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雲老爺子葬禮上的言氏內鬥“醜劇”落幕之後,言戰首次在公開場合露麵,這露得還真叫所有人驚心動魄。


    仿佛言戰的出現是驚飛了一灘聒噪貪歡的鷗鷺,烏拉拉的一群紳士淑媛們紛紛對言戰退避三舍,各人手中高腳杯裏盛得仿佛都不是甘醇的佳釀,而是一杯杯液體炸彈,各人都不禁摸了摸後脖子,總覺得冷颼颼的。轉瞬間,不少人對言戰的出現由驚訝轉為驚悚,言戰的裝束再簡約普通,由他們看來也像是見到了一個目露陰森之氣的女鬼。


    都在傳,傳什麽呢?言戰病危久矣,哪天駕鶴西去是注定的,你想啊,先是得知自己的生父不是生父,生父換人了,換成了碰巧就在那天下葬的雲老爺子?後是得知自己的親哥不是親哥,親哥也換人了,換成了作對了半輩子的宿敵雲中天?這也就差不多能讓一個人連帶著崩潰、痛厥、憤世嫉俗、全軍覆沒,再來自殺也合情合理,何況辛辛苦苦經營了這麽多年的產業竟然是為給別人做嫁衣,還連累的嫁衣沒給這別人家的順位繼承人穿上,那繼承人就被車撞得七零八落。


    傳了這麽久,沒見著言戰駕鶴歸去,反而是見到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個兒麵前,一些人當然是又驚又怕,他們可沒少趁著言戰糊塗的時候串通一氣、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和隔岸點火。如今這人兒是從棺材縫裏鑽出來的呢?還是真打算把一隻已經邁進墳墓裏的腳伸回陽間來?沒人知道,也沒人聽見風聲。


    君不見呐,言宅一點風聲都沒放出來才叫人此刻格外心驚膽戰。假使言戰一個鯉魚打挺的行將起來,一竿子活活能打翻兩船人,到時候死的死,傷的傷,賠的賠,折的折……後果真真讓人不敢想。言戰一個指頭玩死過多少人,這些年下來,回家掰著腳趾頭都數不清啊。


    方才多好的宴會氣氛都被破壞殆盡,作為東道主的顧沉淵當然無法再悠然的站在舞池裏。他正要走過去,有人喚住了他,轉過頭一瞧,不正是風頭蓋過天的傳媒奇才方研之嗎?


    “顧市長,能否借一步說話?”方研之笑得別有深意,顧沉淵知道她在抹黑言戰這方麵作出的傑出貢獻,這種深諳眾口鑠金之道的人,還是不得罪的好。


    “好的,方小姐。”


    兩人挪步到中廳後的小偏廳,方研之說話倒也沒拐彎,沒說兩句就直切重點的問道:“您知道雙城小姐和言戰之間的關係嗎?”


    “知道。”令人頭疼的關係。


    “我和幾個雜誌總監正在做一期新的報道,正是有關於……言戰和令侄女之間的關係。”方研之頗為意外,難道在顧、言兩家,言戰和顧雙城之間的那層關係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嗎。這倒大大超出了她的臆想,原本以為顧沉淵會堅決予以反對的,以顧沉淵的從官之路到從前顧家嚴謹的家教,都不可能允許出一個同性|戀的。


    從剛才方研之別有深意的微笑,到現在她眼中的疑惑和欣喜,都讓顧沉淵後背一涼,他的直覺告訴他,方研之的所謂新報道應該是將來抹黑言戰的方向,更可能是重傷言戰名譽的一把黑劍……但無論方研之要毀言戰於何地,這關顧雙城什麽事情?聽這口吻,倒像是捎上了顧雙城的,他這個侄女向來最煩見報,所以一律關於她的新聞,顧沉淵能壓都壓下來,甚至於最近已經開始抹除她在白山少管所的相關記錄。


    “我很抱歉。你的新報道是指什麽?”顧沉淵開口問道。


    “……關於言戰和顧雙城之間的,愛情故事。”方研之言簡意賅的認真道。


    “我很抱歉?”顧沉淵側過頭,難以置信的比劃著雙手,“你能再說一次嗎?”


