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芸昭走在街上,眼底裏是掩不住的疲倦與憂慮。


    昨夜關熙怡強自支撐了一陣,便趴在桌案上沉沉睡去,符芸昭卻不敢就此睡去。


    她不停的調息吐納靈機,待體內真氣恢複,便不停的朝著費景庭使用華佗仙師法,救助其被雷擊、破損嚴重的身軀。


    也虧著費景庭是修道者,邁入煉精化炁之境,身體早就遠超常人。幾次施術,再加上費景庭強盛的恢複力,這才將費景庭的身軀治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便隻能等著費景庭自行恢複。


    此後符芸昭又恢複真氣,待到天明,跑出去吃了早餐,又提著買了的早餐回來,交代過關熙怡之後,便要趕往義莊。


    今日是殷金華祖父出殯的日子,下葬之後符芸昭還要將殷金華那小女孩帶回來。


    從小生長在苗寨裏,此前有外婆為其遮風擋雨,家裏雖然有惡毒叔叔,但外婆身為寨子裏的草鬼婆,她不同意的事兒,便是親叔叔也不敢逼著符芸昭就範。


    從寨子裏出來,走不過二十幾日便遇見了梅三姑,再之後又在津門結識了景庭哥哥。符芸昭這一路從未為一些雜事憂愁過,她心裏隻憂愁著歲底關外之行,此事事關她的修行,一個不好便會萬劫不複,馬虎不得。


    現如今,費景庭受傷昏厥,完全感知不到神魂,小姑娘的身上陡然壓上了千鈞重擔,沉甸甸的,讓其愁眉不展。


    街麵上,因著是清早,那些鬧騰的學生還沒出門。行人匆匆,兩邊的早餐鋪子熱氣蒸騰。


    方才踏入公共租界,符芸昭便隱隱感覺又有人在跟著自己。她趁著轉角回頭觀望,便瞧見兩個漢子直勾勾地盯著她,神色不善。


    符芸昭皺了皺眉頭,停在巷角默默等候。


    不過兩分鍾,兩名漢子追了上來,瞥見原地等候的符芸昭,兩人略略吃驚,幾乎同時掏向懷裏。


    符芸昭冷著臉,揚手便是一團紅雲撒了過去。那兩名漢子屏住呼吸,已然掏出了手槍。


    可惜那紅雲卻不需吸入,微小的顆粒沾染在皮膚上便侵入內裏,兩名漢子一聲不吭便栽倒在地。


    符芸昭走過去,將兩把南部手槍撿起來,把玩了下,隨即塞進褡褳裏。又蹲下來在兩名漢子身上翻騰了一陣,找出一些瑣碎的銀元,其餘的便是花花綠綠,也不知是哪一國銀行發行的鈔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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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此之外二人身上幹幹淨淨,什麽表明身份的物件都沒有。


    符芸昭四下看看,見無人關注,抬腳便跺在兩名漢子的脖頸上,腳底微微用力,哢嚓一聲輕響,便結果了二人的性命。


    想了想,默運真氣,手掐法訣,假形之術使出,符芸昭頓時變了個模樣。目光呆滯,小包子臉也變成了大圓臉,臉上更是坑坑窪窪好似生過了麻子一般。


    今時不同往日,費景庭已經出了事,符芸昭剛出門便被人盯上,暗地裏也不知有多少類似的家夥在找尋他們的下落,不論如何小心都不為過。


    變換身形之後,謹慎的符芸昭一路前行,花費了比平時多不少的時間才趕到義莊。


    到了地方,天妃宮的道士們正翹首以盼,殷金華披麻戴孝,四周是道士們雇請的窮苦人家,為死者摔火盆、揚紙錢。


    符芸昭衝著領頭的道士說道:“費先生、符姑娘今日來不了,托付我來打理,時辰可到了?”


    領頭的高功說道:“時辰正好,可以起行了。”


    嗩呐吹起來,吹吹打打,四個漢子抬著棺材,殷金華走在最前,一路朝著城外的墳地行去。


    符芸昭隻是冷眼旁觀,甚至有些後悔當日多事,收了殷金華這個小累贅。如今自己跟景庭哥哥自身難保,哪裏還能照料一個小孩子?


    且不提符芸昭的心思,此時的日租界裏,數百名日本兵湧出,在中佐香椎浩平的帶領下,朝著租界邊緣開進。


    也是倒黴催的,正趕上今日李誌章負責巡視清河大街,有手下巡警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嚷嚷道:“巡官,日……日……日……”


    李誌章怒了:“好好說話,罵街我可抽你!”


    手下深吸一口氣:“日本兵衝過來了!”


    “什麽?”


    李誌章緊走進步,離得老遠便瞧見街道盡頭鬧哄哄一片。街道周遭的商戶忙活著落門板關門,行人烏泱泱跑散開來,嚷嚷著:“快跑啊,日本子派兵啦!”


    提著手中的黑白木棍捅了捅帽簷,李誌章納悶道:“嘛情況?這學生們最近也沒進日租界鬧事啊?”


