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嫻和元焱剛到廣州的那天,謝元森打了個電話回來,說已經安全到達,後來就沒再打過電話。謝元淼想念弟弟妹妹,鼓起勇氣撥過肉丸店的電話,接電話的是個女人,謝元淼聽出那是唐七巧,他不想和她說話,就說找謝元森,但是女人說謝元森出去送貨去了,不在,謝元淼就把電話掛了。


    第二次再打,接電話的是個陌生的女聲,說謝元森不在。以後再打就怎麽都鼓不起勇氣了,害怕又是那個女人接的。所以一直都沒有再打過去,他安慰自己,有大哥照顧,弟弟妹妹應該都還好吧,等放暑假了,自己掙點路費,去廣州偷偷看看他們。


    回到學校的第三周,就是期中考試,謝元淼的成績不出所料一落千丈。老師們都著急了,這是他們班的頭號種子選手啊,難道就這麽夭折了嗎?幾乎各科任課老師都叫他來談了一次話。謝元淼的態度很好,他誠懇地認錯,並表示以後會好好學習的,老師們見他這樣,也不忍心責難。


    謝元淼出去後,他的班主任何老師歎了口氣:“這個謝元淼,自從家裏出事後,整個人都全變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振作起來。”


    英語老師說:“聽說他爸媽出事那天,是他第一個發現的現場,聽說那場麵特別慘,估計孩子心中留下陰影了。”


    另外一個老師說:“小何你要不要讓心理輔導員去開導一下他,聽說有很多人小時候經曆重大變故,長大後心理會變得不健全。”


    何老師很年輕,才剛畢業四五年,責任心很強,聽見同事們這麽說,吃了一驚:“對啊,還真有可能會這樣。我一會兒去找輔導員問問去。”


    謝元淼回到教室,望著擺在桌上的試卷,卷麵上有不少都是空白,不是他不會寫,而是考試的時候,他根本就集中不了注意力,寫著寫著就走神了,到最後時間根本不夠用。他意識到自己這樣是不對的,但是他卻有點控製不了自己,總覺得自己輕飄飄的一如雲朵,沒有重心,心不知往哪兒著落。


    班主任何老師果然去找了心理輔導員來給謝元淼輔導。每個學校其實都是有輔導員的,但是真正派上用場的很少,所以這個輔導員明顯是理論多於實踐,跟謝元淼說了一堆大道理。謝元淼安靜地聽老師說了兩節課,然後說了聲謝謝,鞠了個躬出去了,回去依舊還是老樣子。


    五一勞動節,學校放了七天長假,學生們如同出了籠子的小鳥一樣四散而去。謝元淼不想回家,但是假期太長,學校食堂不給學生開餐,不建議學生留校,所以他隻能回家,他也不坐車,慢吞吞地往家走,反正他有大把的時間,還能節省幾角錢車費。


    他一邊走一邊計劃著要怎麽賺自己下學期的學費,上周末他在家裏收拾了一下,從櫃子裏翻出了媽媽的記賬本,其實那賬目多半是自己寫上去的,有些筆跡是惠嫻的,媽媽沒讀過書,她賣酒的賬都是他們兄妹幫著記的。賬本上還有不少錢沒收回來,雖然都是些不大的數目,但是數量卻不少。


    如果自己拿著賬本去收,那些人應該都不會賴吧。他準備這幾天有時間就去收賬,並且問問他們還要不要買酒,自己釀的酒雖然沒有媽媽的好,但好歹也是酒啊,賣了再攢點學費。暑假還可以去想辦法賺錢,也許可以去碼頭跟漁船去出海,總會有辦法賺錢的。自己現在還想讀書,而且媽媽也希望自己讀書,那就讀吧,讀到不想讀了或者考不上再說。放長假了,惠嫻和元焱應該也放假了,他們要是能回來看看就好了,不過大哥肯定不會送他們回來的。不知道他們在那邊好不好。


    他一邊想,一邊踢著石子往家走。五月的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陽光還有點餘熱,走得久了,便冒了點汗。還沒到家,遠遠就聽見有人喊他:“阿淼!”抬頭一看,看見有人騎著車朝自己奔來,再近一點,發現居然是謝元森:“大哥?”


    謝元森滿頭都是汗,身上的t恤都濕透了:“你怎麽還在這裏慢慢悠悠的,天都快黑了。惠嫻和元焱來找你了沒有?”


    謝元淼睜大了眼:“沒有啊,怎麽回事?他們去哪裏了?”謝元淼渾身一冷,電光火石間閃出一個念頭:弟妹出事了!


    謝元森用腳點在地上,抬起袖子擦了把汗:“他們沒有回來嗎?今天早上,大家就沒有看到他們起床,去學校問,也沒有在學校,說是昨天下午都走了的。”其實是大家起來沒看到早飯擺在桌上,去那屋裏看才發現沒有睡過的痕跡。


    謝元淼抓住大哥的手臂:“你這是什麽意思,昨天晚上他們就沒有回家?”


    謝元森滿臉焦急:“我晚上是住在店裏的,不知道他們昨天晚上沒有回家。今天早上阿姨跟我說他們不見了!我找了所有的地方都沒找到,以為他們回家來了。”


    謝元森捏緊拳頭,強烈克製住自己的怒氣:“他們昨天晚上回沒回家你們都不知道?今天早上才發現?”


