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瑤心裏有數,思緒層層浮動,各種揣度之意在心底與腦海肆意升騰纏繞,莫名之中,似有一種答案即將要徹底水落石出一般。。шщш.79xs更新好快。


    卻也正這時,沉寂無‘波’的氣氛裏,顏墨白薄‘唇’一啟,再度平緩自若的道了話,“聽一個,曾經與我一道出生入死的邊關守卒說的。”


    他嗓音極是緩慢隨和,自然而然,並無半點的起伏異樣之意洽。


    然而這話入得鳳瑤耳裏,瞬時之際,卻是莫名的引出了一片失落。


    是嗎?


    聽一個邊關守卒說的?如此說來,最開始這顏墨白便是以這等方式聽說了她孤身鳳瑤?


    鳳瑤沉默片刻,終是再度按捺心神,緩道:“往日之事,我已記不得了,但那位邊關守卒如此評判於我,倒是讓我詫異了些。畢竟,往日少不更事,行事刁蠻,在京中的名聲並不好,是以,能有人如此評判往日那般的我,倒也是難得。”


    說著,下意識的又問:“如今那人可還在?”


    顏墨白緩緩搖頭鈐。


    鳳瑤目光微微一緊,心底頓生悵惘。


    也是了,邊關守卒時常曆經戰‘亂’,沙場點兵,若非有過人的本事,豈能回回都在刀尖上化險為夷。


    卻是正待如此思量,顏墨白那平緩幽遠的嗓音再度緩緩而來,“他如今可還在,我倒也不清楚了。隻因,當年我晉升去了大旭京都,便從此之後,與那人斷了聯係。後來,自打我見了你,才覺,那人啊,許是對你言過其實了,鳳瑤你雖生得清秀,但那脾氣,當真是暴躁如雷,甚至,我好心在行宮刺‘激’於你,讓你吐了淤血,你馬不停蹄回京之後,便開始算計我的銀兩。如此恩將仇報之人,倒也隻有你,是以啊,鳳瑤你說,當初那人,可是對完全被你表象所‘惑’了?且他若見得你真‘性’情了,他許是會抑製不住的對你退避三尺呢。”


    這話越到後麵,便越發懶散自若的卷了幾許調侃。


    隻是這話落得耳裏,自然不是鳳瑤所喜。


    縱是往年少不更事不堪回首,但至少如這顏墨白所說,她終算是救了那守卒不是?且恩情為大,想必那人即便見了她真‘性’情,自然也該是敬畏有加才是,何來的退避三尺?


    她姑蘇鳳瑤,似是尚且還未達到令人猙獰心恐的境地才是。


    “往事,我的確記不得太多了,隻是當年的確不更事,後隨著國師去了道行山才稍有好轉。隻是未料到,在道行山清修清修,日日都盼著歸宮,卻不料真正歸宮之日,竟是……”


    話剛到這兒,鳳瑤瞳孔一縮,下意識噎了後話。


    心有起伏,一股股複雜‘波’動之感也在心底層層的搖曳盤旋。


    鳳瑤抑製不住的垂頭下來,目光瞬時黯然無光。卻也正這時,一隻略微涼薄的手緩緩伸來,似要給她寬慰一般,略微有力的將她的手裹入了他掌心。


    鳳瑤驀地回神過來,目光起伏,奈何,顏墨白的手指太涼太涼,甚至於,連帶他的掌心都是涼薄一片,毫無半點溫度。


    “你手怎還這般涼,帳中已放了幾個暖爐,你竟還不覺得暖和?”她驀地斂住心神,抬眸凝他,當即而問。


    他則笑得雲淡風輕,“我身子曆來如此,便是暖和了,手腳也仍是冰涼。”


    鳳瑤半信半疑,深眼凝他,“便是如此,但也不會這般涼才是。”說完,便又想為他把脈,他則抬手而起,將她的另一隻手也握住,緩道:“我身子的確本是如此,往日我牽你時,你也該是知曉的。”


