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調劑生活, 老天爺總喜歡在不經意間送給你意外,而當這意外已經出乎人的設想範圍, 慕筱白大腦立馬進入休克狀態,是一片白花花的空無。


    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現在這個情況, 她又要作何反應?


    她需不需要向那男孩走過去,俯下身問候一句:“你好,我是你的小媽,慕筱白。”


    門口外麵的走廊並不狹窄,但是慕筱白還是感到一陣胸悶,這種感覺有點像是,在炎熱的夏天, 一幫人在擠無空調的電梯, 在密不通風的空氣裏,吸進來的是濁氣,呼出去的也是渾濁,難受得要命。


    正在她覺得要說什麽話的時候, 她感覺自己那隻放在喬兆森手掌裏的手被輕輕地捏了下, 慕筱白仰頭看向喬兆森:“中午留梁小姐吃頓飯吧,不過菜買少了,我再去買幾樣……”


    喬兆森拉住她的手,沒有讓她離去的意思,他轉臉對她說:“他是我的幹兒子,梁任北。”


    粱奕洲臉上原本尷尬的笑容恢複平靜,她牽過男孩的手, 揚起了個可親的笑容:“上次在法國小北沒有見著你,便一直吵鬧不休,所以剛回國,我就帶他來這裏。”


    因為手被喬兆森拉著,慕筱白現在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剛才她以為粱奕洲和那男孩是多出來的人,但是如果細細推敲粱奕洲說話的語氣和神態,多出來的那個人,是她——慕筱白。


    這個叫梁任北的男孩明顯對她存在那麽點敵意,這點讓慕筱白非常無奈,但是相對於她現在這錯交複雜理不清道不明的心情,這道“無奈”情緒就顯得可輕可無了。


    她不是個大方的人,但是還沒有小氣到去計較一個孩子,而她貌似需要計較的,是撫養教育出這個孩子的大人。


    小男孩走到喬兆森身邊,語氣委屈:“爸爸,為什麽你去了法國,卻不過來看我。”


    喬兆森扯起一抹“慈父”的笑意,抱起小男孩,柔聲說:“對不起了,小北,我太忙,所以忘記了。”


    小男孩臉上的表情更是委屈,他趴在喬兆森的肩頭打量著慕筱白,問:“爸爸,這個阿姨是誰?”


    喬兆森回答道:“她是我的女朋友。”


    小男孩明顯懂得“女朋友”這三個字的意思,聽了喬兆森的話後,也便沉默了下來,乖乖地趴在喬兆森的肩頭,一雙像極粱奕洲的漂亮眼睛若有若無地打量著她。


    相比於小男孩偷偷打量著她,慕筱白則是光明正大看著這個男孩。


    小男孩臉上的五官還沒有長開,但是還是可以看出來,這男孩臉上的五官長得極漂亮,尤其是眼睛,跟粱奕洲有著神奇的相似。


    進了屋,粱奕洲接過喬兆森手中的男孩,低聲說:“別老是粘著你幹爸爸,他工作已經很辛苦,你再黏在他身上,會累壞他的。”


    慕筱白直接無視這“母慈父更慈”的畫麵,向廚房走去,可以把手中提著的菜放下。


    粱奕洲在她身後笑著說:“慕小姐,廚房不在那邊。”


    慕筱白轉身對粱奕洲笑臉相迎:“梁小姐貌似對這裏很熟悉。”


    粱奕洲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指了指廚房的方向,然後說:“對了,不用幫我和小北準備午飯了,我們已經吃過了。”


    慕筱白揚下唇:“嗬嗬,正好我也沒有打算幫你們準備午飯。”停頓下,“開玩笑呢,菜不夠,而且用我的廚藝招待梁小姐你,多少有些不周到。”


    粱奕洲看了她幾眼,無所謂地笑了下,然後牽過梁任北的手,對喬兆森說:“看樣子今天過來有些不方便,下回約個時間聚聚吧。”


    喬兆森看了眼立在不遠處的慕筱白,抿唇淺笑:“看情況吧,最近比較忙。”


    粱奕洲定眼看了喬兆森數秒,嫣然一笑:“那我先走了。”說完,低頭對小男孩說,“小北,跟幹爸爸說再見。”


    梁任北直接省略了前麵的那個“幹”字:“爸爸再見。”


    粱奕洲又轉過身,指著慕筱白說:“小北,跟慕阿姨說再見。”


    梁任北撇了撇粉嘟嘟的嘴巴,將腦袋扭到一邊去。


    慕筱白輕笑一聲:“這小孩挺有意思的,瞧那眼神,很愛恨憎明啊。”


    粱奕洲走後,慕筱白坐在廚房裏擇菜葉子,指甲掐在水靈靈的菜梗子上,綠色的汁液順著她的手指流下來。


    突然,一雙手俯在她的手上,十指修長,掌心溫厚。


    慕筱白在心裏想,這世上有很多東西都太會騙人了,比如有一雙溫厚手的人,卻不是一個真正溫厚的人。


    喬兆森蹲下身子,看著她說:“今天的事很突然,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慕筱白沒有抬頭,繼續擇著菜葉,然後把摘下的葉子扔到一旁的垃圾桶:“喬兆森,我就問你一件事,那孩子是不是你的?”


