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登峰頂。


    “表哥,你真是內力全失啊,讓你登到山頂,真是太殘忍的事情。”


    孟雨扶著快虛脫的應少言,看著他喘作一團,忍不住歎口氣:“這樣還能給我造個小外甥,太難為你啦。”


    應少言擺擺手,緩過氣來又推了他一下:“少來,我的內力不是都跑到你身上了嗎?”


    他又大喘幾口氣,才急促地道:“孟雨,王言載的事,是你幹的吧?”


    孟雨不以為然地看著表哥:“怎麽,他不該死麽?”


    應少言又道:“立太子的事,也是你和皇上攤牌了吧?今天早朝,皇上臉色都是青白的。”


    孟雨笑了一下,看著山下:“竟說些無聊的事,這麽好的風光,有人真是半點不知道享受美景。”


    應少言看著孟雨:“孟雨,好像你從大漠回來以後,就很喜歡穿黑衣服。”


    孟雨淡淡一笑:“是嗎?我當年被沙丘埋在下麵,埋得很深。不僅置身於黑暗的世界,而且寂靜的連聲音也沒有一絲。但我出來之後,一點也沒有懼怕黑暗。”


    應少方歎了一口氣:“孟雨,我一直以為你是個特別理智的人。當年我殺了欺負小雪的人,你還說我。你從來沒有把法度朝典不當回事。”


    孟雨那雙仍然漆黑有神的眼睛看著表哥:“表哥,那是對平民百姓。到了表哥現在的位置,還是怎麽能解決問題怎麽來吧。”


    應少言不由又歎了口氣。


    孟雨笑了笑:“表哥怎麽唉聲歎氣的,哪有國朝權臣的氣勢。”


    應少言呸了一聲:“我要氣勢幹什麽,國事朝事能順利就好。”


    他臉色嚴肅了下來,問孟雨:“你真的已經控製了所有江湖門派嗎?我應該叫你宗主、教主、領主還是什麽?”


    孟雨輕輕一笑,他自從大漠回來,確實有些變化。不僅是喜歡穿黑衣服,從前那個長著好看的娃娃臉,一笑兩個酒窩的青年也似乎不見了,不知舉止言行間哪裏總透出一絲不可捉摸:“表哥怎麽說話呢?我是人緣好,江湖英雄都認我而已。況且表哥你在朝中,畢竟勢力還太單薄。我幫你,也是保得爹爹下野之後不被那些勢力所害;更重要的是,我們要有能力去幫助我們想幫的人,一味善良是沒有用的。”


    應少言點點頭,又搖搖頭:“我畢竟希望你始終還是從前那個正麵明朗的形象。”


    孟雨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我怎麽不正麵不明朗了?除了穿了這件黑長衫?但從前我也沒有像你那樣,一身白袍,玉樹臨風,無時不顯擺自己是英俊神勇少將軍。”


    應少言哭笑不得,趕緊打斷他:“好了好了!竟說些沒用的,你從大漠回來,去見過三大派吧。”


    孟雨噗地一笑:“這話,你應該我上次回來就問的。”


    然而上一次,正是應少言和孟雪鬧得不可開交,狼狽不堪的時候,哪裏有心思問孟雨什麽。其實孟雨從大漠回來,本身就耐人尋味。他經過大夏,河東,到了京城,又去西玉州。想必不僅是撮和撮和自己和孟雪,又和笑笑鬧場氣生了個孩子,總是有很多很多並沒有說,也不想說。


    孟雨看著山下,那裏路如羊腸,人和車馬如螞蟻。他歎了一聲:“江山何其壯麗,人又何其緲小。曆史何其浩浩蕩蕩,而人生又何其短促。”


    應少言媽呀了一聲:“孟雨你是不是打算去考科舉啊?”


    孟雨又噗地一笑:“我殺了李忠義,卻被靜儀砍中了一劍,不過她當時也受了傷,但我的傷更重,她瘋了似的撲過來要殺我。”


    應少言不由聽得毛骨悚然,汗毛都豎起來了。孟雨道:“她是漂亮的尼姑,尼姑也會思凡,而且對李忠義愛得很癡。我們也對過劍,她聰明而且還總是很嫵媚,說話間都帶著風情,多少男人會喜歡。如果可能,我都不會殺她。可是我親眼看到她一劍洞穿了郭世超的喉嚨,所以我必須要殺她。”


