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他這種一念執著之人,極度執著於工作之餘,便隻有她一個人懂他——身心合一——天下美人那麽多,可要再找到一個這樣的,談何容易?


    他找不到了。


    無論如何尋尋覓覓都找不到。


    尤其是住院那一個多月,她重新在他身邊悉心照顧,溫柔體貼,讓他久違的習慣又回來了。


    就像一個人,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習慣了那麽好的生活,豈能忍受長期冷冷清清的生活?


    “你看,麗坤,你看……”


    他抓住她的手,輕輕放到自己的胳膊上,手臂中間一段蜈蚣一般很粗的疤痕。她一震,不知道這傷痕怎麽來的。


    “是我上次在酒館裏喝醉了,跟人家打架……我聽說你結婚了,不敢置信……當時我都快瘋了……麗坤,我難受死了……”


    她更是淚如雨下。


    都怪自己,當初不敢提前告訴他——因為餘情未了,所以一直不敢說——怕他受到傷害。沒想到,傷害更大更嚴重。


    手摸到那麽粗的傷痕,更是觸目驚心,可見當初鬥毆的激烈程度——喬之竟然喝醉了跟人家打架——這一輩子,他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


    她心如刀割,隻是撫摸那疤痕。那一刻,她也軟弱得出奇。


    她從來無法麵對喬之的傷痛坐視不理——當初在醫院裏是這樣,現在也是一樣——因為,無論愛與不愛,他曾經早就變成了她骨子裏生活中的一部分了——要徹徹底底清除,恩斷義絕,談何容易?


    當那柔軟的手撫摸過粗粗的疤痕,昔日的傷痛鬱悶和憔悴,忽然就不見了。


    麗坤,你還是關心我的!


    他臉上終於有了笑意,聲音溫柔得出奇:“麗坤,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我們沒法重來了——已經絕對不可能了。


    可是,他熱烈得出奇,將她抱起來,隨手就拿了衣服給她穿上。


    因這態度,她忘了該怎麽辦,隻是乖乖聽話。


    衣服穿上了,那冷掉的心慢慢地總算有點知覺了——不然,人類的羞恥感到何處去隱藏?


    為她扣好扣子時,他忽然笑起來:“麗坤,你還記得嗎?有一次你生病了,病了很久,一點力氣也沒有,每天都是我給你穿衣服,陪你去公園裏走走,曬太陽……後來,我也病了一次,你也天天幫我穿衣服鞋子,還給我做了許多點心。就是那時候,我覺得生病也是很好的事情……””……“”還有一次你記得嗎?那個冬天,我倆都感染了風寒。我的抵抗力比你好,你躺在床上半個月都不起床,我們瘋了,幹脆跑去巴黎玩,每天住在酒店裏哪裏也不去,躺著吃吃喝喝……嗬嗬,響起來真是可笑,兩個病人居然專門到酒店裏去養病……後來我每次想起總是笑傻了……“


    她慘然閉上雙眼——不要這樣,求你了,喬之——求你不要這樣——這比他強迫她更令她難受。


    她最怕這種回憶。


    每每回憶,總覺得忘恩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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