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文昌伯,虞氏。


    這是大靖除了寧家之外最神秘的一門宗親貴族。


    最惹人羨慕的,便是虞家男兒一個個容顏不老,但都活不過五十三歲,而文昌伯府的女兒們則長壽康健。遠寧侯府不是第一次因為親事和虞府接觸了,自從馬超被柳左相府拒絕之後,馬太傅便強行斥令馬超不得再與柳府來往,而自己則在京城勳貴中為他的榜眼孫兒在洛京四處打聽,最終鎖定了文昌伯府。


    文昌伯雖然在朝局之中沒有太高的地位,但世代承襲的三品侯爵之位沒有摻假,身份十分貴重。而虞府上的嫡係女兒不僅壽數長久而且是出了名的賢達貌美,宮中的虞美人雖然被皇帝陛下冷落,但早幾年為皇帝孕育了最小的皇子——六皇子司馬宇鈞,從而被封了二品妃位。


    原本六皇子生為男兒時,後宮前朝都為之心驚膽戰,生怕虞妃將文昌伯府的兒郎命數帶入皇室。但好在,天家血脈貴重,六皇子與生母與虞府中人沒有絲毫相似,不論是長相還是血脈都完全地承襲自他的父皇,這也是雖然皇帝冷落後宮,但虞妃在宮中依然聲勢很高。


    但是現在,朱定北看虞家卻怎麽也不對勁了。


    “文昌伯府上說他們家族中有這樣的病症,但有沒有可能,至始至終隻是一個騙局?如果他們不是活到五十三歲就死呢?也許有人就是例外呢?阿衡你細想,如果我們一直在找的,不過是世人眼中的“死人”,那我們抓不到他半點蹤跡那實在太可能了!上一屆年滿五十三歲的文昌伯真的死了嗎?或許是他的兄弟?如果此人不過是接著文昌伯府壽不過五十三的幌子而成功蒙蔽了眾人的視線呢?況且不是說虞府上的男丁容顏不老嗎?如果他活過了五十三歲,是否還是如今這副麵貌?那虞定遠真的就是現在這個人嗎?”


    他越說越發激動。


    寧衡將他扣在懷裏,撫著他的脊柱讓他安定下來,邊將自己的懷疑說出口:“如果真的是文昌伯府,謝永林和兩任匈奴王不可能長相上與虞府人沒有半點相似……”


    “怎麽不可能?”朱定北反駁道:“六皇子不就和他們不一樣嗎?皇帝能把他生成這樣打破陳規,那謝詠荷為什麽不能?”


    寧衡無奈笑道:“你可知道為什麽如今六皇子年滿八歲,卻還未正式入學?”


    朱定北擰了擰眉頭,這件事他確實沒有深入調查過,因為他原先根本沒有將活不過五十三歲的文昌伯府列入他的懷疑人選中,對於虞妃生下的六皇子,當然也沒有太過於關注。


    寧衡自問自答道:“那是因為他身體很差,幾乎見風就病,在他生下來不久太醫便說他也許活不過弱冠之年。不過皇帝陛下封鎖了消息,外人隻知道虞妃生下的孩子繼承了皇帝陛下的相貌,卻不知道,那個孩子身上有著比文昌伯父更深的血脈之毒,壽數更短。”


    朱定北大為驚訝,“你的意思是,如果文昌伯府的人剩下的孩子不是容顏不老的命數便活不長久?那為何還有那麽多虞府的嫡女外嫁卻從未聽說她們的子嗣有問題?”


    寧衡耐心地答道:“那是因為,舉凡文昌伯的姑娘外嫁,她們終身不會剩下嫡子。那些人,娶的不過是侯爵府嫡女的身份罷了。”


    朱定北:“……既然如此,馬太傅怎麽會讓馬超去娶文昌伯府的女兒?他並不需要文昌伯嫡女的身份給他孫子做麵子,不是嗎?”


    寧衡道:“馬太傅此舉確實十分反常,我想,或許他隻是想借著文昌伯府掩蓋些什麽。你會這樣想,那想必,皇帝陛下也可能這樣想。他們或許隻是想禍水東引罷了。”


    朱定北道:“不管怎麽說,我明日去見謝永林時就請慧清大師看一看他的脈象是否與常人有異。不查個究竟我不放心。”


    寧衡自然同意,“如果真的是文昌伯府,那麽虞家藏匿的東西就太多了。”


    連寧家對文昌伯府的血脈遺毒之事也從未有過懷疑,如果這至始至終就是一個騙局,那其中深意實在讓人細思恐極。


    兩人又拿過這封手書仔細看來,與馬太傅的手稿筆跡一一核對,不多時,水生敲門而入,恭聲道:“侯爺,朱響大人請您過去一趟。”


    “什麽事?”


