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市區,程小姐就要求下車自己打車回去了,相親結果不言而喻。鄭太太問兒子:“阿鈞,談得怎麽樣?”


    “不成,媽。這事以後你就別操心了,我自己的事自己有打算,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你放心吧。”


    鄭太太說:“為什麽呀?程小姐人挺好的,又是中文大學畢業的,自己有工作,家世也好,長得也還漂亮,關鍵是人家不計較你結過婚生過孩子。”


    凱文不樂意了:“奶奶,你的意思我是多餘的?”


    這話把鄭太太又嚇了一跳:“乖孫,奶奶不是這個意思,我的乖孫當然是奶奶最寶貝的孫子。但是凱文啊,你已經長大了,爹地一個人過很辛苦的,他要有個伴,這樣才不會寂寞。”


    凱文說:“爹地才不會寂寞呢,他每天都很開心,對吧爹地?”


    鄭世鈞憋住笑:“是的,我不寂寞。”


    鄭太太歎了口氣:“阿鈞,你還沒跟我說呢,為什麽不願意?”


    鄭世鈞說:“我不喜歡程小姐,而且凱文也不喜歡,這樣勉強沒有意思,媽。”


    “你不相處就怎麽知道不喜歡了?”


    凱文嘴一癟,又要哭了:“我不要爹地結婚,爹地結了婚,他就不要我了。奶奶你已經不愛我,你就想要弟弟妹妹。”


    鄭太太簡直拿凱文沒有辦法,看見他哭,連忙舉手投降:“好,好,奶奶不說了,奶奶當然是最愛凱文的。”


    一場相親,就這麽讓凱文給攪和了。鄭世鈞暗暗留心,兒子對自己再婚的事敏感得很,那出櫃就千萬不能當著他的麵,以後再找機會慢慢說。他估計兒子接受這個事要比自己跟個女人結婚容易,畢竟是他最喜歡的元淼哥哥,他們就算是結婚,也不會和他分開住,而且謝元淼也不會生孩子。


    第二天鄭太太又給兒子打電話,有些抑製不住的快樂:“阿鈞,程太太給我打電話了,她說你跟程小姐說,你已經有人了?”


    鄭世鈞想了想:“媽,是真的。”


    鄭太太激動了:“有人了你不跟媽說,害得媽還替你操心。是哪家的小姐,有空帶回來給我們看看,隻要人品好,家世清白,我們就都沒有意見。”


    鄭世鈞說:“我爸在家嗎?”


    “在家。”


    “那我中午回來吃午飯。”


    “帶人回來嗎?”


    “暫時不。等以後。”


    鄭世鈞掛了電話,母親在那頭歡天喜地的,估計料不到兒子會帶個大炸彈回去。他出門的時候,繞道到藥店,買了速效救心丸和降血壓的藥,老太太有點輕微的心髒病,老頭子有高血壓,以防萬一。


    鄭世鈞回到家,發現招待自己的又是齋菜,全豆腐宴,口味和以前略有不同,估計家裏廚子也換了一個。一家三口坐在桌邊吃飯,老頭子說:“多吃點,豆腐營養高,又健康。”


    鄭世鈞隨口問:“阿丁不在家裏幹了?”阿丁是他們家原來的廚子。


    “在。阿丁快退休了,我們又找了個專門做齋菜的師傅來。你媽想吃齋,現在正在慢慢適應。”鄭永柏說。


    “這樣營養全麵嗎?”


    鄭太太說:“怎麽不全麵?寺廟裏的那個高僧,都90歲了,身體還硬朗得很,他吃了一輩子的齋。”


    鄭世鈞不再說什麽,腦補凱文來祖父母家裏吃飯喊肉吃的場景,便覺得有些好笑。


    鄭太太又問:“阿鈞,你談的那個女生到底是什麽情況?”


