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什麽,有些事知道表姑娘一直存在心裏,總不好為這些叫你們兄妹心有芥蒂,畢竟如今……他的血脈親緣,除了夫人,也就隻有表姑娘了。”


    青梅這番話可見著是真心實意對周景炎,木容心中也實在寬慰,隻是方才還在想木寶的事,不想竟被青梅給提了出來。


    “也是有些想不通,倒叫你看出來了。”


    她有幾分羞赧,青梅也就說了起來:


    “本也是巧合,那日你哥哥往鋪子去,卻剛巧六姑娘和孟家小姑娘因著一匹緞子起了爭執,誰也不肯讓。那孟小姑娘一貫跋扈,又因著六姑娘的姐姐算計七少爺的事,就叫孟小姑娘好一陣奚落又砸了馬車,正是羞惱的下不來台,你哥哥剛好去了,本也不知她是誰,又是在自家鋪子裏,也就幾句替她解了圍,誰知後來這六姑娘隻當你哥哥是好人,一來二往的便要道謝,你哥哥實在是那日事後才知她身份,後來,也是想查些事情,才順勢和她往來起來。”


    倒是無心種下的因果,木容回想起那陣子木寶前後因著夜裏被驚嚇的事和府中木二大鬧揭出木三那些作為的事,著實的委頓了一段時候,那時自覺四處均是不懷好意,偶然得了周景炎這一相助,自然豆蔻心思靈巧,也就動了心思。


    如此她也算明了了這些,點了點頭,隻攥住了青梅的手:


    “我倒罷了,隻你別往心裏去才是。兩家這樣的關聯,木六自然是斷然不能入周家的。就算梅夫人肯,表哥也不會肯的。”


    青梅羞紅了臉,這話,竟和周景炎說的一樣。


    到底周家和梅夫人有著近乎滅門一樣的仇恨。


    “罷了,你哥哥倒是擔心你,如今這形勢,怎麽你忽然就成了隱先生的親妹妹?這往後……”


    木容急急以指點唇示意她噤聲,青梅也忙住了口,就見木容難得露了幾分彷徨落寞:


    “慢慢來吧,總有出路的。”


    青梅似懂非懂,也就點了點頭。


    木容留她午膳,直到石隱下朝回來還懶怠理他,倒是趙出回了靜安侯府。


    至送走了青梅,就見蓮子悄悄湊到了跟前來,滿臉的驚色:


    “聽說今日朝會上,雲大人試探國公爺,特意撞到了腰身上,還趁著扶國公爺,一把掐在了肩臂上。”


    木容陡然變色,看來這雲深,實實在在的是算計上了石隱。趙出的傷,可正是傷在腰腹和肩臂上的。她不明白,雲深從哪裏來的對石隱這樣深刻的恨?而他又是真的覺察出了石隱的身份?還是僅僅隻是因為對石隱的仇視產生的構陷?


    石隱方才在她這裏時從來到去都未曾露出分毫不妥,反倒是她,一直不肯理會。她心急如焚,卻還要扮作一派閑適往石隱的院子去,所幸二人院落並不遠,隻是她剛出了院門,卻見著石隱也正向著她這裏走來。


    她急著迎上前,石隱自是也一眼就瞧見了她,見她那般急迫,便也疾走幾步上前,帶出幾分不解:


    “這是怎麽了?方才還好端端的。”


    “今日朝會……”


    她隻敢說這麽多,石隱卻沉了臉,一眼掃過身後跟著的一個小廝,那小廝露了懼色垂頭,石隱便扶在她肩頭將她帶離了她的院子:


    “並沒有什麽,他既做了局,總會想法子試探,也是早已想到的,這才費事的用我來做托詞,不然真放在師兄身上,今日必露破綻。”


    她方才出來的急,連個外裳也沒披上,屋裏攏著炭盆自是暖和,外頭卻是冷的很,他扯過自己的披風裹住她,她這才注意到他是披了條披風的,瞧著樣子是要出門。於是急急攥住他衣角:


    “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對付你?是從巒安之後麽?”


    雖然她也想不明白,雲深和石隱隻見似乎並無任何瓜葛,更甚至都也算是三皇子身邊的人,怎麽也都該是親近的,可如今這樣,難不成是因著自己不肯任由雲深擺布反而投向了石隱而引得他的怨恨?她自責,自覺是因自己拖累了石隱。


    “怎麽會,我倒不知他是從何開始,但絕不是在巒安行之後,我和師兄往巒安去的路上時就發覺被他一路尾隨,他為著跟我們,把到巒安的時候都誤了將近一月。”


    看她那般在意自責的模樣他倒是很受用的,隻是舍不得她鬧心,看她還是想不透,也隻得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三皇子身邊親信雖不少,可如今最得寵信的也隻有他和我,大約……”


    似乎也隻有這些才能勉強說得通了,木容又看了他這一身行裝:


    “這是要去哪?”