    鳳瑤眉頭一皺,他手指冰涼之事她自然知曉,但往日他的手也未冰涼到這種程度才是。況且,此際這帳中還有這麽多個暖爐,便是顏墨白是個冰塊,此際也該是被烤熱了才是。


    心思至此,一股股複雜與擔憂再度升騰而起。


    突然間,伏鬼昨夜之話也再度在心底盤旋上湧,鳳瑤渾身都稍稍僵了幾許,目光複雜,思緒纏繞起伏,壓製不得。


    卻是許久,沉寂無‘波’的氣氛裏,顏墨白再度道:“鳳瑤。”


    他喚得有些輕,卻還是瞬間擾了周遭的沉寂。


    鳳瑤應聲回神,抬眸觀他,卻待目光剛剛觸上他的臉,他便自然而然的垂頭下去了。


    “此番大英之行,生死不定。”他薄‘唇’一啟,平緩而道。


    鳳瑤又是一怔,未料他會突然言道這話題,待得沉默片刻後,她才緩道:“我知曉。隻是,大英雖是龍潭虎‘穴’,但你我若同心協力,許是終能化險為夷。你本是福大命大之人,定也能在大英全身而退。”


    他瞳孔微微一縮,隻道:“往日我便將所有好運用盡,許是這次,便沒那般好運了。”他這話極低極低,似如喃喃自語,然而這話入得鳳瑤耳裏,卻仍是清晰之至,鳳瑤心口微緊,繼續道:“未知之事,想那麽多作何。你顏墨白終是大福之人,自也能安然而立,化險為夷。”


    顏墨白勾‘唇’而笑,點點頭,“希望如此吧。隻是,前事不定,凶險不定,我如今,倒想給自己留條後路。”鳳瑤兀自沉默,靜靜而候。


    他繼續道:“這麽多年來,我鮮少為自己活過,而今大險之前雖不該想這些,但我仍是,想自‘私’的成全自己一回。”說完,稍稍抬頭,那雙落在鳳瑤麵上的瞳孔頓時深邃如潭。


    他如此突來的反應,倒讓鳳瑤有些措手不及,鳳瑤挑眼望他,終是開‘門’見山的問:“你想如何成全你自己?或是,你如今,可是有其餘心願了?”


    他深眼凝著鳳瑤,點點頭,未言話。


    鳳瑤候了片刻,眼見他仍是不言,便歎息一聲,“你有何話,便與我說便是。許是,你之心願,我也能幫你實現。”


    這話剛落,他便接聲而道:“我這心願,的確隻有你能幫我實現。”


    鳳瑤一怔。


    顏墨白鮮少以這種認真的態度與她說話,卻也正是因為這種態度,才知顏墨白心底之事,絕非簡單了。


    鳳瑤也下意識坐端了身形,徑直迎上他的眼,“你要我幫你實現什麽?”


    雖心有揣度,但至少,顏墨白能將心事說給她聽,於她而言,自然也算是一種欣慰。她最是不喜他諸事都將她排除在外,諸事都提前為她想好,甚至於,她也全然不喜被他全全藏在羽翼下的安穩,她也非貪生怕死之輩,是以,情義至此,自然也是想與他並肩而立,分擔他身上的擔子。


    是以,大抵是昨日的促膝之談起了效果,而今,這顏墨白終是開口與她說心願了。


    心思至此,麵上的複雜之‘色’也逐漸消卻,落在他麵上的目光也越發放緩。


    奈何,顏墨白仍是並未立即回話,那張俊雅風華的麵容上逐漸有掙紮之‘色’滑過,卻是半晌後,他終是將目光稍稍挪開,不再朝她對望,隨即薄‘唇’一啟,幽遠平緩而道:“如今大旭京都之中,有許儒亦打你主意,便是那柳襄,也要口口聲聲入你後宮,‘侍’奉於你。”


    他僅是道了這話,顯然是話中有話。


    鳳瑤心有歎息,緩道:“我對許儒亦與柳襄並無男‘女’之意。”