    朱響無事不會主動同他接觸,但凡有事水生也會第一時間告知,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模棱兩可。


    果然,水生答道:“朱響大人沒有細說,隻說此事不方麵宣揚開。”


    朱定北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過去看看。”


    寧衡也跟著起身,“我同你一起。”


    朱定北沒有拒絕,兩人趁著夜色,避人耳目輕功出了京城,才在郊外換了快馬往長寧山莊而去。馬還未停,朱響便就迎上來,恭聲道:“主君,您親自過去看一看吧,這事……我不方便說。”


    不方便說?


    朱定北挑了挑眉,也沒多問,便帶著寧衡往長寧山莊的後院走去。


    推門而入,見到屋中人時,朱定北大為詫異。


    “怎麽是你……”


    “原來是你……”


    兩人異口同聲,隨後朱定北趕緊讓寧衡進來,將門關上,轉身問道:“柳姑娘,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


    他話未說完,柳菲菲已經熱淚盈眶,她苦笑道:“原來是侯爺又救了我,隻是這一次……我倒是要怨恨你了,為什麽要讓人救我。”


    寧衡皺了皺眉,朱定北吃驚道:“可是底下人不知輕重冒犯了姑娘?”


    柳菲菲連連搖頭,哭了好一陣,才重新挺直腰背,哽咽道:“此事我難以啟齒,也希望二位侯爺不要追問於我。此事,我當做從未發生過,九月初一,便是我出嫁的日子,一切都不會有變化的。我隻盼二位,今日未曾見過我,可好?”


    朱定北不明所以,還想再說什麽,寧衡攔住了他。


    寧衡拉過朱定北起身,道:“柳姑娘放心,今夜我二人未曾來過。你便在此休息吧,明日一早,我會讓人送你去你該去的地方。”


    柳菲菲埋首,低聲道:“多謝兩位侯爺。”


    雖然看不見,朱定北卻知她又哭了。


    出了門,朱定北便皺眉道:“阿衡,你看出了什麽?到底怎麽回事?”


    寧衡抿著嘴遲疑片刻,才壓低聲音道:“柳姑娘清白……有損,已非完璧之身。”


    朱定北:“……”


    他錯愕地睜大了眼睛。狠狠皺了皺眉頭,朱定北大步往前院走去。見了朱響他便語氣不善道:“誰幹的?人抓住了?”


    朱響見狀,知道主君已經摸清了底細,便道:“人在地牢裏,是遠寧侯府的馬超。”


    朱定北眉峰一冷,他早就料到他不是個好東西,沒想到,竟然真的幹出這種畜生不如的事情!朱定北步伐一轉,便在朱響的帶領下前往關押馬超的地牢。馬超四肢被綁,身上血肉模糊,朱響小聲道:“主君,這是柳姑娘打的。”


    “哼,鞭子算什麽,怎麽不直接給她刀捅死這個畜生?!”


    朱響見他勃然大怒,便道:“小人也是這個意思,不過柳姑娘怕生出事端,所以……”


    這事情實在太不湊巧了。朱定北連日來在遠寧侯府附近安排了許多人手盯梢,馬超行蹤詭異怎麽可能逃得過他們的眼睛?當時隻派了一個人跟著,而馬超如同以往一樣去了他一貫去的青樓。那人已經跟蹤馬超多日,知道此人品行不端,在青樓裏玩得又是那等把戲,所以聽見裏麵哭求的時候並沒有太過在意。隻是後來見受辱的姑娘一反以前那些青樓女娘的常態要尋死,而馬超又分寸大亂,鬧出了異常的動靜,監視的人才進去一看究竟。


    這一看……


    哎,到底是太晚了,亡羊補牢也無濟於事。


    朱響知道這位柳姑娘的身份,非但是主君摯友的表妹,也同樣與主君有不淺的情分。如果他們的人能早一點洞悉異常,就不至於發生這樣的不幸,因此心中很是愧疚,麵對朱定北的憤怒,朱響一句也不敢分辨。


    朱定北上前狠狠踹了馬超一腳,見他從昏迷中醒過來,扣緊他的喉嚨道:“畜生!”


    馬超睜眼看見他,反而大笑起來:“竟然是你,哈哈!鎮北侯爺,怎麽,難道後悔不曾答應與柳娘的親事了?我告訴你,隻要我還活著,誰都別想娶她!”


    馬超神色瘋狂,竟比當年在國子學中為非作歹的時候更甚。他眼中扭曲,已經沒有半分的人性。


    朱定北皺眉,從前馬超在胡來,對柳菲菲至少有表麵上的愛重,如今竟不惜以這等齷蹉的手段強占對方清白,可見他心中最後一點良知都已經泯滅。


    他手中用力,冷眼看著麵色越來越青紫的馬超,淡漠的殺氣消失無形。馬超也不怕死,他已經得到了他最想得到的東西,若非因為得不到,他早就不想活了。


    朱定北看出他的死誌,不又眉間戾氣更重。馬超還在笑,停也不停,他嘶啞的喉嚨斷斷續續道:“你殺不了我的……哈哈,殺了我,你隻會後悔。你、你從謝永、林口中得不到的……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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