    “在多次的出庭,和一些大大小小的公開場合上,她們之間表現出來的是戀人的親昵和熱度,而就在剛才,言戰來了……”方研之停頓了一下,似乎實在不願意相信自己接下來說出來的話,“她來了。……很明顯,她不是來參加聚會的,她隻是來給顧雙城慶生,她們隔著人群看著彼此,那眼神……我可以百分之一百肯定,她們是戀人關係。”


    “啪”得一聲,方研之動人且低沉的話語沒有像往常一樣感染聆聽者,反而挨了顧沉淵一巴掌。她看向顧沉淵眼底的震怒,不由微微驚訝的張開了唇。


    “我知道你是誰,你不過是一條一文不值的喉舌!你可以不停的蹦躂著舌頭,你有言論自由,你可以臉不紅心不跳的去抹殺你曾經的雇主言戰,但你不能太貪心,顧雙城是我的侄女,你知道嗎?如果你膽敢讓她身上沾上一點髒吐沫星子,那麽我可不會像言戰那樣軟弱不能,我一定會手起刀落,一刀砍下你的舌頭。”顧沉淵極力的克製著自己的怒火,他吸了一口氣,但仍掩蓋不了他得知方研之這個推論之後的震驚!終於,理智又重新流向他的腦子裏,他吐了一口氣,“現今的媒體都是怎麽了?除了言戰,不能報道一點別的嗎?”


    他說完就轉身離開。


    方研之擦了擦嘴那被扇出來的鮮血,嗬,看來顧沉淵壓根不知道他的寶貝侄女早就和言戰睡一個被窩了!啐!這兩個人的新聞隻能暫且壓一壓了。方研之潛意識裏認為這是一個非常大的新聞,她從來都相信自己的專業嗅覺,現在必須要等到證據確鑿之後讓世人好好開開眼界。


    一麵想著如何收集更多證據,一麵又從偏廳走出來,剛跨出小台階,方研之就瞪大眼睛看向如同從天際紛紛揚揚灑落下來的……債券?她順手從空中捏了一份過來,上麵寫得字字清楚,真的是債券!是不記名債券。在誰手裏,誰就是這巨額錢財的主人,隻是這些債券的拐角處都作了一個小標記,方研之一看就知道是言戰的。又是一陣債券雨紛紛滾落,這可全都是錢呐,各國的都有,遮天蔽日的債券就更沒人要的傳單一樣四處撒?除了言戰,誰還敢這麽糟踐錢?方研之大步跑出來,從助理那裏拿來攝像機,對準了全場拍,眼前的這一陣又一陣債券雨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沉浸在觀摩裏的所有人都是一臉如癡狀,沒人一下子見過這麽多不記名債券!其盛大,其奢靡,其浪漫,其煽動力,是什麽也攀比不上的,沒人不想停留在這一刻,這比站在搖錢樹下還過癮,就連兩個德高望重的老銀行家也目瞪口呆,他們一生確實天天在錢堆裏工作,可也還真沒見過有人拿債券出來當地毯鋪著讓人踩,更別提其中一些債券的年份都得追溯到上世紀;這比睡在金山上還美輪美奐,無窮無盡的財富就這麽從高處抖落,供所有人索取;這更比在鑽石海裏衝浪還令人澎湃,眾人瘋搶的瘋搶,嬉笑的嬉笑,端坐在那裏傻看的傻看,一窩蜂的跟著債券雨四處跑的四處跑,外頭的保鏢們聽見聲音全都連忙走進來一看究竟,結果……


    所有人都是開心的,無論是驚訝著開心,是瘋狂著開心,是跌倒著開心,還是摔個底朝天的開心,所有人都是開心的,包括那如孩童般調皮的在樓上撒巨額債券的言戰也是開心的,唯有……站在自己的生日蛋糕旁的顧雙城,幾乎毫無表情的這麽遙望著樓上的言戰,她的背影在攝像機裏顯得孤單落寞,似在極力隱忍什麽,她的側臉看上去也完全沒有任何歡愉的色彩。


    “幾乎要哭出來了呢,可憐的孩子,嘖嘖,你的好姑姑可瘋得不輕呢。在家裏瘋還不夠,倒還得上這裏來演一場。”方研之邊拍邊自言自語,場麵完全失控了,整個宴會從剛才的一時寂靜陡然掀起了一陣淹沒所有人的狂潮,這滋味倒還真如海嘯。


    嬌紅的櫻桃被打翻了,全都灑在地上被踩得稀巴爛;一池不可方物的瓊花被連葉子帶杆子的拽出水池;孩子們臉上不僅有了此起彼伏的笑聲,還有不停歇的尖叫聲,有個可憐孩子臉上被同伴糊了一張潮濕的債券,他巴巴的哭著要找媽媽;男人把債券揣進襯衫裏,小心著不讓別的雄性動物搶了去;女人們顧不得名門風範,搶到扯爛裙子的有之,搶到不小心給了對方一個香拳的有之,紛紛把債券往包裏塞!滿堂的寂寞和驚悚都一掃而空!


