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廣州府南海郡青蒼城繼天火焚街之後,又刮起劣銀風暴。


    寧家錢莊的銀庫裏發現劣銀,一夜之間,所有寧家名下的錢莊開始整頓銀庫糾察銀子純度。此外,寧家錢莊又聯合各大錢莊盤查,並貼出告示,但凡在兩年之內在寧家錢莊兌換大筆金銀的人都可在寧家錢莊進行核驗。


    廣州府的商戶最先反應過來,爭先響應號召,縱使有財不外露的也請專人校驗自家金銀,就怕發現自家有劣銀存在。


    一時之間,所有商鋪都緊張起來,連老百姓都被感染。他們日常都用銅板,但也隻有使喚銀子的時候,但一旦拿出來,就得被掌櫃查上半晌才能購換糧布,單隻這個細節就能讓他們知道——劣銀又來了!


    上一次劣銀的風波才過去多少年,老一輩的人不少都親身經曆過。當時多少人家被劣銀坑害得傾家蕩產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因為劣銀作弄鬼祟被拉到菜市場砍頭!


    他們都不願回憶起那段提心吊膽的日子,可沒想到,那些黑心腸的劣銀賊竟然還敢卷土重來!


    隻是看著別人倒黴哭天搶地的老百姓看見了都要把那劣銀賊大罵幾句,何況是那些身在其中受害極深的人?因此劣銀再現,不論是替當年的自己還是替已故的長輩討回公道,商戶們上下一心,擰足了氣要將劣銀賊捉出來五馬分屍,都配合得不得了。


    當然,也有趁亂摸魚的人。


    “又有人來騙?府衙地牢都快裝滿了吧。”


    朱定北聽著寧叔說起外麵發生的事,不由嘖嘖有聲。


    向來隻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許多人見銀號召回劣銀,自己做了偽銀企圖牟利,被抓了一批又一批,卻還是有人前仆後繼。朱定北簡直要佩服這些人的膽氣,若是真這樣下去,說不準製造劣銀的人沒被揪出來,黑市裏就得有好幾家劣銀的作坊開起來了。


    寧叔笑說:“過兩日應當就好了。官府收容不下這麽多人,還得伺候他們吃飯,許多地痞乞丐就趁機尋釁,那些人多在等候審查被扭進了府衙也不挨板子,他們也不怕事。縣令也受不了,等重懲的告示貼出來,有賊心沒賊膽的人就知道收斂了。”


    重典之下,勇夫就少了。


    當下確實要下狠手才能控製住局麵。


    寧衡正給梁老夫人診脈——梁老夫人的身份畢竟特殊,就算在寧家主院寧衡也十分謹慎,盡可能減少知情人,因此梁老夫人的病症便由寧衡親自治療,一律藥物也以寧衡的“傷藥”煎熬。


    梁老夫人眼睛雖然不好使了,但耳朵卻還是不錯的,此時聽他們說起劣銀,也不由說道:“劣銀賊確實可恨,當年在洛京的胭脂坊生意也做的十分大,豈料便是因為有人用大筆劣銀同他做生意,因此賠了一半家底進去,生意也經營不下去了。最初這些人造了一兩劣銀,或許隻是買了一袋米,但經了十個人的手,那便是一兩銀子不花便買足了十兩銀子的東西,栽在最後一個人手上,那便賠慘了。”


    以梁老夫人的年紀,先帝年間那場劣銀禍事卻是親身經曆的。那時候,還有一些官家人甚至拿不出真銀子花用,多少人家業一覺醒來就沒了。想不開尋短見的人都沒錢安葬,實在是可憐。


    朱定北沒與梁老夫人說大道理,跟腔與她將那劣銀賊好生數落了一番,等她出了一口惡氣,才算罷了。


    待出了客房門,朱定北才偷笑道:“想不到,梁祖婆竟是這麽好玩的人,怪不得朝安阿叔——咳咳,阿爺和阿爹都說他特別頑劣。”


    他上一世在古朝安手上受了不少教訓,私底下總說他是老不羞,今時今日回憶起來,當真懷念那時總是笑得惡劣瞧他熱鬧的軍師大人。


    寧衡道:“梁祖婆性子堅忍豁達,對她的病情極好。”


    朱定北瞟了他一眼,總覺得寧衡這是拿話教訓他不夠豁達。寧衡恍若未覺,同他說起他期盼了許久的一個好消息:“出逃的八名李家逆黨,已經有五名落網,其中三人都已自盡。剩下兩人,再過五日便能送達。”


    朱定北眸光霎時變亮,終於要到了嗎!


    他壓抑著心中激動,冷靜道:“連自裁都不敢的家夥,也不知道能從他們身上挖到多少有用的東西。”


    活捉了五名,有三個人當場就自我了斷了,他們身上當有不能為人知的秘密,而其他二人就不知道能有多大的價值了。不過聊勝於無,朱定北一直沒有機會與李家人正麵交鋒,這兩個人倒成了第一個。“甄右相和葉大人也已到寧州了吧?”


