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生追出去時,安弋已不見蹤影了。


    再次回到康諾拉的房間裏,羅生就覺得有根刺在挑他的神經。


    暗示?心理暗示?


    牆上所有的畫像都看著他,非常討厭。像第一次他來這裏一樣,帶著有些顧慮的心理,因為他聽過康諾拉的名字,知道這個女人像怪物一樣住在一個肮髒透頂的地下室裏,隻是他沒想到,在程胤的辦公室裏,他找到一張程胤和康諾拉的合影——以海灘為背景的親密合影——照片背麵寫著:致愛,k。


    羅生認為康諾拉是情婦身份,也取決於程胤曾說過自己已婚,但兩年多來,他未曾見過程胤和所謂的妻子見過麵,甚至一通電話也沒有(在記憶裏一次都沒有,羅生覺得自己的記憶沒問題)反而,有一次情人節的時候,程胤竟然訂了花,羅生於好奇心的促使下,查了程胤的送花地址——萬彤路67號。


    他偷偷跑去看,結果在街邊吐空了胃裏所有的東西。


    這也成為他看到照片時,很容易就聯想到那一定是康諾拉的所在。


    他抄下名字和地址,於一張紙菲上。


    然後,他順理成章找到這裏,他要找程胤,他必須找到他。


    他進入這個房間看到滿牆都是詭異的人畫像——盡管這些人像表麵都很正常——較之恐懼,毋寧說有種看不到頭的絕望。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有那樣的感覺。


    而這個吸毒的女人,給了羅生一張牌——一張狼人牌。


    “程胤說,如果你能找到這裏,就把這個給你。”


    女人這樣說道,她伸出像是隻有骨頭的手指,細的嚇人,輕輕的指了下牌麵,“這裏,你可以問一個問題,我給你答案。”


    牌麵所示:靈媒牌,我要指出2個玩家是不是相同陣營(村民或狼人)?至少有一個狼人?女巫是不是男的?


    羅生問了第一個,康諾拉給出了答案。


    問題與答案,交替構建出一條荒謬的路程。羅生,像被繩子牽拉的牛,聽之任之,囚於其中。


    如果所有順理成章的事情都是暗示?那究竟在暗示什麽?


    狼人牌,羅生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事實上,在29樓公寓裏,安弋看到的狼人牌並不是羅生得到的第一張。第一張在另一個口袋裏——羅生摸出了康諾拉給他的那張牌。


    羅生突然想到,牌麵上的三個問題,如果當時他問的不是第一個,那麽,康諾拉的答案會否不同?


    事件的輪廓好幾次輾轉於指間,卻總是無法摸索其形狀。


    羅生在康諾拉的屋子裏四處翻找,終究一張遊戲牌都沒有,不過,找到一本病曆。


    借安弋的話:一個人麵對死亡的時候不會說謊。


    病曆上記載,康諾拉患股動脈血管瘤,按照醫學常識,羅生知道這東西是由於長期往血管裏注射毒品造成的,一旦爆了……


    羅生奔出房間,消失在滿牆壁的畫像前。


    記得第一次見康諾拉時,她的狀況已經非常糟糕了,整個人又臭又幹,像具屍體,不過她和羅生說話時還保持著招呼客人的笑容,眼眶深深凹陷下去,咧開嘴那樣笑著,牙齦和舌頭都已經泛黑。她自己看不見的惡鬼一樣的笑,羅生承接了。


    坐上出租車,羅生告訴司機去市人民醫院。


    康諾拉的病曆就診記錄全是市人民醫院骨外科,血管瘤屬於骨科範疇。魚微涼是那兒的主治醫師。


    路上,羅生撥通了安弋的電話——


    “去柬埔寨暹粒,我晚一班飛機到。”


    安弋在電話另一端聽得一頭霧水,並且聽氣喘不勻的狀況,恐怕是一直追擊剛才的黑影未曾停下。


    “剛才那人,是研究所開槍的那個,他去了機場。”


    “不用追了,安弋,我現在長話短說,接下來一切你慣常思維的事情,都以反常思維做選擇,你說過相信我對嗎,去柬埔寨,我來了跟你解釋。”


    掛斷電話,羅生透過車窗,又看到灰色樓頂與火紅天空詭異的相契相合,卻又渾然天成的交融彼此。


    ......


    骨外科的內走廊裏置放著加床,十平米病房裏裝不下的病患,都睡到走廊上。


    環境一片淩亂繁雜,能同時看到飯盒與輸液器、便攜躺椅和心電監護儀……孩子的哭聲在呼吸機一上一下的節律中此起彼伏。除了icu和手術室,隻要是病房,都會看到生死垂危與日常交疊不息的情景。


    羅生取出醫院綜合商店買的口罩戴上,他害怕這裏的護士認出他,盡管他以前很少和魚微涼在這裏見麵。他更不想去驚動那個女人,魚微涼和安弋麵談時說錯話,不禁讓羅生在某種程度的恐懼上懷疑這個女人。況且自7月2號那天和魚微涼見麵後,他們因為吵架不歡而散——這就是一個外力因素影響的決定。


    因為,如果是相談甚歡,那麽那天晚上羅生就不會獨自去研究所,也許後來的情況就會大相徑庭,一切的一切都有可能不同,更可以質疑7月9號他是否還會在屋頂上槍殺一個人。


    羅生需要非常謹慎,他現在的每一步舉措都將影響其後的結果。


    過水無痕的,在床號一覽表上,他找到了康諾拉。她在監護室,是重症患者。


    監護室是單獨病房,羅生貼近門上的透明玻璃框往裏看,那個形如一具發黴幹屍的女人正躺在上麵,嘴裏插著呼吸管,看上去已經沒有意識了。


    羅生踮著腳走進監護室,酒精的氣味格外濃重,呼吸機的氣壓筒上下起伏,像個蒸鍋似的。


    羅生隻想問康諾拉一個問題,至關重要,但目前,他的想法明擺著斷送了——康諾拉昏迷不醒。


    他摸了摸口袋裏的遊戲牌,決定死馬當活馬醫一回。


    “重症監護室的病人怎麽樣?今天的化驗報告出來嗎?”


    “出來了,現在病人還處於昏迷狀態,血壓低。”


    “去看看。”


    說話聲從走廊傳進來,羅生聽見了,那是魚微涼的聲音,正向著這間病房愈漸靠近。整個監護室內,監護儀、呼吸機、輸液泵、搶救車,一應俱全。但唯獨沒有能藏下一個人的地方。


    監護室的衛生間?不可取!不排除魚微涼那個警惕如鷹隼的女人——在死亡式搖滾樂中都能聽到蚊子嚶嚶的敏銳聽覺——羅生在衛生間輕微挪動一下腳步,他都可能和這個女人相會在監護室。


    怎麽辦怎麽辦?羅生轉著眼珠光速搜索可以躲藏的地方……腳步聲已經到門邊了……“哢嗒”,魚微涼擰開門把手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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