    “我知曉,隻是,世事沉浮,諸事不定。我並非是擔憂你日後會與其他人如何,而是,我擔憂此番大英之行,我喪於非命,徒留你一人歸得大旭。我顏墨白此生煢煢孑立,本是無牽無掛,但我終還是不舍於你,且我這人也是傲氣之至,我好不容易與你在一起了,若我未能真正與你廝守,我自然,也是不喜外人與你廝守,甚至,照顧你。”


    鳳瑤眉頭一皺,本是稍稍鬆懈的心再起‘波’瀾。


    她著實不知顏墨白怎突然就說到這個了,她僅是急忙低沉著嗓音回道:“大英之行,你定不會有事,再者……”


    這話一出,卻是後話還未跟著道出,顏墨白便握緊了她的雙手,出聲將她的話打斷,“鳳瑤。前事不定,你我皆預料不得。但我拚盡一切都是會護你安好,而我之‘性’命如何,終是未知。我與大英有大仇,若不能毀得大英皇族,我絕不會善罷甘休,而你不一樣,你入得大英拿到幼帝解‘藥’後,你便可回大旭,也必須回大旭,我也定會差人安然將你送回大旭,是以,你我雖可並肩戰,但你終不可為我擋盡一切風雨。我也不願你為我拚鬥狼狽,我隻是想,想你記住我。便是我有何閃失,‘性’命不在之際,我也想你記著我,不願有外人取代我來照顧你。”


    他嗓音仍是極低極低,然而入得耳裏,掀起的‘波’瀾卻層層壯烈。


    她最是不喜這般沉重的話題,卻又不得不‘逼’著自己好生麵對。


    她也一直都想著天下大安,想著顏墨白能安然而存,奈何,現實就是這般無情‘逼’人,此番即便他放下一切不入大英,她姑蘇鳳瑤也得不顧一切的入得大英。


    命運如此,枷鎖重重,終是掙脫不得,隻是,心底終還是脆弱了些,此番不過是聽得顏墨白這番話,便會悲從心來,極為難過。


    她指尖驀地一動,這回卻是反手將他冰涼的手裹在了她溫熱的掌心,隻奈何,半晌之後,他的手似如裹不熱一般,仍舊還是最初那般涼薄的溫度。


    “你莫要多想了,此番大英之行,你我皆不會有事。”說著,咬了咬牙,強行按捺心底的悲涼與起伏,繼續道:“再者,便是你當真有何閃失,我也不會對其餘之人生情。我本是曆經過情劫的,心早已是支離破碎,而今那破碎的心既是被你修好,自然也會隻記得你,掛念你。我也不會讓任何人照顧我,若是我此番能拿到征兒解‘藥’,我會好生治好征兒,好生治理大旭,待得征兒成年,我會將一切都‘交’給征兒,而我,再尋一處僻壤之地,安然而活,連帶你的那份‘性’命,一起安然的活著。”


    這話本為假設,隻是待得全數脫口而出,才覺心底越發震撼不平。


    她不曾想過日後之事,也從來不願去多想,隻因心有抵觸與在意,是以便也不敢去多想。


    但有的事終歸還是要想好,有些突發之兆也會隨時發生,是以,倘若此番之行當真隻有她姑蘇鳳瑤能安然脫身,她定不會如他所憂的那般會移情柳襄或許儒亦,她定該會,滿心悲傷,一生孤獨。


    她會掛念他,會記得他。甚至,她的屋子裏會掛滿他的畫像。


    她也會嚐回攝政王府,去一點一點探尋他往日的一切,隻是,那曾經成親的喜屋,便是蜘蛛纏繞,灰塵落滿,她許是也不會讓人去打掃,不會讓人去碰,甚至連她自己,也都不敢入得那喜屋半步。