    朱定北關心道。


    寧衡:“昨天的消息一經到寧州邊境,再有半日路程當能到永昌。”


    寧州的戰事一直分不出高下,蠻族人凶悍,一向難以驅使。這一次不僅聽人指使潛入寧州少了阮家主宅,更甘願當馬前卒,他們的戰力再加上盤越人的詭計,撣國人的兵器,著實讓寧州駐軍頭疼。如果能夠瓦解他們的聯盟,寧州這戰就贏了一半了。


    朱定北想了想,又道:“還是得派人在盤越和撣國查探,不是還有三個李家的逆賊沒找到嗎,興許在西南興風作浪的也有他們。”


    “我省得。”


    他已經加派人去查了。


    朱定北便看著寧衡道:“寧叔說寧州現在的商戶亂了套,許多人都丟棄產業往東麵逃難了,寧家也虧損很大。這戰還是早點打完得好,再拖下去,寧州要恢複至少要多幾倍的時間。”


    寧衡當然也明白。


    更可惡的是那些藏在山坳裏的蠻族人滑溜得像泥鰍似得,時常有三五個人闖進縣城裏的商家胡亂燒殺,燒完搶完就走,縱使有官差抓到那麽幾個人,掛在城門上暴屍也沒將這股暴匪壓下去。在戰爭關口這些流寇甚至比成批的敵軍還要命,攪得民不聊生,許多商戶都怕惹禍上身,總是沒舉家遷逃投親,也是大門緊閉,競相避禍。


    再這樣下去,寧州幾代人耗費的心血都將毀於一旦。


    如今朝廷欽差和援軍到了,再不濟算能讓寧州的局勢緩一緩。


    兩人說話間,外頭守著的寧叔忽然敲門示意,而後領著一個人進門來。


    那人進門見禮過後便道:“家主日前派人去接迎樓家公子,但到了揚州晉安地界,便接到信說失去樓家兩位公子的消息。樓公子最後出現是在會稽郡內,派去的人已經沿途去找,屬下特來稟報家主。”


    朱定北的臉色很糟,心中是又急又氣,待細細問過樓家兩兄弟之前的行程讓那人走後,朱定北還臭著一張臉,咬牙切齒道:“這兩個小兔崽子,等找到他們非得把他打上一頓讓他們長點教訓!”


    足不出洛京的兩個十七歲少年帶著幾個無力平平家丁就敢南下,朱定北聽說的時候就已經大動肝火。


    現在出了事,他是一點都不奇怪!


    見寧衡還一副不動如山的樣子,朱定北遷怒道:“派去的人怎麽辦事的,連兩個毛頭小子都看不住!人生地不熟,多半是被地痞當做肥羊痛宰,這兩個王八崽子,平日裏細皮嫩肉跟小娘們沒差,隨便什麽人抓住發落一頓都有他們的苦頭吃!”


    寧叔聽到那聲細皮嫩肉差點笑出聲,趕緊憋氣悶住了。


    寧衡忙安撫道:“會稽郡裏咱們的人手很多,今晚想必就有他們的消息傳回來了,長生別急。”


    朱定北收了對寧衡那點脾氣,邊拍桌子邊將那兩個不省心的東西從小到大幹得那些缺心眼的事數落一遍,聽得寧衡也滿臉糾結——忍笑忍的。


    對寧衡這個早熟到幾乎和再世的他比肩的少年人,朱定北總是常常忘記他的年紀,因此寧衡覺得他對他關心地比較少不是無理取鬧。


    對其他四人,朱定北私心裏都當他們當自己的小輩看待,賈家銘和樓安康還算懂事,秦奚近兩年醉心武學兵法連楊柳巷都不怎麽走動了,隻有樓二那長不大的臭小子。自己不讓人省心,還偏偏每次搞事都要帶上他胞兄,樓安康對他這個阿弟耳根子軟得很,常常跟著胡作非為。


    朱定北這兩年就沒少教訓他,不過放狠話他是不怕的,真動手揍了過兩天也沒臉沒皮地湊上來,錯誤還是繼續犯。


    分明是有恃無恐。


    朱定北現在是恨不能出發前樓安寧吵著要跟著來的時候就打斷他的腿,看他還怎麽拉扯他兄長胡來。


    嘴上是這麽罵,但朱定北心裏倒也沒有太過擔心,不說樓安康這幾年接手家業後的磨練,就是惹事精樓二少也是個精靈鬼,斷不會讓自己吃虧。


    可這一次他和寧衡卻都想錯了,過了一晚來信還說沒有找到的時候,兩人此時才真的擔心起來。


    會稽郡就那麽大的地方,兩個大活人怎麽就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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