    喬兆森臉上表情明顯一怔,然後失笑道:“那孩子是奕洲哥哥的獨子,在法國的時候跟我親近,便認來做幹兒子。”


    慕筱白低笑兩聲:“你還真有小孩緣,無緣無故的,那孩子就跟你親近。”


    喬兆森蹙眉:“筱白。”


    慕筱白抬頭,站起身:“今天的這頓飯應該吃不下去了,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


    喬兆森猛地扼住她手腕,神色著急:“別走。”


    “怎麽,還不讓走人了?”


    喬兆森斂了斂眼色:“不想我們之間存在太多誤會,所以在我把事情解釋清楚,不準走。”


    慕筱白拍了怕掉在衣服上的菜葉子,說:“那你解釋吧,我聽著呢。”


    有時候,有些事情就是這樣,越想解釋,越釋然不了,越掩蓋,越遮掩不了。


    慕筱白拿開喬兆森的手,突然開口道:“其實我知道那個孩子不是你的,今天我在意的絕對不是因為突然出現一個叫你爸爸的孩子,而是你那過去式的感情又被擱到了台麵上。”


    喬兆森眼裏明顯閃過驚愕,原來她一直都是清楚的,他眼前的這個女孩心思比他想象的要敏感許多。


    “既然我跟你說,那段感情過去了便是真的過去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慕筱白:“我相信你著呢,不然我怎麽會用我的婚姻當賭注,去相信你?”


    喬兆森臉上的表情有些動容,然後問:“那現在呢,還相信麽?”


    慕筱白沉默了一會:“讓我想想吧,這事挺棘手的。”頓了頓,她吸了口氣說,“要不,我們的婚事也緩一緩吧,千萬別出現結婚後,你比我還後悔,如果那樣,兩人都覺得憋屈,多不和諧啊。


    “兩個人將就過一輩子,想想就覺得傷情,表麵上是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實質上是貌合神離同床異夢。”慕筱白輕笑幾聲,說得特別真誠,“如果我耽誤了你,我會自責的。”


    喬兆森眸光暗了下來:“不需要你自責,關於婚禮是否推遲,我會給你考慮時間。今天你也累了,人在疲勞狀態說出的話,我不會當真。現在我送你回去,回去好好休息,別想太多。”


    晚上,慕筱白失眠得厲害,直到淩晨後才開始入睡,不過沒睡多久,就被樓下兩隻在野合的貓給吵醒了。


    白天,人折騰;晚上,貓也來折騰。


    不知道她能不能折騰到和喬兆森結婚的那一天。


    喬兆森說給她考慮時間,果然很信守諾言,這幾天他都沒有打任何電話,給她發任何可以聯係他的訊號。


    直到某天下樓,她看見喬雲清過來,興致盎然地和慕高達商量婚禮邀請名單。


    喬雲清走後,慕筱白對慕高達說:“爸,我有點不想嫁了。”


    慕高達拍案而起:“你以為喬家是什麽,你說嫁就嫁,說不嫁就不嫁。”


    慕筱白問:“爸,你收了他們多少禮金?”


    慕高達臉色立馬變得難看,氣急敗壞:“你的意思是,打算讓我厚著臉皮把禮金送回去?”


    慕筱白想了下說:“別送,我們浪費這個跑路錢做什麽,讓他們自己來要回去。”


    慕高達氣著了,胡子一翹一翹的。


    晚上,她有一個活動,是大學同學會。其實也談不上是同學會,因為到場的一般也隻是z市人或者留在z市工作的同學。


    同學會在z市的來君大飯店舉行,聽說是班裏有個哥們因為投資房地產發達了,所以請同學們上大飯店搓一頓。


    再聽說可以帶家屬,蘇芽便把自家弟弟蘇蔡也梢上了。


    來君不愧是z市有了名的大飯店,包廂裝修得那個金碧輝煌。


    蘇芽對請客的那哥們說:“大明啊,這回你發達了,就立馬請我們吃飯,很仗義啊,以後等我們筱白出嫁了,請你吃更好的。”


    慕筱白剮了蘇芽一眼,找了個位子坐下:“今天大家好不容易聚上一次,不醉不歸吧。”


    房大明叫好,對大夥說:“你們千萬不能跟我客氣啊,想喝什麽就喝什麽,茅台五糧液劍南春xo隨便點啊。”


    同學聚會鬧騰到十點多還沒有散去的苗頭,慕筱白已經有些喝高了,腦袋昏沉的厲害,跟蘇芽打了聲招呼,便奔向衛生間。


    突然,腦袋撞在一人身上。


    “借過……”她說。


    立在她跟前那人並沒有“借過”的意思,反而伸手拉住她手臂,穩住她的身子,語氣頗有責備:“喝多了?”


    慕筱白把頭一抬:“我他媽的喝多了,關你他媽的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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