    世人皆道,情字磨人。


    是了,情字的確磨人,隻因人皆有生死,其中一人若是先走,剩下那人,定當肝腸寸斷,支離破碎,孤獨寂寥。


    那該是何等的淒涼與悲傷,此際便是稍稍一想,心口便似在發緊發痛,承受不得。


    她渾身都開始發僵,一股股複雜畏懼之感在心底纏繞。也是突然間,此番才再度明白,原來,不知不覺之中,便有這麽一個人,早已,入心。


    也原來,有這麽一個人,能撼動她姑蘇鳳瑤的所有淡定與從容,甚至於,將她的所有堅定與勇敢,擊得轟塌破敗。


    “我方才之言,僅是虛設,但隻要我在你身邊,你絕不會有事,我會護你。”待得半晌,她才強行按捺心神,再度極是認真的朝他補了一句。


    而待這話落下,顏墨白便薄‘唇’一啟,再度道:“鳳瑤心意,我自能命了,但我,又如何能讓你獨自而過。”


    鳳瑤眉頭深鎖,一言不發。


    則是片刻,顏墨白身子微微傾身斜來,越靠越近。


    鳳瑤僵然而坐,滿心複雜與悵惘,一動不動。


    則是片刻,他的鼻尖終是稍稍止在了鳳瑤鼻尖的咫尺之距,如此近的距離,鳳瑤能清晰感覺到他的呼吸,甚至,還能聞到他身上散發的稍稍濃鬱的墨香。


    她本是悵惘的瞳孔終是抑製不住的顫了顫,心口也莫名的陡跳而起,壓製不得。


    “鳳瑤。”


    正這時,他薄‘唇’一啟,低聲而喚。


    不知為何,這短促的二字入得耳裏,竟突然像是卷了種莫名的磁‘性’,仿佛要從耳裏強行鑽入心底一般。


    鳳瑤渾身越發而緊,低聲而應,“嗯。”


    這話一摞,他臉頰越發靠近,隨即麵容稍稍一側,那高‘挺’的鼻尖陡然從她的臉頰擦過,瞬時,待得她瞳孔越發驟縮之際,兩片略微溫潤之物,恰到好處的落在了她的額頭。


    她渾身抑製不住的一顫,心口的所有思緒與鎮靜陡然崩散,卻也正這時,他並未離開她分毫,反倒是臉頰稍稍下移,與她鼻尖貼著鼻尖,那鼻下的呼吸微微卷著墨香,驟然被她呼吸入鼻,隨即,層層厚重的氣氛裏,他薄‘唇’一啟,再度道:“我的確怕你移情別戀,也怕你無人照料,孤獨終老,是以,鳳瑤,趁我還活著,我們……要個孩子,如何?就讓他,代替我來陪你,他長大了,也會如我般護你。他乃我的延續,他以後,定會護好你,隻是,鳳瑤且要記住,莫讓他長成如我這般嗜血成‘性’之人,就讓他,安然成長,便是做個文弱書生,隻要他體貼你,也是極好。”


    這話一字一句入耳,震得鳳瑤腦海發白,整個人都全然呆住。


    她一動不動的坐著,空白的心再緊蹙的跳著。


    從不曾想過,這番話,他會在這時候說出來,也從不曾想過,有朝一日,顏墨白也會有如此擔憂之事。


    隻是,她該如何,該如何,該如何……


    待得心神剛剛恢複,所有思緒便將那一方方空白徹底填滿,僅是刹那間,腦海淩‘亂’,心,也淩‘亂’如麻。


    卻也正這時,顏墨白麵頰再度一斜,瞬時,他那溫熱的‘唇’瓣,恰到好處的貼上了她的,而這回,他的‘唇’瓣則貼了她的‘唇’瓣,動作極其小心翼翼,也生疏至極,待得貼上後,他便不動了,待得許久後,他才開始‘唇’瓣而動,而後,一點一點的撬開了她的‘唇’瓣,撬開了她的牙關,隨即,極是珍重小心的纏繞。


