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郝仁的馬車越來越遠,冷萍的心就有些難受,在城門口那裏站了許久。


    “夫人,天冷,咱們還是回去吧!”仲春低聲勸道。


    冷萍搖搖頭,直到馬車望不見了,她這才慢慢的向回走。


    回到後衙,就見懷夏帶著她一歲多的兒子正逗弄著紫宸完,郝氏坐在一旁,也是心思恍惚,掛心著郝仁。


    冷萍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來,這個家還要她維持呢!


    “懷夏你來了?小土豆也這麽大了?好久不見姨姨了吧,來,讓姨姨抱抱!”冷萍笑著上前,抱起懷夏的大胖兒子。


    穆武的兒子小名叫做土豆,圓圓胖胖的,還真的像土豆,與冷萍十分的親昵,這會兒被冷萍抱著,忍不住就趴上來親。


    “哇!”小紫宸本來玩的好好的,一見自己的娘親被人霸占了去,立刻就不願意了,躺在棉墊上哇哇的哭起來。


    “土豆快下來,小心蹭髒了夫人的衣裳!”懷夏趕緊上前接過土豆。


    冷萍笑道:“這才幾個月的小孩就知道爭他的娘親了,這性格也不知道像誰!”


    冷萍上前,細聲的哄了小紫宸,小紫宸躺在冷萍的懷中,這才不哭了,被小土豆一逗弄,又咯咯的笑起來。


    冷萍的心思一下子被小紫宸占滿,與懷夏說著育兒經,心情倒也好了很多。


    郝氏還是有些悶悶不樂,不過一會兒扇兒來請冷萍,說是二夫人吐得厲害,郝氏的心思也轉移到了慕容怡情的身上。


    慕容怡情孕吐的厲害,她與冷萍不同,自從知道了懷孕之後就一直不停的吐,雖然每日裏強逼著自己喝雞湯,可是喝上就吐,到現在聞見那雞湯味兒就開始吐,郝氏隻得給她停了雞湯,可是又怕營養不夠,就讓小廚房的郭嫂變著法子給慕容怡情做吃的,可是慕容怡情還是吃不下,如今慕容怡情瘦的厲害。


    冷萍給慕容怡情把過脈,給她開了幾幅中藥調劑,可是作用不大,冷萍又怕這中藥吃多了會影響腹中的孩兒,也是盡量的讓慕容怡情自己調解。


    幾人到了後院郝蛋的院落中,慕容怡情這會兒正吐得厲害,看她難受的樣子,幾乎將胃裏的酸水都吐了出來了,臉色也是蒼白。


    “萍兒,你快給她瞧瞧吧!”郝氏擔心道,“怎麽會吐得這麽厲害?”


    冷萍將孩子交給郝氏,上前握住慕容怡情的手臂把了脈。


    慕容怡情的脈搏很有力,但是就吐得厲害,冷萍想了下,讓人去取了冰塊來。


    “要冰塊幹什麽?”郝氏不解的問道,老輩生過孩子的人,都不願意讓孕婦吃太涼的東西。


    “冰冷的東西能讓胃部冷卻,暫時緩解嘔吐感!”冷萍說道。


    一會兒仲春取了幹淨的冰塊來,冷萍讓慕容怡情含在嘴裏。


    慕容怡情吐得都抬不起頭來,這會兒含了冰塊才覺著舒服了一些,慢慢的喘息著將身子靠在軟榻上。


    “可舒服一些了?”郝氏緊張的上前問道。


    慕容怡情點點頭,可是還不敢開口說話,一說話就想吐。


    “是女人就都要經受這些的,你忍著點,一般過了四個月也就好了!”郝氏安慰道。


    慕容怡情緩了緩,這才說道:“謝謝大嫂,也讓娘擔心了!”


    “隻要你身體好好的,比什麽都強!”郝氏想了想說道:“要不讓你娘來照顧你一段時間,順便帶上你家的廚子,或許是郭嫂的飯菜不合你的口味!”


    慕容怡情吐得厲害了就心裏難受,總覺著委屈,郝氏這話正說中她的心事,她感激的點點頭。


    慕容怡情這麽痛快的答應了,郝氏欣慰的同時卻有些難受,她自問對慕容怡情比冷萍還要上心,想不到自己還是終究比不上慕容怡情的親娘!