    “正要和你說,我要往瑞王府去一趟,晚間或許回來的遲一些,讓莫桑陪守在你院子裏,我沒回來前,你去哪裏都要帶上他,就在府裏也一樣。”


    他認真交代,她自是也不敢小覷,眼下這情境看去一派平和,卻實則暗潮洶湧,他忽然這樣去見瑞王爺想必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她至少就要安安生生的,總也不能給他添亂叫他分心。


    見她仔細的應了,他這才笑了一笑,伸手給她理過耳邊碎發,用披風攏著將人又送了回去,這才騎馬出了門。


    一路去到瑞王府,瑞王爺雖是一貫消閑自在四處遊曆極少回京,可這京中的瑞王府卻也從來沒有荒蕪過,聖上一貫看重瑞王爺,自然事無巨細,便他不回京,王府也日日著人打理的井井有條。


    這一回瑞王爺回京,那位在外娶的王妃帶著兩子一女也都一並回來,長子如今已八歲,聖上就已冊封了郡王,連五歲的女兒也封了郡主,幼子倒是還小,這一回也就並未封賞。


    石隱去到瑞王府,隻一報說名號,門上報進內裏,極快便傳入,自有人領著他進了府,這瑞王府格局大小是和襄國公府一般無二的。及至進到正廳,就見瑞王爺已然在廳裏吃著茶。


    瑞王爺如今將近四十的年紀,卻因著保養得宜又常年不費心思的緣故,看上去也不過三十剛出頭的模樣,身量高且魁梧,反倒那張臉卻長得有些秀氣,更是好看。


    石隱向瑞王爺彎腰行了一禮,瑞王爺是親自起身遙遙伸手虛扶了一把,石隱也未客氣,直起身來便落了座。那瑞王爺更是眉開眼笑,瞧著極為和善的人。


    “除夕宴上聽說為著本王回來,聖上將許多事宜交給了襄國公打理,襄國公各處處置的都是極好,本也有心謝一謝,隻是想著送些禮物難免不夠誠意,登門拜謝卻又……聽聞前些日子襄國公身體有恙,今日瞧著大好了,這才請襄國公過府一敘。”


    “王爺客氣了。”


    石隱微抿了嘴唇,下人奉上茶來,石隱接了卻並未喝,隻以手指有意無意的描摹著茶盞上的花紋。


    這套瓷器是聖上親賞,釉上了明黃的顏色,帶著祥雲紋路,顯然的皇族所有。瑞王爺見石隱這般,不禁有些好奇。這人雖是始終帶著麵具,可也僅隻從眼神中也看得出氣度不俗,至少和自己在一處,也是絲毫未曾遜色。


    “雖常年在外,也可聽過不少襄國公傳聞。能叫聖上刮目相看,又叫三皇子幾次三番親自上門拜請的,國公定不是個尋常人。本王也聽說了前陣子邊關大勝,有靜安侯戰場廝殺的功勞,卻也有襄國公出謀劃策的功勞,實在是我炎朝之福。”


    瑞王爺的話雖說是誇讚,可到底有些落於俗套了,石隱隻聽著,嘴角不覺著便勾起一絲嘲弄,瑞王爺瞧著愈發納罕,連話也不知該怎麽說下去了,就隻盯著他瞧,卻越瞧越覺著古怪。石隱半晌後方才做了聲,他將茶盞放下,隻看了瑞王爺一眼:


    “今日是十五,該是吃元宵的時候,王爺久不在上京,我倒是聽說上京惟和樓製的元宵是一絕,倒不知王爺是否賞臉,肯讓我請王爺往惟和樓去嚐一嚐這元宵。”


    一提這惟和樓的元宵,瑞王爺的心猛地提了起來,他眼神忽然鷹隼一般銳利起來,緊緊的盯住了石隱,石隱卻隻是閑散一笑,放低了聲音:


    “聽說當年是因為先皇得知是二殿下縱火燒了東宮,害死了瑞賢太子一脈,這才動了心思不將儲位傳給二殿下,這才引得二殿下漸漸惱怒瘋癲,最終做出弑父弑君的大不逆罪過來。可旁人不知,瑞王爺卻總該知道的,二殿下,怎麽可能滅了瑞賢太子一脈。”


    他的眼神勘透人心一般,嘴角的笑涼薄著叫人發冷。


    瑞王爺卻是如同雷霆擊頂,渾身都僵了起來。這一驚還未緩和,石隱便笑著起身,揚聲道:


    “謝王爺香茶寬待,這就告辭了。”


    瑞王爺怔怔著順了一句,他便轉身而去。


    隻是瑞王爺卻是擰眉沉思,過了片刻又緩和如常,叫了長子長女一起去到王妃處,逗弄著幼子玩了片刻,直到晚膳過後又擺上了元宵,方才感歎許久不曾回京,倒是實在想念惟和樓的元宵。


    王妃倒是個頗知情達意的,自然笑著推他趕快往惟和樓去,他便順勢而起,收拾了起來便騎馬往惟和樓去了。


    在上京城裏,他也隻有在十五這天去惟和樓才會不引得任何人疑惑。這許多年了,從他尚在幼子時便喜愛吃惟和樓的元宵。可知道的,一直以來也隻有和他一貫親厚的當今聖上,磊落颯爽的豪邁二哥,還有當年裏一母所出的嫡親兄長,瑞賢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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