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翻轉,層層疑慮在心底蔓延沸騰,理之不清。


    情況危急,縱是心有萬般驚疑,此際也隻得強行忍耐,卯足了勁兒的拎緊大英左相,入水而逃。


    此際的水麵,也早已是混亂成片,處處廝殺,水麵的花燈早已零零散散,亂成一團,甚至有的花燈之上,早已是覆蓋上了一層刺目突兀的鮮血,便是連帶周遭迎麵而來的風,也再也聞不到河水中那淺淺的魚腥味道,有的,僅是刺鼻濃烈的血腥,令人作嘔。


    鳳瑤滿目陰沉,鳧水動作極快,身後葉航與柳襄緊然跟隨,分毫不曾掉隊。


    隻奈何,三人還未鳧出多遠,片刻之際,左側不遠處的水麵之上,當即有人扯聲而吼,“相爺在那兒!”


    短促的話一落,隻聞撲通幾聲,皆是有人迅速入水之聲。


    鳳瑤下意識抬頭一望,便見不遠處的水麵,已有幾人迅速朝這邊鳧水過來,水花陣陣,速度驚人。她麵色微微一沉,眸泛冷冽,則是這時,柳襄當即鳧水上前,低沉沉的道:“這幾人,柳襄對付便是,長公主先走。”


    他嗓音略微決絕,再無當初的風情與柔膩。


    此際也非感性之時,是以待得柳襄這話一出,鳳瑤便已低沉道:“小心些。”


    她毫無反對,待得這話一落,便已調轉方向鳧水。


    這大英左相著實猶如一塊石頭一般,渾身僵硬,一動不動,再加之身子略微肥胖,是以拎起來著實有些費勁兒。葉航麵色也是緊烈重重,終是忍不住伸手鉗住了大英左相的脊背,隨即緊著嗓子朝鳳瑤道:“屬下在後麵推,長公主快些。”


    鳳瑤頭也不回的點頭,鳧水速度越發加快。


    有得葉航的相助,此番行動顯然比方才快了幾倍,奈何好景不長,待朝前方行了不久,便再度有人朝這邊圍攻而來。


    眼見勢頭不對,葉航終是鬆了大英左相,如同先前柳襄一樣,留在原處與那些襲來之人廝殺,為鳳瑤斷後。鳳瑤強行按捺心神,滿麵陰沉的繼續往前,待得靠近一艘尋常百姓的小船,她驟然躍身而上,袖袍中的匕首陡然架在那船夫的脖子,“將船靠岸。”


    那船夫下得差點跪身下來,滿身的顫抖。


    他年紀略大,搖船搖得慢。此際本是來湊彩燈節熱鬧,卻不料河麵竟有大批人要殺人,他驚急之下,搖船而離,奈何動作略是緩慢,無法急速,是以搖了半晌也未抵達岸邊,反倒被突然竄上來的鳳瑤嚇得不輕。


    “姑娘饒命。”


    他強行站穩身子,顫顫抖抖的朝鳳瑤喚。


    鳳瑤稍稍收了匕首,陰沉道:“搖船!”


    船夫不敢耽擱,忙不迭的應聲,也不知為何,此番竟像是渾身充滿了勁兒一般,搖船速度破天荒的驚人。


    鳳瑤將大英左相仍在船上,為防萬一,仍還是在他身上點了幾大穴道,隨即便滿身清冷的立在船上,森然的目光朝四方觀望,眼見有人再度朝這邊襲來,她抬手一掌,濃烈的掌風大肆而出,陡然將迎來之人震翻。


    如此局勢,持續片刻,隻是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越發讓人注意到了這邊,隨即,有幾艘大船迅速朝這邊靠攏,借著那畫舫上的燈光肆意掃去,隻見那些畫舫之上堆滿了滿身黑袍之人,且那些黑袍之人,皆手握長弓,正紛紛朝她對準。


    她麵色微微一變,身子一彎,手指一動,頓時將大英左相拉起來擋在自己身前,瞬時,那些大船上拉弓之人皆是一怔,那開弓上弦的箭怎麽都放不出來了,反倒是雙方堅持片刻,終是有人下令而吼,“入水,近攻,務必將相爺救下。”


    這話剛一落,陡然間,那幾艘大船上的人紛紛棄弓入水,鳳瑤滿目陰沉,煞氣磅礴,手中匕首微微握緊,正以為此番之戰是場硬仗,不料正這時,不待那些入水的黑袍之人靠近,一道道寒光晃晃的利箭正從旁處飛來,極為精準的射在了水麵那些黑袍之人身上。


    頃刻之際,慘呼漫天。


    鳳瑤雙目圓瞪,心生起伏,目光也循著那些箭羽的出處望去,隻見右側不遠,兩艘畫舫上仍是站滿了拉弓之人,隻是那些人,依舊滿身的黑袍,分不清出處,但依照那些人射殺大英左相的人來看,自然也知那些人並非左相暗衛。


    隻是,不是左相暗衛,又是哪門哪派?


