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鮮卑,帥府。


    朱家第二個小孫兒的滿月禮正辦的十分熱鬧。


    朱征北夫妻恩愛,成婚後才回鮮卑不久就傳出喜訊,老侯爺當時便高興得直拍大腿,說朱征北果然不愧是朱家的好兒郎,“槍法”就是準!


    朱定北意外之餘,自然也十分高興。前世兄嫂雖然婚姻和睦,但在洛京匆匆成婚之後趕回鮮卑,阿嫂還病了一場,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晚了幾年才得來,且那孩子身體不好,在朱家事變之前便早夭了。而現在,兄嫂因今生的變故提前了小半年成婚,朱征北又因那段隱蔽的情史,對妻子心懷愧疚也更懂得身為丈夫的責任,對她體貼有加,盡心嗬護,才有兩人第一個健康的孩子提前降世。


    如今,阿嫂也沒有在第一胎時難產傷身,第二個孩子呱呱墜地的時候,就有著濃發濃眉,健康淘氣得不得了。


    抓周禮上,朱小二少不負他阿爺期待,將朱大元帥放上去的寶劍抱了個滿懷,惹得一片叫好聲。


    孩子被抱下去休息之後,朱振梁和朱征北都陪著客人喝了不少酒。


    許多人酩酊大醉,便夜宿在帥府。


    古朝安雖滴酒未沾——他前些日子裏酗酒傷了身,軍醫劉毅下了嚴令禁止他喝酒,其他人都怕他真出好歹,一個個看管得十分嚴——但也因為鬧得太晚,住在了朱府。


    高娘子聽說他沒吃藥,不放心地來看了眼,見他這麽晚還在熬油看書,不禁沒好氣地訓斥了一頓。


    古朝安聽得手心冒汗,對這個“凶悍”的嫂夫人和她的那個軍醫師父,他是真怕了這二位了。


    “阿嫂我這便歇下了,您還是去看看主帥和長東吧,今天就屬他們喝得多。”


    “有什麽好看的,爺倆喝醉了就是那臭脾氣誰伺候他們!倒是你,明日我吩咐人熬了夜,你再敢怠慢,我親自收拾你。”


    古朝安連道不敢,高娘子離開前,他忽然又道:“阿嫂……給我介紹個女人吧。”


    高娘子大為詫異,回頭見他滿麵淒苦,心中便知道他此話為何。她雖不知道古朝安來曆也不知道他為何人受了情傷,但催他成婚這麽多年,高娘子也得了一句準話:軍師大人好南風,不近女色。她這幾年還不拘泥地給他介紹了一些好人家的青壯,被推辭之後才從丈夫口中得知他曾有過一段情,而且被傷的極重,至今還未走出來。


    “你可考慮清楚了?”


    若是幾年前他這麽說,高娘子定立馬給他張羅,但現在卻遲疑著,直覺這個決定對古朝安來說不是件好事。


    古朝安呐呐道:“我也該留個孩子了,否則……我沒臉去見我阿爹。”


    高娘子想到今日滿月禮上他的落寞,心中便了然,於是痛快地答應下來。


    這一晚,古朝安還是沒能睡個好覺。宿醉的朱振梁主帥和朱征北都被挖了起來,卻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廣州府開戰了!


    開戰的原因是海寇竟劫殺到了官府的船塢海道上,搶殺了好幾個商戶的樓船和好幾處船塢的守兵。如此天理國法不容之事,自然要戰,要殺。


    這還不要緊,要命的是,戰鷹帶來的信上說,朱定北就在那受難船塢之中,險些喪命!


    朱振梁父子一聽,什麽酒都醒了,抓著信箋來回看了幾十次,確定兒子/阿弟無礙,才算找回聲音:“格老子的海賊,他娘的找死!”連官道都敢殺進來,嫌命太長了吧這般猖狂!好死不死竟然還傷了他們朱家的寶貝蛋子,若不是他們父子倆不能離開鮮卑,真恨不得此刻就提刀剁了那群狗賊!


    古朝安安撫道:“廣州府水師兵力充沛,很快就能滅敵報仇,主帥不必動怒。”


    “我怎麽不生氣?長生這臭小子,差點遇險竟然還不躲得遠遠的,還留在廣州,這臭小子,等老子回去非得打爛他的屁股!”


    朱振梁怒氣騰騰,朱征北則憂心道:“阿弟也不知道受傷的情況如何,阿爹,還是讓阿爺趕緊把他叫回來。”


    “你當你阿爺不急啊,不過我也是看明白了,那小兔崽子不是個聽話的人,他不肯回來,你阿爺都沒辦法,咱們能怎麽辦?”