    謝元森說:“是的。”


    “謝應宗和唐七巧都是死人!兩個人回沒回家他們不知道?!”謝元淼大聲喝問。


    “阿姨和爸爸昨天都有點不舒服,很早就睡了,不知道他們回來沒有。”謝元森不敢看弟弟的眼睛。


    “謝元森,我日你祖宗!”謝元淼抬起一腳,就踹向謝元森的自行車,自行車一下子倒了,將謝元森也帶了下去,並壓在了下麵,謝元淼頭也不回地往家跑。


    惠嫻和元焱會去哪兒,好端端的,兩個孩子就不見了,他們去了這麽久,自己都沒有過問過,實在是太不應該了,早知道就不該讓他們去的。一想到這些,謝元淼就悔得腸子都青了,他抬起手,狠狠擦了一把眼睛。


    謝元森努力從地上爬起來,強忍著痛,重新爬上自行車,追上謝元淼:“阿淼,你去哪兒?”


    謝元淼的眼睛裏此刻要噴出火來,恨不得將謝元森一把燒死,他對謝元森怒吼:“你就是這樣照顧他們的?把人都照顧丟了?他們到底是被人拐走了,還是自己離家出走,你都不知道?”


    謝元森跟在弟弟身邊:“應該是離家出走。”


    “為什麽要離家出走?那個賤人虐待他們了?”謝元淼從齒縫間冒出森寒的幾個字。


    謝元森說:“這我也不太清楚,我不住家裏的,惠嫻和元焱跟著爸爸還有唐七巧一起住在買的房子裏,唐七巧的兩個女兒也在。”


    謝元淼此刻特別想殺人,唐七巧的兩個女兒,年紀都和惠嫻差不多大,但是一個個都跟她媽一樣,從小就尖酸刻薄,好吃懶做,都怪自己當時沒問清楚,就那麽冒失地讓他們去了。謝元淼用力眨了下眼睛:“你們有沒有去問過熟悉的人,他們會不會去老鄉家了,或者是去同學家了?”


    謝元森不敢看弟弟的眼睛:“應該不會去同學家,他們才上學不到一個星期。”


    “我操!他們去了廣州都快一個月了,你告訴我他們才上了幾天學!當初是誰帶著他們去,信誓旦旦說要去廣州上學的?”謝元淼怒目瞪著謝元森。


    謝元森說:“廣州的學校不好找,很多地方都不接收轉學生。”


    謝元淼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早知道我就不該讓他們去的,早知道我就該打電話去問情況的。我他媽怎麽信了你的鬼話!我告訴你,謝元森,這輩子要是誰再信你的話,我就不是人!”


    謝元森不敢再惹怒弟弟,隻好說:“好好,隨便你怎麽說,現在最關鍵的是要找到人啊。”


    謝元淼說:“走的時候,我給了惠嫻二百塊錢,我跟她說了,要是他們過得不好,就自己回來。”


    謝元森說:“那錢早就被謝瑩和謝晶翻出來用掉了。”謝瑩和謝晶就是唐七巧那兩個好吃懶做的女兒,這事惠嫻跟他哭訴過。


    謝元淼如墜冰窟,猛地揪住謝元森的衣服領子:“我操,謝元森,你和謝應宗都是死人啊?那幾個女人都騎到你們頭上拉屎撒尿了,你們就不能有點血性?你這都能忍下來?你還是個男人嗎?我操他祖宗!誰要是吃了我那兩百塊錢,誰他媽爛肚子穿腸子,不得好死!”


    謝元森也怒了:“我他媽樂意?那個女人懷孕了,爸爸連根頭發絲都不舍得碰她,你讓我去跟她硬碰硬?你太看得起我了吧。”


    “好,謝元森,你有種!如果我弟弟妹妹出事了,我就讓唐七巧一家給他們陪葬,還有謝應宗,你信不信我說到做到?”謝元淼寒森森地看著謝元森,咬牙切齒地說。


    謝元森被弟弟的眼神看得打了個哆嗦,說話都不由得結巴起來:“現、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他們啊。”


    謝元淼推開謝元淼,他當然知道要找到他們,但是去哪裏找呢,廣州到他們這裏,至少有七八百裏,坐大巴都要六七個小時,去找兩個孩子,無異於大海撈針。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弟弟妹妹遇到好心人,他們會安然無事的。但是那些人販子,那些拐賣婦女兒童的事,隻要有一點可能落在他們身上,那就是一輩子都別想補救的錯誤。謝元淼不敢往壞處想,但是卻控製不了自己的思維,他急得滿頭都是汗,淚水在眼眶裏打了好幾個轉,生生被他逼了回去。


    回到家,兄弟倆個動員了所有的親戚朋友,求他們幫忙找人。謝元淼又去派出所報了案,人家說這事要失蹤24小時之後去廣州本地報案才對,老家這邊的警察幫不上忙。


    天完全黑了,謝元淼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他將家裏所有的燈都開起來,心裏隱隱有個念想,這樣的話,惠嫻和元焱從外麵回來,應該能看到回家的路。他晚飯也沒吃,饑腸轆轆,卻沒有饑餓感。謝元森坐在廳堂的電話機旁,望著地麵出神,他不敢和弟弟說話,在這個弟弟麵前,他隱隱感覺到自己作為大哥的地位已經完全失去了。


    謝元淼給母親燒了一炷香,跪下磕了三個頭,在心裏默念:媽媽,求你保佑弟弟妹妹平安歸來,隻要他們都回來了,我就再也不讓他們和我分開,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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