    他轉向應少言:“我刺死李忠義的同時,靜儀的劍劃過我胸前,我覺得內髒都要流出來了,手裏的劍也掉了。但是我還有內力,而且是咱們兩個人的內力,所以拚盡最後的力氣一掌向她拍過去,我們都受了重傷,一時誰也傷不了誰。我看到她在咬牙切齒,但就是動不了,我也一樣。”


    應少言雖然久經戰陣,仍然聽得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然後我就昏過去了,後邊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應少言點點頭:“如果你不是受了重傷,手裏的劍一定不會鬆手。所以笑笑找到你的時候,看到李忠義和靜儀屍體旁邊的镔鐵劍,以為你死了。但笑笑不甘心,一邊哭一邊在大漠裏找你。”


    孟雨握緊了镔鐵劍的劍柄。他接觸過的幾個女子當中,對笑笑的感情最複雜。或者說,他始終搞不清自己對她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直到被埋在沙丘下麵,聽到笑笑在外麵哭喊,可是他卻喊不出來,伸出手也無法夠到她。那時他才知道,能有一天和笑笑在一起,對他來說多麽珍貴和重要。


    “兩年之後,我從大漠回來,知道**姐和孫鋒也去找過我。後來爹爹辭官,笑笑要回來養家,才對找到我死了心,她自己可能也認為我死了。孫鋒按笑笑說的位置先找到了李忠義和靜儀,他們兩個已經在大漠中成了幹屍。孫鋒本來想將他們帶回來,尤其讓靜儀和丁風葬在一起。但是大漠的條件太惡劣,也不允許帶兩具屍體回來,就將他們兩個就地掩埋。他們能葬在一起,也算是全了兩人一腔癡情吧。”


    應少言不由一凜:“想不到丁風和靜儀父女倆各自都加入刀盟,卻互不認識。”


    孟雨深深吸了一口氣:“是啊,有什麽因,就有什麽果。丁風和一個女子一夜風流,之後卻後悔了,覺得分了自己的心,無法將武功練到更高境界,就和那個女子分開了。而多年之後,他先入刀盟,又投靠皇上,但皇後和李忠義控製了靜儀,威脅丁風,使得他不敢將刀盟內幕告訴皇上,並且還繼續為刀盟做事。”


    應少言想起到了河東,丁風還曾經與靜儀聯手追殺自己和孟雨,然而靜儀至死不知道丁風是自己的父親。


    孟雨看著遠處層巒疊嶂的無盡山脈,對應少言道:“表哥,還有一件事我和誰都沒有說過。當初皇上找了個方士,方士就替皇上告訴丁風說他罪孽深重,身上已被血腥氣纏滿。而丁風壞事做多了,又在皇上和皇後之間無法自拔,就十分迷信起來,而且感覺到對來世的恐懼。方士又對他各種暗示,還告訴他女兒正被刀盟所控製,所以丁風幾經掙紮,才下決心央皇上給了他機會,可以在大比武的時候,死在這些他害過的江湖高手的手裏,償了自己的罪,也保得女兒平安。”


    孟雨看著表哥:“你猜這個方士是誰?”


    應少言聽得渾身一聳:“我哪知道?我這麽笨的,又不是神探。”


    孟雨微微一笑:“就是我老婆的師父,晴明散人。”


    應少言的眼睛都瞪大了:“孟雨,你……”


    孟雨接著說道:“晴明散人說過,他最不喜歡和官家打交道。但是爹爹偷偷向他求助。晴明散人於是和皇上這個最大的官家打了交道,替皇上和爹爹解決了丁風。否則丁風像汪一愷和李忠義一樣瘋跑起來,哪那麽容易克製得住。散人之後倒又是一副飄飄欲仙的樣子,繼續拒絕見官家的人,包括我爹。”


    孟雨一時覺得這個道長確實很有意思,卻又想起當時父親不讓自己查易容人的情景,其實真的是擔心自己的安全,他已經有了安排才自然阻止自己輕舉妄動。


    “那會爹爹不讓我管易容人的事情,將我鎖在家裏,我還恨爹爹。現在一想,丁風若不是多虧師姐和爹爹,也不能那麽早解決。而汪一愷和李忠義,真的全是我的失誤。爹爹早就提醒過我汪一愷,而表哥你也說過李忠義可能是裝的。可是我當時太天真太幼稚了。”


    應少言拍拍孟雨:“你替國朝做的事情還不夠多嗎?誰一生來是沒有失誤的?話說,”


    他又重提剛才的話題:“你還沒告訴我呢,你回到國朝將大的江湖門派都走了一遍吧。哦,青虹派想必你是沒有去的。妙常師太毒發,又加上年事已高,雖然已經去世了。不過她還是將自己的絕世武功全都傳給了**姐,據說她比你姑姑當年還要厲害了。隻是你姑姑的內力更加飄忽,而**姐這麽嬌小,內力卻是渾厚而剛猛的。”