    朱振梁氣惱,但也和老侯爺一樣無計可施。


    而被他們念叨的朱定北,此時正在戰船船艙中和董明和等人商量戰計。廣州府這一戰,比古朝安預計得要複雜得多。原本因為事情惡劣,廣州府就派了重兵來剿匪,但卻在三天之後無功而返。那群海寇像是入海之水一樣,連蹤影都沒摸到邊,更別說是剿滅他們了。


    廣州府水師兵力是沒問題,但若是連地方都找不到,那這戰隻能幹耗著。


    兩次無功而返之後,南海郡接到求援,就將董明和派了出來。這一次廣州府所遭遇的海賊侵擾是前所未有的惡劣,官府的船塢都連殺了幾處,那些受難的商戶都是有頭有臉的大商戶,包括寧家在內,一時之間連州牧藍鹿都頂著巨大的壓力頭疼不已,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南海水師。這些從平州調過來的英勇海霸王之師到了廣州府後還沒有機會立功,他們自然樂得將這個燙手的山芋丟給這些“外來人”。


    要探路,自然是俞登比較在行,董明和已經讓他帶著他的夥伴入海去了,現在還未回來不知結果如何。董明和幾人則是知道朱定北和寧衡在被劫殺的寧家樓船之中,因此接手軍務之後便趕來探望,之後朱定北技癢,幾人才忘乎所以地討論起海戰兵法來。


    見時間實在太晚,寧衡沉著臉送客,把滿臉意猶未盡的朱定北按在榻上,滅了燈。


    朱定北翻來覆去,實在睡不著,和寧衡繼續說著剛才未說完的兵法,得了寧衡不鹹不淡的回應之後,興致才慢慢落了下來。但他依舊沒有睡覺的心思。因為在樓船中遭了夜襲,寧衡便執意和他同住一室——突襲剛起的時候,他們兩雖然在隔壁屋中,但寧衡還是為他擔心得很,這感覺太差,他不想經曆第二次,隻想把他栓在身邊,半刻不能讓他離開眼皮子底下。


    此時夜深人靜,朱定北才低聲地將他這些日子的猜測說出口:“阿衡,我覺得,是他們不想讓你離開。”


    “嗯。”


    他們指的是誰,他沒說明寧衡就已明白。


    這場海寇襲擊來的太突然又太巧合,他心中自然也有猜疑。劣銀一案調查至今,除了匈奴那邊的動用國庫存銀的線索之外,李黨沒有一點動靜,而現在他們要走了,就有人半路劫殺,是他們的可能性很大。


    朱定北:“當初他們引你過來我便覺有異,現在看來,他們確實是想讓你離開京城。隻是,他們在謀劃什麽,要你必須離開京城?”


    “我不知道,京城的時局平穩,寧家的產業也沒有受到任何威脅。”寧衡說,“看來,他們確實有大動作。”


    風平浪靜,反而讓人懷疑。


    隻是寧衡也猜不到他們到底要做什麽。朱定北也同樣猜測不到,因為他想象不到,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才可能動搖寧家的根基,讓皇室失去寧家這個臂膀。他與寧衡交往越深,越明白寧家是怎樣的龐然大物,要動寧家談何容易,至少讓他朱定北來定策,他是沒有什麽辦法可想的。


    見他睡不著,寧衡便道:“揚州蘇家和程家的事情做的隱蔽,咱們現在還沒查到。不過,咱們已經將匈奴的事情告知陛下,他在徹查,有一個潛逃的李家人已經落到暗衛手中。”


    朱定北驚訝,“動作這麽快?”


    寧家也在查,他沒想到皇帝的暗衛竟然比無孔不入的寧家更快地找出了逃犯。


    “長生忘了,陛下手中還有李家人。”


    寧衡說。


    朱定北這才想起來,貞元皇帝手中確實有李家人,就是為皇帝探寶的那一隊人。在李家被判處九族之後,這些人皇帝卻沒有動,現在從他們口中得知李家的一些退路從而把逃犯揪出來也不是沒可能。畢竟能被李平派過來給皇帝探寶的子弟,多少都知道一些內情。


    朱定北歎了聲,道:“不知道陛下會從那個人口中知道什麽,但願,這不是李黨可以安排。”


    朱定北對李家人的手段一點都不敢輕視,哪怕皇帝得了李家人,他也怕李家人利用那個人的口舌煽動些什麽。他雖然覺得皇帝不至於蠢到對寧家動手,但心中隱然就生出危機感來。


    寧衡:“他們被陛下秘密扣押,我的人也查不到他們身在何處。不過,這幾日陛下並沒有異動,想來還未挖出實際的消息。”


    他們兩個人都領教過李家餘孽的嘴硬,若是那個李家人和李甲李乙一樣喊這天下之主應當是李家,那樂子才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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