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塞納公主從國子監返回鴻臚寺時,便中途被人截下了,這截下塞納公主的不是別人,正是兵部尚書杜如晦。塞納公主見著這人衣冠楚楚又文質彬彬,隻聽這人說是房喬的拜把子兄弟,便動了心思隨他一路走。


    “公主,先前那女婢既是在鴻臚寺莫名慘死,眼下這時候凶手還沒下落,公主若冒然返回怕有不妥,不如公主就暫住在我家中可好?”杜如晦特意換上了一襲青布簡衣,借口說這都是“房喬”的囑托,彬彬有禮地鞠躬邀請。


    塞納本就不喜歡鴻臚寺的氣氛,和那叫“莞箐”的女婢也不算合得來,一聽這建議自是樂開懷點頭答應了。


    待房喬從宮城回到家中,杜冉琴也從皇後娘娘那兒回來了。福苑裏頭,難得有功夫坐下來好好聊聊的兩人,今日倒是得了空閑可以聊上幾句。房喬並沒再對她有所隱瞞,而是開門見山,直接名言杜如晦將塞納接走了,怕是用來充作人質,密信來報東突厥已經起了動兵念頭,怕是一場戰事再所難免。


    杜冉琴聽了這話,反倒鬆了口氣。雖說這麽一來,頡利可汗既然敢把小女兒送來,就不怕犧牲她這一個女兒,這塞納最後可能還是難逃一死,可這畢竟不是因她拖累而喪命,這便省去了她不少力,她倒不必再同那長孫玲瑢較勁幾天了。


    “玄齡,這一次,雖說我回神稍慢些,可也算沒讓人欺負。這陣子難得有段清閑時候,該好好給卉娘準備婚事了。這事兒,不能再拖了。”


    “嗯。蘇慕卿這人靠得住,二娘托付給他,也算是一樁美事。這事就交給你來辦吧。”


    房卉身為房喬這唯一的妹妹,實則已經有不少想要拉攏房家的權貴過來提了親,卻都被擱置了,眼下房卉既要嫁給蘇慕卿,處置那些個當朝權貴的說媒倒也是個麻煩。要是房卉想嫁的人地位尊貴。讓其餘的那些來說媒的不敢造次也就罷了,房卉看上的蘇慕卿卻偏偏巧是個孤兒,這麽一來,處理這些個關係可真成了件頭痛的事。


    杜冉琴自是知曉這其中的彎彎繞繞,見房喬竟這麽幹脆利落交給她,反倒有些錯愕,不禁反問:


    “你不怕我搞砸了,讓你在朝中腹背受敵?”


    “怕什麽?大不了就解甲歸田,也不見得就會比現在差。”他說的倒是瀟灑。似是對這官場毫無留戀,他年紀輕輕卻居於高位,這讓多少人已然眼紅,可他竟說的這般輕巧,是另有所思,還是他本就不戀權貴?


    這日日相守起來。才像是正常的夫妻過日子,她沒再多問,差人備了些熱水。沐浴更衣、就寢,等著第二日給小卉籌辦婚事。


    第二日一大早,房喬又早早跑沒了影子,杜冉琴一睜開眼睛便見不著他人了,心裏頭默默犯了嘀咕,這幾日她總是貪睡,也不知是怎麽回事,竟然趕不上早起幫他換朝服……突然,她腦中想起一件事,立即匆匆忙忙踩好靴子奔出去叫來紅娟。忙問她:


    “娟兒,主子呢?可是已經上朝走了?”


    “不,正在默堂用早膳呢。夫人要去?”


    “嗯,我突然想起來有點事兒要囑咐他。”杜冉琴急急忙忙,也沒來及梳洗好,散著頭發就朝默堂跑去了。


    一進默堂,隻見一屋子人全都坐好了,也挺邪門,這陣子那孔家姐妹也來默堂用早膳,珮姑姑和鈺姑姑也在。杜冉琴頓時覺著自己這身行頭有些尷尬,可卻也顧不得太多,忙叫出來房喬,湊在他耳邊低聲道:


    “你今日上朝時,可能那長孫無忌和蕭瑀會說些塞納公主的壞話,反正不管說啥,你就都別表態就是了。”


    “這我自然知道,如今畢竟君臣有別,那人已經是皇上,他究竟準備對那突厥公主作何處置,我也不能擅自揣測。”


    “嗯,這就是了,你早些出門吧,我一會兒用完早膳就去找個大師,來算算這個月的良辰吉時。”


    房喬笑著點了頭,便先走了。


    這下子,默堂裏剩下的一屋子人全盯著杜冉琴這身不倫不類的行頭指點了起來。房鈺見著她這狼狽模樣,實在覺著難以入眼,冷不丁地開口道:


    “孔二娘,你說說這都幾時了?你怎的連簪子都沒帶好,是等著我給你買新的,還是等著你三姑給你梳頭啊?”