    郝氏從郝蛋的院落裏出來,就有些失落,不過她不想讓人瞧出來,也就借口累了,回房自己躺在炕上想心事。


    如今孩子們一個個的大了,她倒覺著孤獨,兒子一個個的成親,她心裏是高興,可也覺著離著兒子遠了一步。


    “老夫人,親家舅老爺來了!”桃子在外麵稟報道。


    郝氏一下子坐起身子來,今日是初八,梨九一定是來拜年的,她趕緊走到梳妝台前,整理了頭發,又扯了扯衣裳,這才去了前廳。


    自從上次郝蛋成親梨老太來鬧過之後,梨九就再也沒有來過後衙,隻是偶爾讓人送些稀罕的水果、蔬菜來!


    梨九有朋友押鏢,弄些外地的蔬菜水果倒也便易。


    梨九穿著一身半新的短打褂子,有些不修邊幅,看見郝氏就不好意思的笑笑,將一個小筐子向郝氏麵前推了推,說道:“這是我一個朋友去幽國帶來的葡萄,雖然有些酸,可是在這個寒冷的冬天,也算是個稀罕物,特地拿來,給你跟冷萍嚐嚐鮮!”


    郝氏一見那紫色還帶著露珠的葡萄,自然知道這大冬日的這些東西是有多名貴,低聲說道:“這東西這麽貴,我怎麽舍得吃,還是拿回去孝敬她姥姥吧!”


    梨九怕郝氏不收,趕緊說道:“家裏還有一點呢,娘上了年紀,怕涼,吃不多!”


    郝氏想到冷萍說慕容怡情吃涼物可以止吐,也就收下。


    兩人突然一下子無話,梨九坐在那裏,隻是偶爾偷眼看著郝氏。


    郝氏覺著尷尬,幸虧這會兒桃子在廳外守著,不然的話,讓人瞧見真的笑話。


    “她舅,你若是沒事兒……”郝氏低聲說著,就要起身送客。


    “我還有件事兒!”梨九突然說道,喊住郝氏。


    郝氏又坐下來。


    “娘讓我成親,我也老大不小了,梨家也不能沒有後,正好武館裏有個廚娘,人還算不錯,如今我已經向她提親!”梨九艱難的說道。


    郝氏的心一抖,不過還是極力維持了平靜,“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成家生個孩子了,也好讓她姥姥放心!這次是你自己選的,你應心就好!”


    梨九又坐在那裏不說話了。


    郝氏也沉默,這一次兩人坐了好久。


    冷萍從郝蛋的院落裏出來,聽說梨九來了,也就去大廳,在門外瞧見兩個相對無言的兩個人,就有些奇怪的皺皺眉,抬腿邁了進去。


    郝氏抬眸見冷萍來了,也就趕緊說道:“她舅,萍兒來了,你們說話,我就不陪著了!”


    郝氏轉身進了屋子。


    梨九張張嘴,最後也就什麽都沒有說。


    “舅舅跟我娘說什麽了?怎麽瞧著我娘有些不高興?”冷萍坐下來問道。


    梨九趕緊說道:“沒說什麽,就說了幾句,對了,這是葡萄,朋友從幽國帶來的,給你跟你娘吃!”


    冷萍一瞧那葡萄就高興道:“正好老二媳婦吐得厲害,能夠吃點水果也能補充點維生素!舅舅,你能弄著黃瓜嗎?”


    梨九想了想,“我試試,如今過了年,應該有朋友去外麵,不過有沒有不一定,而且要等很長時間!”


    “沒事兒,若是有就弄一些,這距離開春還早,整日裏吃大白菜跟菜幹,老二媳婦也不喜歡吃!”冷萍說著,讓人取點銀子給梨九。


    梨九趕緊擺手,“隻不過是一些菜,怎麽還能要你錢?如今武館的生意好,我有錢!”


    梨九說什麽也不肯要,又問了元寶的情況,說是想元寶了,也就取了一小串葡萄說是拿給元寶吃。


    冷萍看了看那葡萄,讓人給慕容怡情送去。


    郝氏自從梨九那天來過之後就一直悶悶不樂的,怎麽都打不起精神來,不過日子還是一天天的過去,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


    郝仁到了邊境之後給冷萍寫過一封信,十五那日冷萍正好收到信,看信上說,郝仁他們一切都順利,她也放心,但是郝仁最後一句,卻又讓她提起心來。


    郝仁說可能接下來一些日子不能及時給冷萍寫信,讓冷萍不要擔心。


    “也是,去了蒙國送封信回來也困難!”冷萍又安慰自己。


    這一日,郝氏專門去了冷萍的房間問道:“你舅舅可說過什麽時候辦親事?咱們是不是也要幫著準備一下?”