    瞬時,嘴裏溫柔密布,似如渾身上下,都是他的墨香。


    她腦袋再度轟然而白,心跳猛烈,似如要跳出嗓子眼。


    則是片刻,她當即坐不住,渾身癱軟乏力,整個人驀地一倒,他則陡然拉她,瞬時讓她恰到好處的倒在了他懷裏,隨即也不待回神反應,他已起身將她打橫抱起,而後緩緩踏步,朝不遠處的‘床’榻而去。


    燭火搖曳,四方之處,光影重重,幽密盡顯。


    沉寂無‘波’的氣氛裏,盡數是衣袂窸窣之聲,而後,待得衣袂聲徹底而歇,隨之而來的,則是一路小心翼翼的落‘吻’聲。


    帳外,冷風浮動,伏鬼與一眾禦林軍們靜靜而立,猶如石雕般一動不動。


    待得許久,伏鬼才將指尖的瓷瓶收好,剛毅煞氣的麵容,終是鬆得不能再鬆。


    “今夜,主帳不必再守,且散了。”待得許久,帳內的燭火被全數拂滅,伏鬼回神過來,薄‘唇’一啟,低低出了聲。


    在場‘精’衛們皆是一怔,麵‘露’難‘色’,目光紛紛朝伏鬼袖袍望來,猶豫片刻,終是有人壯著膽子小心翼翼的問:“皇上差我們尋的那‘藥’……”


    不待‘精’衛將後話道出,伏鬼便正了臉‘色’,鋒利的目光朝那‘精’衛一掃。


    瞬時,‘精’衛頓時被伏鬼那滿是煞氣的目光怔住,下意識噎了後話。


    伏鬼冷眼鎖他,繼續道:“長公主終是有情有義之人,皇上與長公主兩相恩愛,根本不需外‘藥’來輔。”


    說著,神‘色’微動,似如突然想到了什麽,繼續道:“再者,宣告所有‘精’衛,今夜之後,務必都得對長公主改口,恭呼娘娘。我大周皇上的摯愛,我大周的國母,自當我大周‘精’衛好生恭敬維護,愛戴長存,此事,可記下了?”


    “屬下記下了。”‘精’衛們紛紛麵‘色’一變,當即壓著嗓子而應。


    伏鬼掃他們兩眼,也不再多言,轉身便踏步而遠。


    夜‘色’沉寂,冷風簌簌,然而便是如此,鳳瑤與顏墨白雙雙極累,酣睡不醒。


    兩人一直睡到翌日三竿,鳳瑤才稍稍初醒,隻是待得神智回籠,才突然發覺,渾身酸澀難耐,甚至連手都難以抬起分毫。


    渾身全然接觸著被褥,毫無遮攔,被褥下的自己是何等光景,此際不用想便已清晰之至。


    昨夜癲狂一宿,曆來不知,顏墨白動作雖是極為生疏,小心翼翼,但身子骨仍還是痛的,隻是,此際心底之中,並未有任何大起大落的驚愕與羞恥,更多的,則是一種恢複平靜的沉寂,甚至,莫名的安穩。


    她甚至也還能清晰記得,當時徹底兩相而合之際,顏墨白極是‘迷’離的望她,一遍一遍風風穩她的眉眼,那薄‘唇’之中,雖是溢出了幾聲歡合粗啞之歎,但更多的,是一遍又一遍朦朧卻又極其想要認真而喚的‘鳳瑤’二字。


    此生之中,無數百回聽人喚過這二字,卻是直至昨夜,才會覺世上仍還有人,竟能將這二字喚得如此情深意切。


    為他要個孩子是嗎?


