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微涼走近康諾拉的床邊,從瞳孔、皮膚彈性、生命體征順序檢查一遍,護士遞給她病曆,魚微涼在病曆上開醫囑。


    羅生看不見魚微涼在做什麽,隻能憑聲音判斷,他眼前能看見的,隻有魚微涼的平底套鞋和那雙美若鵝頸的小腿——羅生捏著鼻子,全身僵硬躲在康諾拉的病床下,努力屏息著剛剛一秒滑入床下的驚魄感。


    隻覺魚微涼的腳一直在病床邊,似乎沒有意向要走開。這個女人耗費的時間越久,羅生的決定就會往後延遲。


    他緊握著拳,指甲掐進手心裏,一邊期盼著魚微涼盡快離開,一邊聽著調置輸液泵的滴滴聲從上方傳下來。


    “好吧,你出去忙,這裏我一個人就可以。”不料想,此時這個女人把護士支出去了,羅生眼見護士的腳向門口走去,直至出了門。但是,門卻沒關,像個不懷好意的玩笑。


    羅生不僅能看到魚微涼的腳,還能看到監護室外麵人潮往來的各種鞋子和拐杖在相互借過、追逐、川流不息。


    外麵的呼叫鈴一直不斷,唱著“致愛麗絲”的音樂,走廊上方,靠近護士站的地方會有一塊led顯示牌顯示床號,大凡去過醫院住院部的人對這些設備都不陌生。


    羅生擠了一下眼睛,由衷的期盼魚微涼盡快離開,如果可以,他願意雙手合十跪下祈禱……羅生的禱告似乎起了點作用,有護士來到門邊說:“魚醫生,20床的病人需要開止痛藥。”


    羅生微微一笑,就聽魚微涼回應道:“好的,就來。”,他全身的神經似乎比剛才蹦的更緊了。從心理角度來說,興奮和擔憂的本質實際上沒有區別。


    魚微涼向門邊走去……羅生因緊張而晦暗的瞳孔大放異彩。真好,這個女人終於要出去了,隻聽“哢嗒”一聲落鎖,魚微涼關上監護室的門,又走回了病床邊。那雙鵝頸般美麗的小腿在羅生眼眸裏愈漸靠近、放大、甚至開始變得妖異。


    她沒出去,不但沒出去,還關上了門。


    監護室內,從某種概念上可以稱之為的三個人,除了呼吸聲和機器呼吸聲,再無別的聲音。


    靜默持續了幾分鍾之久,羅生幾近度分分秒秒如歲歲年年,不知道魚微涼究竟在幹什麽,他一隻手捂住嘴大氣不敢喘,胸口憋得發疼……這種安靜讓羅生想要幹脆翻身出去坦白算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卻聽到魚微涼開口說話。


    “我給你用點藥,你醒來就告訴我羅生在哪裏,把你上次沒說完的話,繼續說給我聽。”


    躺在病床底下的某人大睜圓眼,幾乎眼眶欲裂——魚微涼怎麽會知道自己認識康諾拉這件事。


    7月3號羅生首次找到康諾拉,事後他再沒見過這個患有血管瘤的女人,甚至那時候他都不知道這女人蓋著毛毯時,所遮蔽的實則腹股溝處一個直徑9公分的腫瘤,紅突突的暴露著,幸而他當時沒看到。直至今次,他偷摸進病房躺在這個女人的病床下。他和她,就見過這兩次麵。


    僅此秘密的兩麵,何以有個第三者知道?即便有,那也隻能是安弋。


    當一個突發性偶然引出了必然,就像一個錯誤的引導引出了一個正確的方向,這是何等恐怖的事情。


    依眼下情形,魚微涼是想強行讓一個昏迷病患醒來嗎?上次沒說完的話是什麽?


    羅生竭力壓製著在喉嚨口狂蹦亂跳的心髒,緊接著,他就聽到魚微涼抽注藥液的聲音,動作嫻熟輕盈,抽空的安瓿瓶被扔進醫用垃圾桶——此時的魚微涼,就像個掌握高端技術的殺手——雖然看不見其動作,光聽聲音,已覺對此人有種說不出來的冷。


    “康諾拉”


    羅生無法看到睡在他上鋪女人的情況,但聽魚微涼的語氣——她反複叫她的名字——那女人已經開始恢複意識了。


    “醒了?別害怕,我檢查一下你的眼睛。”


    魚微涼的腳稍稍做了挪動,羅生思忖,隻要不被發現,來一場“隔牆有耳”也行,算是意外下坐收漁翁之利,緩緩地,他無聲吐出一口氣,靜待“佳音”。


    “咚——”不知上麵發生什麽狀況,一個藥瓶從搶救車上掉下來,而且滾到了床下……


    隻是個3公分高的小藥瓶,此時於羅生來講,掉下來的就是1937年日軍對上海毀滅性轟炸的炸彈,其後果不堪設想。


    這下徹底完蛋了!魚微涼隻要彎下腰就能看見一個昂藏七尺的男人大刺刺躺在重症病房的病床下……還能這麽久不出聲,什麽時候躺進去的?作何居心?不明情況的真讓人遍體生寒!


    羅生的臉幾若皺成一個包子,他開始越來越相信程胤的話了——人無法控製意誌選擇,更無法控製事態發展。縱使一雀之微,也不會無因落地,自然界的因果定律,正因為事態發展成了誘因,才沒有選擇而選擇。羅生篤定一想,隻能作破釜沉舟的打算。


    魚微涼半蹲下來,不過沒低頭查看,而是戲劇性的把手伸進來在床下摸索,幾根蔥管般細長的手指探來探去,再往前一根煙的距離,就能探到羅生的臉了。


    於羅生,自不必說,全身血管欲要爆裂,比盜墓的開棺還緊張,他深吸一口氣,準備從床下爬出來自首時,監護室的門開了。


    “魚醫生,有急診要處理。”一個小護士在門邊說道。


    “哦。”


    魚微涼迅速站起來,走出了監護室,同時,門也被關的緊緊的。


    稍時,確定再無風波突起後,羅生從床下出來了,出來一抬頭,正對上康諾拉似若骷髏的兩個黑眼窩。


    康諾拉醒著,幹澀如枯井的瞳孔瞪著羅生,手指緊抓被褥,像抓著救命稻草。


    由於嘴裏的呼吸管,她無法說話,隻從喉嚨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羅生當真坐收漁翁之利了,保險起見他反鎖了門,從口袋裏掏出遊戲牌——“靈媒”的那張遊戲牌,他走過去拉起康諾拉的手,把牌放在她手裏。


    “這張牌,程胤讓你給我的這張牌,我現在問第二個問題,你告訴我答案,你不能說話,那輸在手機上。”


    康諾拉看著遊戲牌,臉色變了。一張近乎死屍的毫無生機的臉,也顯山露水的變了,從一種死氣沉沉中變的驚恐、錯亂、如見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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