    鄭世鈞夾了一塊豆腐:“先吃飯吧,吃了飯再說。”他不想說了出來,老頭子摔筷子摔碗,大家都吃不好飯。


    老頭和老太太對視了一眼,這麽鄭重其事,必定是很正式很認真的了。


    吃了飯,父子倆又坐著喝了一會兒功夫茶,鄭世鈞說:“爸,我們上書房去說吧。媽也來。”


    鄭永柏看了一眼兒子,這麽正式,那就去吧。


    進了書房,鄭世鈞又端了兩杯水進去,將自己買的藥也帶了進去。坐定了,鄭世鈞說:“這件事瞞了爸媽很長一段時間了,一直覺得羞於啟齒,才拖到了今天。”他說到這裏,還是頓了一頓,在心裏想了想措辭。


    鄭永柏夫婦覺得有些奇怪,互相對視一眼,靜待下文。


    “在我還很小的時候,我就發現,我更喜歡和男生在一起玩,後來長大了些,我發現我隻有對男生才有興趣,對女生完全沒有任何衝動。”


    鄭永柏夫婦有些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意思?


    鄭世鈞低下頭,說:“爸,媽,我知道你們肯定難以相信,但我的的確確是個同性戀。”


    老兩口張大了嘴,難以置信地看著鄭世鈞,鄭永柏最先反應過來:“你在胡說什麽?”


    鄭世鈞抬起頭來:“爸,我這不是騙你,我說的全是真話。”


    鄭永柏舉起手來,猛地往鄭世鈞頭上揮去,鄭世鈞沒有閃避,任那巴掌“啪”地一下落在了臉上,白皙的臉上很快便顯出了一個鮮明的手掌印。鄭永柏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把鄭太太嚇著了:“永柏,永柏,你不要緊吧。”


    鄭世鈞趕緊拿出降血壓的藥:“媽,給爸吃點藥。”


    鄭永柏一輩子要強,從白手打拚為一個受世人敬仰的著名企業家,從沒在人前落過下乘,給人留過把柄,唯獨這唯一的兒子,卻做出了這樣驚世駭俗的事來,實在是要把他氣死了。


    鄭太太還來不及震怒,便被丈夫的舉動嚇了一跳,她含著淚看著兒子:“阿鈞,你到底怎麽了,你怎麽會這樣呢?你快跟你爸說,你會改的。”


    鄭世鈞搖搖頭:“這東西是天生的,改不了,要能改,我早就改了。”


    鄭永柏總算平靜了些:“一派胡言!男人怎麽能喜歡男人?你不是結過婚生過子嗎?凱文不是你的兒子?”


    鄭世鈞搖頭說:“爸,我不信您沒有聽說過同性戀,這個世界上同性戀數量還不少。凱文當然是我的兒子,但是現在科技發達,就算是沒有夫妻關係,也是可以生出自己血緣的孩子來。”


    鄭太太也不相信,要是兒子隨便娶了個沒身份沒地位的女人,她還願意相信,但是他娶的是盧家的女兒,盧佳寧是能欺騙的嗎,還會願意給他生兒子?


    鄭世鈞低下頭說:“我騙佳寧說,是我不行,所以做了試管嬰兒。”他不想把佳寧那些事公之於眾,既然人已經不在了,何必再給她的名聲造成汙點。


    鄭太太痛心疾首地看著兒子,難怪佳寧總是長年不在家,原來是因為這個。


    鄭永柏怒不可遏:“你就是個畜生!你怎麽對得起佳寧!我沒你這樣的兒子!”


    鄭世鈞默默地受著。


    鄭太太說:“那你現在是找了個男人了?”


    鄭世鈞說:“是的,如果你們同意,我就帶他回來見你們。”


    “休想!”鄭永柏大聲咆哮,“我永遠也不會同意的,你要是找個男人,你就給我滾,我沒你這個兒子!”


    鄭世鈞說:“爸爸今天情緒不好,我先走了,過陣子等你氣消了,我們再談。”


    “滾!”鄭永柏抓起手邊的一個鎮紙,就朝鄭世鈞扔過去,被鄭世鈞躲開了,水晶鎮紙咚地砸在木地板上,倒是沒有碎,估計地板上砸出了一個坑。


    鄭世鈞回過頭來說:“凱文身世的事,希望爸媽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鄭永柏說:“滾!這難道還需要你來教我?”