    他許是當真怕了,怕他一去不複返,怕她真正會如她言道一般孤獨終老。他終是了解她的,能將她的‘性’子揣度得一清二楚,但若,他當真有何閃失,她便雖有心追隨亦或是孤獨終老,但若有孩子在身,她終還是得拚了命的堅強活下去吧。


    他如此之為,看似似在擔憂柳襄與許儒亦趁虛而入,看似是在為她以後考量,但她仍還是知曉的,他如今最確切的目的,便是不想讓她隨他一起並肩作戰,不想讓她陪他一起死在大英。


    畢竟,若是身有他的子嗣,無論如何,她都得掂量而行,即便她不願苟活,但她終歸還是想為他護住他的血脈。


    人啊,一旦有了心係之物,便會不弱最初那般不顧一切的勇猛了,而這顏墨白,便也恰巧算準了這一點,而她姑蘇鳳瑤啊,也全然陷在了他的柔情與蠱‘惑’裏,慢慢被他的溫柔蠶食掉所有的震驚,而後,甘之如飴的,為之沉淪。


    他就是這樣決絕之人,也曆來都是這樣的人,一旦做了什麽決定,便會用盡手段不讓人來違逆,卻也偏偏是如此強勢之人,在她眼裏,卻越發惹她心係與心憐。


    “醒了?”


    思緒翻轉,各種思慮皆在心底一遍一遍的過著。


    卻是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間,耳畔揚來了一道低啞磁‘性’的嗓音。


    那嗓音極是滄啞‘迷’人,不風情,卻又像是自帶勾人。


    鳳瑤下意識斂神回神,側眸一望,便見枕畔之人,已是掀了眼。


    此際,他那俊逸的麵容略微染著幾許溫柔,而那雙落在她麵上的瞳孔,則稍稍夾雜幾許初醒過後的朦朧,甚至,也不待鳳瑤回話,他手臂稍稍用力,再度將她往他懷裏攏了攏,隨即下顎抵在她額頭,低聲道:“怎不多睡會兒。”


    鳳瑤緩道:“醒了便睡不著了。”說著,眉頭微蹙,‘欲’言又止,卻是終歸未再言話。


    顏墨白目光越發的清明,凝她片刻,平緩而問:“昨夜可是‘弄’疼你了?”


    鳳瑤微微搖頭,仍未言話。


    顏墨白也跟著沉默一會兒,隨即薄‘唇’一啟,終是再問:“昨夜之事,你可會怪我?怪我,擅做主張的要你。”


    這話入耳,微微在心底卷了幾許漣漪。


    鳳瑤再度搖了搖頭,深呼吸一番,隻道:“並非是怪你,而是,在憂日後的路。”說著,稍稍抬眸起來望他,目光迎上他的眼,繼續道:“出發大英在即,我隻是擔憂,日後身子略有變故,到時候,我不得不麵臨某些艱難抉擇。”


    他並未言話,目光仍極是仔細的在鳳瑤麵上逡巡打量。眼見鳳瑤麵上當真未有半點後怒之‘色’,他終是全然放心下來,越發小心翼翼的將鳳瑤摟緊,“不會。日後也不會有任何變故,我不會讓你曆經風雨,你信我。”


    此番之中,這廝仍還是表‘露’出他的本意了,如此看來,她也的確猜得未錯,無論她這兩日如何與他攀談,他都是未將她的話聽入耳裏的,甚至於,他許是骨子裏都不曾想過要讓她姑蘇鳳瑤隨他一起並肩作戰,而是,他一直都選擇要將她護在他的羽翼下,為她遮風擋雨,護她安穩。


    隻是這種安穩,若要用他受傷甚至‘性’命來換取,她如何能承受,又如何能忍心。


    “你一直口口聲聲讓我信你,但你卻一直不曾想過要信我。顏墨白,人心皆為‘肉’長,我並非冷血無情,是以,也做不到冷血無情之事,你若當真想讓我暢快欣悅,便不該,提前為我規劃好一切。”