    手下幾個巡警竊竊私語,有人便說道:“這一準是出事兒了,巡官,咱們趕緊跑吧,晚了可就被日本子給弄死啦!”


    有的卻說道:“這不還沒開槍呢嘛?現在要是跑了,回頭上頭責怪下來怎麽說?”


    “不跑?姥姥!等踏馬日本子開了槍,老子都去見閻王爺了!”


    “就是,混口飯吃,搭上性命不至於啊。”


    李誌章拉下臉來,衝著手下嚷道:“都踏馬吵吵什麽?閉嘴!”


    李誌章麵上不顯,心裏直打鼓。


    日本兵最凶,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兒。打從甲午年,大清敗給了日本子,待庚子年八國聯軍登錄大沽口,又是日本兵鬧騰的最歡實。聽說日本兵進了京城,那真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自己就帶著幾個巡警,腰間就一把馬牌擼子,怎麽跟幾百號日本兵對峙?


    可這要是走了,他這好不容易升起來的巡官便算是做到頭了。


    權衡了好半晌,眼見日本兵止步於租界邊緣,李誌章長長的鬆了口氣。停下就好,停下就說明事情還有緩和的餘地。


    這要是不管不顧的殺過來,李誌章絕對頭一個扭頭就跑!


    “真踏馬丟人,不過是幾百號日本兵,有踏馬什麽可怕的?”李誌章耍了一番威風,隨即點人頭道:“你們幾個,都跟著老子,去看看這些日本子到底要幹嘛!”


    有馬屁精精準送上馬屁:“你瞧瞧,還得是巡官,泰山崩……”


    李誌章轉頭罵道:“你踏馬能不能說點吉利話?”


    吵鬧一番,眾人跟在李誌章身後,心不甘情不願地到了租界邊緣。


    李誌章整了整歪帶的帽子,清清嗓子喊道:“諸位,你們這是要幹嘛啊?有話好說,誰是領頭的?那個……哇達西哇……呸,日本話咋說的來著?”


    便在此時,前排的日軍左右分開,露出了香椎浩平的身形。香椎浩平移步到李誌章身前,輕蔑地看了其一眼,問道:“你滴……什麽職務?”


    “我?我是津門警察廳巡官……”


    香椎浩平擺擺手:“你滴,資格不夠。去叫楊景林或者曹睿過來。我隻給你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後如果皇軍沒有得到滿意答複,那後果就由貴方承擔。”


    後果?什麽後果?難不成日本子真要占了津門?


    李誌章不敢怠慢,吩咐幾名手下戰戰兢兢在這裏跟日本人對峙,扭頭自己跑去找上司回報了。


    為了節省時間,李誌章也是拚了血本了,找了個最壯士的黃包車車夫,丟下一塊大洋,就一句話,二十分鍾趕到大經路,他李誌章再給一塊大洋。


    車夫為了兩塊大洋也是拚了命,玩兒了命的飛奔,平素起碼半個鍾頭的形成,愣是十幾分鍾便趕到了。


    李誌章急吼吼的下了車,車夫喘著氣喊道:“長官,錢呢?”


    李誌章回頭罵道:“要尼瑪德錢,要沒老子,你們這幫人通通都得被日本人禍害嘍!”


    說罷,一溜煙地跑進了衙門裏。


    衙門的官吏還想為難一番,急了的李誌章幹脆掏了槍,朝著天空‘咣咣’兩槍,這下沒人敢攔著了。


    一路衝進曹睿的辦公室,推開門掃視一圈,奇了怪,裏頭連個人影都沒有。


    李誌章轉頭惡狠狠地逼問帶路的文員:“曹高官呢?”


    文員也在納悶:“不能啊,我剛才親眼瞧見曹高官進了辦公室。”


    “這可麻煩了……日本人還等著呢,這要是過了時間,日本人過界鬧事可怎麽辦?”


    便在此時,文員隱隱聽得裏頭傳來響動。


    文員衝著李誌章努努嘴,李誌章迷惑著跟著文員走進去,挪開書架,便瞧見高官曹睿躲在書架後的牆洞裏,正抱著女秘書瑟瑟發抖。


    “別殺我,別殺我啊……我什麽都沒幹!”


    女秘書也嚇得哇哇大哭,直把李誌章看得個目瞪口呆。


    好半晌,李誌章努力憋住笑,彎腰擠出略顯尷尬地笑容說道:“曹高官?您誤會了,不是有人要殺你……是……是走火了。”


    “走火了?”


    曹睿見李誌章不似撒謊,尷尬地咳嗽兩聲,慢慢從牆洞裏爬了出來。轉頭便訓斥道:“你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會走火?知不知道這會鬧出多少事端?”


    李誌章哭喪著臉說道:“曹高官,這不怪我啊……日本人就給了我一個鍾頭,說過期不給答複,就讓咱們後果自負。我這不也是急了嗎?”


    “日本人?”


    “啊,有個日本中佐,帶著幾百號日本兵堵在租界路口,全都荷槍實彈,我看著不像是善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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