,還沒看見來清楚來人,就被拖入一個懷抱。她驚慌的掙紮,正欲抬手一掌拍過去,卻聞到了對方身上特有的甜香味,這種混合著糕點甜品的香味,除了嚴子湛還會有誰。


    “你做什麽!”她停下反抗,被他兩手困在樹幹間。


    嚴子湛麵無表情,微微低下頭:“你認識他。”


    錦夜呼吸一窒,連忙道:“你少胡說八道,除了宮宴那一次,我從未見過他。”


    “你方才同他眉來眼去。”嚴子湛淡淡的闡述事實。


    錦夜冷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頓了頓,她倏然又想到了什麽,纖手勾著他的脖頸,媚絲絲的道:“我說夫君大人,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嚴子湛麵上滑過窘迫,很快退開身:“你想太多了。”


    錦夜又纏上去不依不饒:“是麽?真的是我想太多?”她跟在他身後,看著他逃避似的身影,不時的煽風點火:“你若心中無鬼,走那麽快做什麽,難道說……”


    “閉嘴!”嚴子湛麵色微慍,抓著她的手就往回廊處帶,幾乎是一走至角落陰暗部分,就把她壓到了牆上。


    錦夜睜大眸,他背著光,看不清表情,隻是那雙眼亮晶晶的,帶著侵略性,讓她莫名想逃。說不清是什麽感覺,她縮了縮脖子,轉過身道:“我、我想回房了。”


    嚴子湛把她扳回來,壓下她的唇,隨即掠奪去她所有呼吸。


    錦夜腳都軟了,比起昨夜,這個吻簡直更勝一籌,夾著燎原之火勢不可擋,興許還夾了點懲罰意味,讓她幾乎就要站不穩,待得結束後才又羞又窘的砸他肩膀:“大白天的你這是做什麽啊!”


    嚴子湛呼吸微亂:“你欠我的。”


    “我哪裏欠你?”錦夜砸的更用力了。


    “你同他眉來眼去。”


    “……”


    錦夜徹底無言,若是他承認是吃醋也罷,那麽在意又偏偏死鴨子嘴硬,讓她沒有半分法子,話說回來,她也不想示弱就是了。於是強撐住發軟的腿靠在牆上,哼道:“我可以回房了麽?”


    嚴子湛也不回答,隻是再度逼近她,長指掐住她下巴,直直的盯著她。


    錦夜捂住嘴:“別來了……”至少別在這隨時有人經過的地方啊,克製點好不好!


    嚴子湛張開薄唇,欲說點什麽。這時回廊的另一側傳來交談聲,打斷了他——


    “嚴相的夫人瞧著有些普通啊,似乎和傳聞中有些不符,常喜,你說朕是不是虧待了他……”


    “皇上,這是您親賜的婚,嚴相感恩還來不及,又何來虧待一說。”


    “但是、但是朕之前聽說宋家小姐美貌驚人,是京城第一美人才對,如今看來不過是中人之姿。”


    “第一美人兒指的是宋家二小姐,這位是大小姐。”


    “啊,居然有兩個女兒,朕果然太糊塗了,聽了九哥的話沒寫清楚聖旨,這麽一想,愧疚感更深了……”


    “若是皇上真想有所彌補,下月進貢的美人兒不妨挑兩個給嚴相送去。”


    “這樣好麽?聽說嚴相潔身自好,對風月之事並不是很熱衷啊……”


    “沒有的事兒,隻要是男人就都愛美人兒,奴才聽說,前些個月,嚴相同九王爺也是一起去了京城最紅牌的春杏樓,接連三天都沒回家呢。”


    “是麽……哈哈,如此甚好,下月就問問嚴相的意思,要是他喜歡,朕把所有的進貢美女都往他那邊堆。”


    “吾皇英明,時候不早了,怕是裴大人和嚴相等急了,皇上我們進去吧。”


    說話聲伴隨著漸漸遠去。


    回廊處——


    嚴子湛隻覺腰間的肉被狠狠掐著,他鎮定的忍受痛楚,繼而又鎮定的開口:“聽我說,春杏樓的事情……”還未說完,腳背又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他悶聲哼了下,退回安全距離,不耐道:“你到底要不要聽解釋?”


    錦夜終於發飆:“死吧,嚴子湛,去死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錦夜來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玄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玄宓並收藏錦夜來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