    她語氣並無鋒芒,有的,僅是一種極為難得的‘迷’茫,甚至無奈。


    大抵是顏墨白終還是太過強大,諸事為她而量,是以,才會顯得她如此薄弱,似是需要他來維護與照顧。


    “鳳瑤。”顏墨白並未多言,許是知曉鳳瑤心緒浮動,是以,也未多加解釋。


    待得這話一出,兩人便無聲而對,兩相緘默,則是半晌後,沉寂無‘波’的氣氛裏,他再度道:“我並不想為你規劃一切,而是,僅想以我最後之能,讓你安然。但昨夜之事,我並非算計什麽,我隻是,的確想要個孩子,要個你我之間的孩子,如是而已。你可還記得,往日在攝政王府,我也曾收養過好幾個孤兒,其中悅兒,還認你做了娘親,往日那般相處,的確是我畢生所喜,我也曾陷在當初的平凡快意的日子,不願自拔,是以,我是喜歡孩子的,更希望,與你有個我們的孩子,如此,無論我日後生死如何,我都會心生寬慰,至少,我們的子嗣會代替我而活,好好的,伴在你身邊。我也不求你真正能記我多年,我隻願,每番你見得孩子時,便能稍稍想起我來。”


    “你莫要說了。”鳳瑤瞳孔一顫,心底也陡然而緊。


    顏墨白越發將她擁緊,垂頭緩緩在她額頭落下一‘吻’,“今日‘吻’你之眉,要你之身,日後,我定會護你安然,也會護幼帝與大旭,安然。”


    說完,‘唇’瓣便稍稍從鳳瑤額頭挪開,緩道:“今日無事,你便多休息一會兒,我且去趟軍機帳,見見副將們。”


    鳳瑤垂眸沉默,待得片刻後,才稍稍點頭。


    顏墨白這才緩緩將她鬆開,隨即坐起身來,瞬時,被褥自他身上滑落,瞬時將他的身子展現無遺。


    鳳瑤瞳孔下意識便鎖到了他身上,隨意一掃,入目之中,便皆是一片片極是猙獰的傷疤。那些傷疤,在他細瘦的身子上‘交’錯,猶如一道道漆黑的長蛇一般,猙獰纏繞,觸目驚心。


    鳳瑤目光陡然抑製不住的大顫,麵‘色’也在刹那之間緊烈開來,然而他似如未覺,極是淡定的穿上褻,衣,再披了外袍,待得一切完畢後,便立在榻邊彎身下來未鳳瑤仔仔細細的掖了掖被角,隨即又垂頭下來朝鳳瑤額頭落了一‘吻’,待得鳳瑤呆呆凝他,他才清風儒雅一笑,薄‘唇’一啟,隻道:“好生休息。”


    短促的四字一落,他才稍稍直起身來,轉身而行。


    鳳瑤一言不發,目光一直靜靜凝在他脊背,直至他徹底出得帳子消失之後,她才稍稍回神過來,微微合眼,思緒越發翻騰起伏,仍是入睡不得。


    渾渾噩噩在榻上躺了許久,她才稍稍坐起身來,而待穿衣之際,才見自己渾身上下,皆是一道道極為醒目的紅痕。


    這些都在明之昭昭的證明著昨夜那般癲狂的歡好,鳳瑤神‘色’微動,呆坐片刻,隨即才再度斂神一番,繼續著衣。


    待得一切完畢,她才下榻而行,待得剛出帳子,那些立在帳外的‘精’衛們皆是極為恭敬的朝她彎身一拜,而後整齊劃一的開始大呼,“屬下拜見娘娘。”


    娘娘?


    這二字陡然入得耳裏,倒讓鳳瑤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卻是片刻後,她才回神過來,也未就此深究,僅是道:“去備些熱水與早點來。”


    ‘精’衛們急忙應話,轉身小跑而走,鳳瑤也未在外多加逗留,轉身便緩緩回帳。


    雖是練武之身,歡合之後隨不如尋常‘女’子那般極是孱弱,但身子骨終還是有些不適與酸痛的。


    而待‘精’衛們迅速將熱水備來,她入坐在浴桶內,渾身被熱水圍裹,身上那一道道酸澀疲倦之感才逐漸消卻。


    她在浴桶內泡了許久,待得熱水涼透,才稍稍掀眼回神,而後緩緩出浴,卻待剛將衣裙穿好,顏墨白便緩緩歸來。


    此際的他,已是不知在哪兒換卻了一身衣袍,那素白的長袍依舊襯得儒雅仙逸,隻是,他墨發卻是隨意披散著的,入了帳篷,見了鳳瑤,他便拉著鳳瑤雙雙坐定在軟塌,溫潤平緩的讓鳳瑤為他束發。