    孟雨若有所思地說:“我一直都不是真正了解**姐。她是個注重幸福感覺的人,當這種感覺沒有了的時候,她就會完全改變自己。”


    應少言道:“反正不論她在哪裏,隻要你有事,不需要召喚,她就會出現在你身旁。”


    孟雨看不由苦笑了一聲:“表哥你開這種玩笑。”


    應少言道:“**姐本來就是個出世的人,她不在你的掌握之中,不像靜順和慧海。”


    孟雨若有所思地說:“你說的不錯,我看到的都是**姐美麗溫柔聰明的那一麵,誰知道她內裏還有那麽剛的一麵呢。”他沉默半晌又喃喃道:“謝謝她,讓我知道愛一個人愛得那麽深是什麽樣子,也謝謝她同樣用真情回報了我。隻是如今一切煙消雲散罷了。”


    他抬起頭,想起慧海和靜順,一時也忍不住笑了。海西決戰之後大家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靜順和慧海似乎互相很憐惜起來。之後兩個人雙雙還了俗,後來果然開了一家麵館。大約慧海愛吃麵的的緣故。


    了空和江綠萍都是很通達的人,很痛快地答應了他們的請求。如今,他們可能是武功最高的一對麵館老板和老板娘。


    孟雨看著表哥:“表哥呢,你現在是國朝權臣,海西的文書恐怕要你先過目吧。”


    孟雨的眼神很是犀利。應少言知道,隻要一提到蕭點秀,孟雨就對他各種不原諒。人人都可以幫她,都可以關心她,惟獨他應少言不可以。也沒有辦法,誰讓自己有這麽厲害的一個大舅哥。


    他不自然地笑了一笑:“你不要瞎猜,我的地位,豈能和王後直接通信。都是和國相書信來往啊,你不會更嫉妒吧。”


    孟雨切了一聲,臉竟然無端紅了。


    應少言道:“且爾岑國王的兒子還小,沒有襲王位,海西現在聽命於王後。海西和國朝的交流都是循例的文書。王後代國王行國書,都是給皇上的,當然也會先轉到我這裏。不過,王後生的是雙胎,兒子留在海西,女兒已經送回江南了。因為王後希望自己的女兒仍然要習國朝的風俗。”


    孟雨又忍不住笑了:“海西未婚女子的習俗,點秀姑娘怎麽能習慣得了,一定心裏十分恐慌。但是江戰說過,他的孩子一定要遵從海西習俗,這樣才是和海西真正的一心一意,讓自己成為純粹的海西人。點秀姑娘一向對江戰百依百順的,但這件事她還是折中處理了,將兒子留下承擔海西的責任,女兒送回江南做個國朝女子了。”


    應少言忍不住點點頭,他之前並沒有像孟雨想得這麽深。因為他不可能和江戰有很多交流,也無從知道他的想法和他與蕭點秀的婚後生活。江戰和蕭點秀去海西之前,大家有一段時間同在京城,但都避免見麵,以免尷尬。但他仍然從周圍人的隻言片語中得知,蕭點秀為了江戰整個人都改變了,也許是之前自己太對不起她,在她最孤苦無依的時候無情地離開了她,所以這個時候遇到體貼她,陪她渡過難關的江戰,她從此就全身心地對他好。而且一向性情暴烈的她奇跡般地對江戰始終百依百順,從來沒有半點違拗過。隻是他們成親這麽短的時間,江戰就戰死了,應少言心裏是很掛念蕭點秀的,他很難過她的幸福這麽短暫,未來還要替年幼的兒子管理一個偏遠的小國,渡過漫長的孤寂歲月。然而他什麽也不能說,除非她再遇到生命危險,否則她隻能深藏在他內心最塵封的那個角落。


    而孟雨卻想起那個美麗而熱情的沙不魯花兒,其實就連朱妙也是開放而熱烈的,他一時對那個嫵媚而智慧的女國相也油然而生一種悵惘之情。應少言道:“候靈閃也留在那裏了。他純是因為仗義,海西畢竟國弱,王後是個女子,對海西又不是很熟悉,有個國朝舊交幫忙還是很重要的。當然,國相和沙不該也很忠心。”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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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三尺明月,銜兩袖青龍。輕劍快馬恣意,攜侶江湖同遊!


    作者自定義標簽:豪門熱血無限流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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