    越想,越覺今夜之事極為異常,令人理之不清。


    而偌大的河麵上,拚殺依舊在持續,處處都揚著皮肉裂開的猙獰與慘呼聲,入得耳裏,無疑是有些讓人頭皮發麻。


    那些入得水裏的大英左相之人,紛紛不曾靠攏鳳瑤所在的小船,便已被射殺當場。


    鳳瑤朝那滿是鮮紅的河水凝了凝,再度強行按捺心神,朝那右側的兩艘畫舫再度望去,卻見畫舫之上那些射箭的黑袍之人,已是訓練有素的全數入了畫舫,驟然之間,那本來還人員密集的畫舫船頭,刹那便空空如也,若非方才那番血雨腥風的廝殺場麵一遍遍在她腦海回蕩,她定要以為那畫舫船頭本就無人,又何來的猙獰廝殺。


    心口驟然空蕩,起伏發虛,不知為何。


    則是不久,船夫已是將船靠岸,顫顫抖抖的朝她出聲,“姑,姑娘,到了。”


    鳳瑤應聲回神,不再耽擱,拎了大英左相便開始踏步上岸,待得朝前行了不遠,前方之處,便有大批黑袍之人圍攏過來。


    “果然是有人帶著相爺上岸了,這邊!”


    這話入耳,鳳瑤瞳孔一縮,心底驟然通明。


    竟是有人守株待兔!


    卻也僅是片刻功夫,她便已被那些黑袍之人團團圍住,刀劍相向,雙方對峙。


    “還不快將相爺送過來!”


    眼見大英左相被鳳瑤如同貨物般拎著,在場黑袍之人皆是麵色大變,滿目的驚愕與震撼,且那一雙雙朝鳳瑤落來的眼睛,也猶如看待死人一般,陰沉狠烈。


    鳳瑤斂神一番,慢條斯理的朝周遭之人掃了兩眼,隨即便將大英左相稍稍扶著站起,手中的匕首略是幹脆的橫在大英左相脖子,漫不經心的道:“爾等許是還未看清形勢。如今左相在我手裏,爾等也敢如此靠近,就不怕一旦惹怒於我,我手中的匕首,傷到你們家左相。”


    這話剛落,便有人陰沉沉的威脅道:“放肆!你若敢傷相爺分毫,我等定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鳳瑤眼睛稍稍半眯,鷹厲的目光朝那言話之人一落,“我不過是孤家寡人罷了,便是亡了也無傷大雅,但我若亡,定提前讓你們左相陪葬,爾等可要想清楚了,你們左相一旦出事,你們這些左相身邊之人,會否有活頭!”


    這話一出,在場之人皆神色起伏,突然間,卻是無人應話。


    鳳瑤瞳色驟沉,嗓音一挑,“還不退開!”


    在場之人皆滿目複雜的望她,並無動作,直至鳳瑤手中的匕首越發靠近左相脖子,他們才滿麵震撼,終是極緩極緩的退開身來。


    鳳瑤架著大英左相緩緩往前,目光四方而掃,待視線觸及到不遠處的一輛馬車後,足下便也開始朝那馬車而行。


    此番孤立無援,無疑是最壞的場景。隻是今夜已是破罐子破摔,是以無論如何,都不可讓大英左相落入這些人手裏才是。


    思緒至此,心境也越發堅定,待得往前不久,她終是架著大英左相靠近了那輛馬車,卻是正這時,有黑袍之人竟趁馬車遮擋,陡然朝她襲來,她下意識握著匕首抵擋,卻是正這時,在場之人紛紛眼明手快的全然圍攏,紛紛朝鳳瑤圍攻,鳳瑤拎著左相的手渾然不鬆,急促無奈之下隻得提起飛身,卻是身子剛剛躍起,有黑袍之人頓時握住了她的腳踝,猛的一扯,頓時要將她從半空扯落下來。


    她眉頭一蹙,臉色驟然,卻是正當這時,一道道箭羽的破空聲陡然而來,那些圍攏著的黑袍之人頃刻間便倒下大半。


    那拉她腳踝的黑袍之人也是急忙鬆手,當即抬手握劍朝周遭突然而來的箭支揮動,而鳳瑤則強行咬牙,內力猛提,整個人拎著大英左相再度躍身而起,本是要徑直退開人圈,不料一道白綾突然破空而來,猶如一道刺目鮮亮的光影一般在昏黑的光影中滑過,隨即猶如長了手腳一般,徑直纏上了鳳瑤腰身,驀地朝她往岸邊不遠拿出丘地上拉。