    第二天,鄭永柏召開了緊急董事會議,以鄭世鈞不能勝任為名,免除了鄭世鈞的總裁職務。這個決定非常突兀,完全沒有任何預兆,鄭世鈞這些年帶領鄭氏集團發展穩健而迅速,功勞是有目共睹的,怎麽又說不能勝任了。董事會上不少人都覺得這個決定太草率,但是董事長是鄭永柏,他占有最大的股份,他說了算。很快,公司內部便傳來了各種猜測和傳言。


    鄭世鈞覺得這樣非常不利於公司的發展,但是他在出櫃之前就料到了這一點,也跟自己的助理做好了安排。助理是個非常有能力的人,隻要他不動,總裁是誰關係不會太大。


    鄭世鈞發現,老頭子不光是在工作上限製自己,在生活上也開始幹預自己了。這天是周五,本來是該鄭世鈞去接凱文放學,一起去廣州的,但是到學校之後,就聽說他已經被他奶奶接走了。鄭世鈞心下頓時感覺不妙,趕緊跑到鄭宅:“媽,你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不做聲就把凱文接走了。”


    鄭太太說:“你爸說了,凱文跟著你隻會學壞,所以以後他就由我們來照看了。”


    鄭世鈞生氣地說:“你們簡直不可理喻,我這是天生的,醫學上都沒法修正的事,你們憑什麽說我是學壞的?就算是學壞的,那我也是你們教育長大的,凱文跟著你們,你就能保證他不跟我一樣?”


    鄭太太聽得就一耳光扇了過去,凱文正在花園裏抓蜻蜓,看見奶奶打爹地,驚叫一聲跑了過來:“奶奶,不要打爹地。”


    鄭世鈞抱著兒子,飛快地退了出去:“凱文,沒關係,爹地惹奶奶生氣了,讓她打,爹地沒事的。爹地帶你去廣州。”


    凱文眼睛裏含著兩泡眼淚,心疼地摸著鄭世鈞的臉:“爹地我給你吹吹,不疼了。”


    鄭世鈞在兒子臉上親了一下:“嗯,已經不疼了,謝謝兒子。”他將凱文放進車裏,對著追上來的鄭太太說,“媽,你別追了,小心身體。我自己的兒子,我愛他還來不及,怎麽會教壞他,你就別擔心了。回去照顧好我爸,讓我爸放寬心。媽,再見!”


    上了車,凱文說:“爹地,你和奶奶吵架了嗎?”


    “不是吵架,隻是有些觀念不合。”鄭世鈞安慰兒子。


    凱文突然想起來:“爹地,我的書包沒有拿。”


    鄭世鈞說:“沒關係,我們星期天下午再來拿。”他心裏卻在盤算,要不要將凱文轉到廣州去上學,現在他已經被解職,可以不用回香港上班,留下凱文獨自在香港,而且父母還會隨時將他帶走跟自己分開,實在不怎麽明智。


    “凱文!”


    “嗯?”


    “爹地給你轉學好不好?到廣州上學,以後就可以經常見到元淼哥哥和元焱哥哥了。”


    凱文興奮得鼓起掌來:“好誒好誒!”


    “咱們先去廣州,周一的時候,爹地給你去辦轉學。”雖然香港的教育是要比內地好,但是內地那麽多孩子,不也照樣學知識學做人嗎,最關鍵的是,隻要父母足夠關愛,培養出孩子健全的人格、正確的是非觀和人生觀、樂觀積極的性格,香港人也好,內地人也好,哪一種不是人生呢?


    在海關排隊進關的時候,鄭世鈞接到了鄭永柏的電話:“鄭世鈞,你這個孽子,你是不是想和我斷絕父子關係?”


    鄭世鈞說:“爸,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我隻是想自己撫養凱文、教育凱文、陪伴凱文,凱文就不勞你和媽費心了,有空陪著我媽去周遊世界吧,世界很美好的。”


    鄭永柏氣得血壓飆升,鄭太太趕緊在一旁給他喂藥降血壓。


    鄭世鈞又說:“爸,廣州公司本來就是獨立的,我是獨立法人,以後我們就不歸香港總公司管了。總公司的事,暫時都交給我的助理薛銳吧,他熟悉一切業務,不管你是想讓姐夫接手,還是妹夫接手,都讓薛銳協助吧。”


    “你這個兔崽子,我就當沒生過你!”鄭永柏將電話一摔。


    鄭太太趕緊將電話撿起來說:“你爸氣壞了。”


    鄭世鈞說:“媽,等你們氣消了,我再回來賠罪。讓我爸悠著點,放寬心。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湯頭湯頭歌扔了一個地雷,謝謝湯頭歌,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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