    冷萍正在喂小紫宸蛋黃,一聽這話忍不住一愣,“我舅舅要成親?我怎麽沒聽說?”


    郝氏說道:“上次你舅舅來說他們武館裏有個廚娘,人還不錯,說是已經提親了,他沒告訴你?”


    冷萍搖搖頭,“上次舅舅隻說想元寶了,跟我說了幾句就去看元寶了,壓根就沒提成親的事情!”


    郝氏輕輕的哦了一聲,“那或許是有什麽事情耽誤了,要不你去問問?”


    冷萍在心裏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其實郝氏與梨九那些心思,冷萍早就看了出來,這若是在現代,一個是寡婦,一個是鰥夫,兩個人在一起,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麽,偏偏這個朝代流行什麽貞節牌坊,隻怕郝氏有這樣的心思,也未必有這樣的勇氣與梨九在一起!


    不過若是梨九有勇氣……梨九終究是個男人,若是男人有擔當,女人就什麽都不怕!


    “娘,明天我就去問問!”冷萍說道。


    郝氏點點頭,滿懷心事的告辭。


    第二天,正好下麵莊子送上幾隻雪地裏捕的野兔,冷萍也就讓小廚房收拾了,做了一鍋紅燜兔子肉,放在砂鍋裏,給梨九送去了武館。


    正月裏,武館還沒開業,冷清的很,偶爾見幾個以工代學費的學徒在掃著積雪。


    冷萍這是第一次來,看門的不認識冷萍,說要進去稟報,好久才出來,那兔子肉早就涼了。


    “可惜了萍兒的手藝,這個兔子肉一定是要熱著吃的!”梨九看著那凍成一團的兔子肉,覺著可惜的很,喚了廚娘來,要她拿下去熱一熱。


    那廚娘前來,中等姿色,不過腰身很細,屁股很大,五官瞧著也是個有福氣的,前來給冷萍見了禮,也就溫柔的笑著,端著砂鍋下去。


    “舅舅,你要娶的人就是這個廚娘?”冷萍直接問道。


    梨九一怔,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低下頭笑道:“你咋知道的?本來想著日子定下來再通知你,想不到你倒先知道了!”


    “你上次跟我娘說了,我娘讓我問問你,可有什麽需要我們準備的!”冷萍見他這樣子,忍不住有些生氣,故意提高聲音說道。


    梨九一怔,臉色有些黯然,“你婆婆是個熱心人,倒是讓她費心了!我就打算在衙門裏落個戶籍就罷了,酒席都沒打算辦,這把年紀了,還娶新娘子,讓人笑話!”


    冷萍故意問道:“你可真的想好了?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梨九垂下眼簾,“什麽一輩子啊,眼看著我都四十幾了,大半輩子都過去了,你姥姥年紀也大了,就一個心願,想要我為梨家傳宗接代,我不顧自己,總要顧著梨家吧?”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還要去招惹我娘?”冷萍更是不悅。


    梨九一怔,臉色一下子漲紅了,一個大老爺們,被憋的許久都沒有緩和過來,“你……你說啥?我……”


    “這些年你斷斷續續的到我家的趟數也不少,有時候我不在家,你也照舊來,難道是為了瞧我?上次你要了元寶去,說是認幹兒子,瞧著倒要孤老一輩子的意思,難道不是為了我娘?原本我以為,你對我娘的心思是真的,等過些日子,我就跟郝仁商量一下,哪怕冒天下大不韙,隻要你跟我娘是真心相愛,也撮合你們,如今你卻要成親,你若是真的下定心思斷了對我娘的心思,你成親也就成親了,我就怕你成親之後,對我娘還存著那樣的心思,這樣你們兩個人不是更痛苦?”冷萍沉聲道。


    梨九臉色漲青,許久才說道:“萍兒,這些話你不要亂說,我一個大老爺們沒啥,可是你婆婆是女人,這要是傳出去……這可關係著你婆婆的聲譽呢!”


    冷萍看了梨九一眼,猛然起身道:“好,就當我今日沒來過,我走了!”


    冷萍起身就向外走,正好遇到那廚娘端著熱騰騰的砂鍋進來,見著冷萍迎著笑臉問道:“表小姐這麽快就要走了?兔肉我熱了,就是不知道熱的對不……”


    冷萍沒理她,徑直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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