    顧雙城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她身旁全是一陣又一陣兵荒馬亂,而她呢,完全就看不到這一片亂麻般的人們,隻老神在在的放下切蛋糕的刀,然後鬆了鬆小領結,讓自己能呼吸的更順暢一點。剛才她等得頭皮發麻、眼眶濕熱,連腳趾都豎起來,就等著看言戰要說什麽,沒想到她還是一聲不吭的,撒了這麽久,也還是沒說話,要像平時那般作一番感人肺腑的發言才算是她的作風。


    哎,她早該知道的。無奈剛才的氣氛太過讓她熏熏然,她錯把昨日的言戰帶入眼前的言戰,她比誰都知道,如今這個殼裝得不是昨日的魂魄啊,她不該妄想著如今的言戰能怎樣怎樣,如今的言戰,是愛做什麽就做什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言戰,顧雙城呢,時時刻刻都在提高自己的招架能力,在家裏讓她鬧得哭笑不得的次數太多了,以至於現在眼睜睜看著她在樓上瘋狂的敗家,她也不肯做什麽來阻攔她,不為別的,今天是她生日,而她生日的願望是隻是想讓她高興。


    撒也撒了,揮金如土的小言戰拖著她那個“小背簍”從樓上下來了。顧雙城知道,剛才那些名媛們肯定在議論這個小背簍是不是明年的流行包……呼,鬼知道這小東西又是從哪個倉庫裏把這個小圓筒狀編織包翻出來的?顧雙城幹脆摘掉領結,她這才邁上了幾級台階,把手伸向言戰,說:“下來慢點,這台階有點高。”


    小言戰把手給了她,然後由著她牽著她下來,兩人來到蛋糕旁,顧雙城又好不容易拖出一條凳子出來,“你,坐下,把那個筐放下。”


    小言戰聽話的把空了的“小背簍”放在一旁,靜靜的等待著。


    兩秒鍾後,顧雙城切好了一塊蛋糕,她又去杯盤狼藉的自助區倒了一杯溫熱的果汁端過來,她看著小言戰,小言戰也看著她,“別看著我,看著蛋糕,用白蘭地洗洗手,然後吃幾口蛋糕。”


    小言戰聽話的用半瓶白蘭地洗了洗手,然後一邊喝果汁,一邊挖蛋糕吃。


    “今天是我生日,我很高興你能來給我慶生。我不會問你怎麽背著我從房間裏跑出來的,這個咱們回去再說。”除卻一點點苦悶之外,顧雙城確實是高興的,從小到大,幾乎她都能收到言戰禮物,但不一定能在過生日的時候整晚和言戰呆在一起。“但是你給我的生日禮物,這些,這些,和那些”她指了指四麵八方的債券,“太花哨了。明年要想好一點的禮物哦。”顧雙城大人般的撫摸著言戰的頭,言戰低著頭吃蛋糕,她再次抬起臉來的時候,一嘴的奶油,顧雙城擦了擦她的臉,又擦了擦她的手,言戰環視四周,接著就這麽凝視著顧雙城,好像在問,你真的覺得花哨嗎?顧雙城知道自己又在猜想,幹脆自言自語道:“是啊,很花哨。來,乖乖的,過來,生日過完了,我們要回家睡覺了。”


    走了兩步,小言戰又撒開顧雙城的手,轉身回去把“小背簍”拿上了,顧雙城氣絕,她搖搖頭,兩人沒走兩步,一個保鏢笑嗬嗬的跑過來連連道謝道:“謝謝言總,謝謝言總,您長命百歲,您是大好人,大善人,謝謝您了,我終於能回老家蓋房子娶老婆咯!謝謝言總!”


    小言戰不明所以,顧雙城摟著她,聽完道謝之後,沒一會兒,一個女廚也跑過來,拽過言戰的手就親吻她的手背,顧雙城連忙拽回來,那女廚滿含淚水的說:“謝謝你,言戰。……您,您不知道您帶給我希望,我可以去接受治療了,我不會死了,我終於有錢看病,我和我女兒都要謝謝您,您真是好人!”


    要到門口的時候,一對剛剛還在熱吻的愛侶走到言戰身旁,女的像是哮喘病發作一樣激動的說不上話來,男的哭著說:“謝謝您,言總,謝謝您,我們終於可以結婚了,有了這些債券,我們再也不用害怕我們的父母!謝謝您,成全了我們!我們今晚就私奔!”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複更後大家的留評,感謝這開始的三天裏給我獎賞的孩紙們,我無意中看到第八個孩子居然名字叫客官請隨便摸^你們看到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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