    “今日該監視練兵,是以不宜散發,鳳瑤且為我梳梳。”


    他嗓音極是平緩得當,尾音剛落,便將木梳主動塞到了鳳瑤手裏。


    鳳瑤微微而怔,也未拒絕,僅是便是昨日為他束發一次,但手法仍是不靈活,此番仍舊是無論怎麽束,都還是將他的發髻束歪了,甚至連那隻小巧的發冠也都戴歪了。


    他也稍稍抬手‘摸’了‘摸’頭頂的發髻,再度笑得開,慢悠悠的道:“鳳瑤這回束發倒是有所長進,畢竟,昨日都快歪到耳郭的發髻,今日倒是稍稍有些安在腦袋頂了。”


    這話仍是在不曾掩飾的調侃。


    鳳瑤眼角一挑,目光再度在他發髻上掃了兩眼,“我僅有這本事,此番能將你的頭發全數束在一起,便已是不易。”


    他輕笑一聲,似如一切都了然於心,隻道:“也罷,的確是難為你了。”


    說完,稍稍推著鳳瑤側身過去,抬手握了一旁的幹帕,開始為鳳瑤擦拭起還未全然幹透的青絲。


    “今日練兵,你可要隨我一道去看看?”他突然問。


    鳳瑤緩道:“本是閑來無事,此番隨你去看看也可。再者,你讓伏鬼去通知一聲,讓大旭暗衛也一道過來練兵吧。你練兵有一套,大周‘精’衛個個都驍勇善戰,大旭暗衛們,自也可與你學學。”


    顏墨白手中動作極是溫和,“讓大旭暗衛一道來練兵,自然也是尚可,隻是,你突然說到這個,我倒突然想起一事來。”


    “何事?”


    鳳瑤再度直白的問。


    這廝縱是喜歡如此賣關子,有事也不直接說,反倒是分的要她抑製不住的問他一聲才說。


    片刻,待得她尾音剛剛一落,他便漫不經心的出聲道:“鳳瑤昨日黃昏,差人將柳襄送走了?”


    鳳瑤猝不及防一怔,思緒微浮,倒是想起了昨日之事。


    是了,她當時從大旭暗衛安置之地離開時,的確吩咐伏鬼差人將柳襄送走,卻不料,今日身子酸澀乏累,便也未想起這茬,而今顏墨白突然這般問,似又像是話中有話,難不成,柳襄那裏,出了變故?


    正待思量,片刻之際,顏墨白平緩無‘波’的出聲道:“柳襄此人,許是沒那麽容易送走。這不,我今兒從軍機帳出來時,伏鬼便猶豫著說,昨夜差人帶那柳襄離開營地,不料,竹筏渡河之際,柳襄便突然跳了水,自行鳧水上岸,而後跪在了營地外,無人何人好話歹話說盡,就是不願離開。且此番那小子跪了一宿,此際仍還在外麵跪著,模樣倒是可憐。”


    他嗓音極是漫不經心,語氣中的懶散慵然之意分毫不掩,似如當真隨口言道一般,嗓音並無鋒芒,對那柳襄似也無半點的仇視與抵觸。


    鳳瑤眼角一挑,麵‘色’也稍稍沉了半許,著實未料那柳襄竟會如此。


    再者,這顏墨白突然主動提及此事,倒也在她意料之外,畢竟,柳襄也算是他之不喜,便是未將柳襄真正放在眼裏當做眼中釘,但這廝自然也不會好心到主動提醒她那柳襄如今正值可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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