    孔二娘這說的是孔婧,孔婧估計起來也沒太久,隻是盤好了頭發沒攢釵,可怎麽看也比杜冉琴利落的多。房鈺這番話明著是說孔婧,可這四周隻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她罵的是杜冉琴。這可怪了,以往房鈺對她十分客氣,怎的今日開始變風向了?莫不是她這當家主母已經沒了用處?


    杜冉琴遲疑地扭頭盯著房珮看了看,房珮排老三,恰是三姑,隻見房珮也悶不吭聲,絲毫不像以往,一定會幫著杜冉琴說話。


    看來,這幾日她四處奔走忽下了家裏頭,這後院眼看著就要著火了。


    “孔二妹這麽水靈,不戴珠花也漂亮,哪像我披頭散發的,真是失了體麵,二姑母、三姑母,我昨兒尋思這安排小卉的婚事,一宿沒睡,真是讓姑姑們看笑話了,我這就去收拾。”


    杜冉琴忙乖巧認錯,道明原委,迅速回去更衣梳洗了。


    這番話說完,房珮還是念起了杜娘的好,淺淺歎了口氣,有些遲疑地瞅瞅二姐,沒再多言。房鈺隻是不冷不熱說了句:“早該惦記著給小卉安排個好人家!”


    等著杜冉琴梳洗打扮好了,匆匆用過早膳便先去了壽苑伺候老夫人,這幾日她過來的少,心裏頭本就有些過意不去。再就是有關小卉的婚事,雖說房喬交給了她做主,可也要老人家點頭答應才行。


    這時候房鈺和孔家兩姐妹已經到了壽苑,正伺候著給老夫人喂稀粥,杜冉琴趕過來的時候,孔媛剛巧吹涼了一碗粥,杜冉琴忙上前接過碗道:


    “大妹歇歇吧,我來喂奶奶。”


    孔媛有些不樂意地把碗騰過去,轉臉對房鈺投去一個怨懟的眼神。房鈺見著又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哎呦,二娘,這是打扮了多久呀,你過來時,老人家都開飯了,你說你還過來幹啥?”


    這話又是指桑罵槐。


    杜冉琴瞧瞧老夫人板著臉的模樣,心中頓時明白過來,這陣子隻怕房鈺沒少碎碎念叨。不過她這三天前剛恢複記憶,又碰上塞納那大麻煩,確實對老夫人照顧不周,這頓罵,她就先吃下,隻是往後可不能總由著二姑揉圓搓扁了。她沒頂嘴,也沒解釋,隻是接過粥碗,一勺勺送到了老夫人嘴裏,再細心用手帕替老夫人擦擦嘴角的湯汁。


    老夫人見她這麽乖巧,心火也就沒了,老夫人是真喜歡這媳婦,隻是覺著房鈺先前的話也有道理,媳婦多一個,也沒什麽不好的。


    “祖母,小卉大了,這婚事不能再拖著了。今兒我請了佛寺的大師來幫著挑日子、合八字,祖母你看合適麽?”


    老夫人點點頭,自是允諾了。隻是房鈺卻在這時候又插了話:


    “小卉嫁人這麽大事,不商量怎麽成?!選得是哪家的婆家啊?是河南道巡撫長子,還是左武侯大將軍尉遲恭?”


    杜冉琴聽了這話一頓,蹙起了眉頭。果然,這房鈺是個貪戀權貴之人,隻怕她在這家中呆久了,真要將這家攪和的雞犬不寧。這河南道巡撫長子,分明是個畜生,尉遲恭將軍雖本性善良,確實一屆武夫,性子又直又悶,哪裏能適合心思細膩又不善言談的小卉?


    “小卉和蘇慕卿管事情投意合,現在世風也開放了些,玄齡也說蘇慕卿靠得住,想著不如就成全了這樁沒事……”杜冉琴正做解釋,卻見房鈺才聽到一半,便跳了起來,指著她鼻子開始大吼:


    “豈有此理!我就知道你這外姓人不會把小卉當親妹妹看!那蘇慕卿是個孤兒,你叫小卉嫁給一個下人?!”


    蘇慕卿確實是孤兒,可也不算是下人!蘇慕卿打理房家產業兢兢業業,身家也值不少銀兩,更何況他也得了些打賞的封地,經商手腕又一把罩,且為人純善、心思細膩,又疼小卉,分明是最好的婆家!


    小卉有房家做靠山,本就不會吃苦,盲目嫁個官,若是對方地位低房喬一等,那便會是對方借用小卉攀附權貴,若是對方和房喬身份相平,這滿朝文武就剩下兩個人還沒娶正室,一個是尉遲恭——怎麽看怎麽不合適!另一個就是魏徵……老天,那可是房喬的死對頭!


    杜冉琴想來想去,還是覺著蘇慕卿最合適,隻是這些話雖能說得明白,可估摸著卻沒法說通房鈺!與其現在不幹不脆解釋一同,再招惹二姑母一頓臭罵,倒不如先唬過二姑母,回頭再同老夫人和珮姑姑解釋,想到這兒,她便強按捺住怒火,恭恭敬敬道:


    “二姑母,這事兒是夫君定的,我做不了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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