    那白綾速度極快極快,周遭掠得冷風無數。


    鳳瑤衣裙與青絲全數被夜風吹亂,身子被纏,掙紮不得,那隻拎著大英左相的手也分毫不鬆力道,強行而握,指頭似是都要大力捏斷一般。


    驟風,白綾,飛躍……


    這一幕幕落在眼裏,熟悉莫名,思緒也是起伏翻騰,平息不得。


    待得整個人被白綾拉上那處土丘,光線頓時被土丘上那些密集的樹木徹底掩蓋,漆黑一片,鳳瑤眉頭緊鎖,目光緊緊而掃,奈何黑沉之中,看不清任何,卻是不久,腰間的白綾突然減卻了力道,她整個人也從半空跌落,而後,噌涼的脊背頓時撞入了一方瘦骨嶙峋的胸膛,霎時,一道熟悉入骨的清淺墨香驟然盈鼻,頓時猶如有種魔力一般,卸卻了她滿身的驚疑與震撼。


    “鳳瑤。”


    平和溫潤的嗓音,突然在後脖響起,略微卷著幾分醇厚,但更多的,則像是一眼萬年般的難得,甚至驚顫。


    鳳瑤目光大顫,本是平靜下來的心,突然開始陡跳,心緒起起伏伏,所有情緒交織沸騰,一時之間,竟是沒出息的說不出一句來。


    土丘下,短兵相接,廝殺聲仍舊成片,奈何這時,她隻覺一切的一切似是隔了好遠好遠,再也入不得她沸騰起伏的心境。


    東臨蒼終還是不曾騙她,這人,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入了大英國都。


    顏墨白,顏墨白……


    心緒翻湧,她是想喚他的,隻是片刻之際,他那溫熱的薄唇已是貼了上來,整個人將她徹底束縛在懷裏。


    她整個人抑製不住的卸卻了力道,軟倒在他懷裏,動彈不得。


    皆倒是久別勝新婚,隻是如今的吻,卻並非濃烈,更像是,許久不見的小心翼翼的觸碰,宛如珍寶。她能體會到他動作的溫柔,甚至於,溫柔入骨,不濃烈,不索取,不激動,不厚重,有的,僅是一點一點的觸碰,以及,小心翼翼的溫存。


    “墨白。”


    待得半晌,她終是低啞的喚出聲來,語氣夾雜了太多的厚重,早已將相遇的激動之情全數遮蓋。


    這話一出,他便已停了動作,低低的朝她應聲,“嗯。”


    說著,便已是伸手入懷,突然掏了隻明珠出來,那明珠並非太亮,光影昏暗,隻是卻能稍稍照亮二人的臉。


    兩人在光影中四目相對,釋然溫情,甚至無需言道一字一句,便可互通情意,歲月靜好。


    待得許久,他才率先回神過來,目光朝地上的大英左相一掃,“我就知曉,鳳瑤定巾幗威武,捉得到大英左相。隻是,憑你一己之力冒險,著實太過危險,那東臨蒼,就不曾差人接應你?”


    他嗓音溫潤,問得有些漫不經心,隻是若是細聽,卻不難聽出他語氣中那隱約夾雜著的不滿之意。


    鳳瑤捏上他的手指,則覺他的手指極細極細,無疑是皮包骨頭,瘦骨之至。


    如今的他,哪還有往日的半點豐腴,縱是容貌依舊清雅卓絕,奈何卻又給人一種瘦骨嶙峋的憐然。


    不得不說,與大英對抗,此番還未真正開戰,這人,便已是瘦削至此,令人心疼,也不知後麵一旦真正全然大戰,這人,會如何。


    心思越發的蔓延幽遠,連帶心境都開始悵惘沉雜開來。


    待得半晌後,她才強行斂神一番,緩道:“我們與東臨蒼處境不同,是以,也不可要求他太過為我們做事。再者,今夜他已是差葉航潛入水裏接應,且將我與柳襄幾人安排在了畫舫底部的暗台上,若非畫舫突然被人炸開入水,今夜定也是能安然躲避。隻是,就不知今夜的那番突然而來的廝殺,究竟出自何人之手了。”


    她嗓音極是緩慢,待得嗓音落下,便稍稍抬頭,目光也仔細在他麵上逡巡,隻覺,多日不見,這廝下顎竟已稍稍生了胡茬,整個人看似越發的消瘦。


    “當初行軍之途,我本以為你不會再瞞著我行事,卻是不料,你最終還是選擇背著我引開獅群,將我與柳襄徹底落下。”


    待得片刻,她再度幽遠平寂的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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