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爺去到惟和樓的時,正是惟和樓最熱鬧的時候。


    惟和樓的元宵名滿整個上京,自是有許多達官貴人愛著附庸風雅,總要在十五這夜裏吃一口惟和樓的元宵。瑞王爺去的時候,可巧著並沒有廂房了,他沒表露身份,堂倌剛致了歉,卻忽然有人在耳邊叨咕了幾句,他登時賠笑又叫住了瑞王爺:


    “這位客官,剛巧著有位爺定了的廂房卻沒來,您要是不在意,請往那廂房去?”


    瑞王爺隻蹙眉想了想,便也點點頭,自然有人引著瑞王爺直上到了三樓去。這惟和樓攏共也就三樓,樓上就僻靜了許多,雖有十幾間的廂房,可卻古怪的安靜。他疑惑著隨那堂倌一路走到盡頭那間廂房,隻見廂房門上鑲著一塊木牌,牌上鐫刻了“歸真”二字,卻也好像戳進了他心裏,叫他疑心更重。


    堂倌推門而入,屋內點著燈,他客氣請了瑞王爺進去,隻說元宵盡快送上,便拉上門退出去了。瑞王爺隻坐著,桌上已然擺了幾色點心,可每一樣卻都是他幼年時愛吃的。


    他隻覺著這襄國公石隱處處透著古怪,連惟和樓今夜裏也處處透著古怪。不覺著他已冷汗濕透了背襟,越想越不對,忽然有些後悔莽撞,起身便想要走,誰知剛一起身就忽然瞧見了這屋內擺著的屏風旁站著一道人影,無聲無息狠是讓他一驚:


    “誰?”


    屏風處未曾電燈,隻依稀瞧出輪廓,那人聽瑞王爺問起,這才動了一動,且喚了一聲:


    “皇叔。”


    瑞王爺聽這一生又眯眼細看,這身形看去倒是像三皇子,這才心下稍安。可待他笑著迎了兩步過去時,卻是忽然僵住到抽了一口冷氣:


    “皇兄!”


    那人眉目疏朗如月,聽他這一聲喚,卻是淡然一笑,令百花羞慚的模樣。這樣的容貌,在這樣許多年裏,也隻有當年的東宮裏,瑞賢太子而已。


    “原來皇叔,也還沒有忘記。”


    那人垂下眼去,撩起衣袍坐了下來,可瑞王爺卻仍舊魂飛魄散一般驚懼的簇簇發顫。


    且說自石隱出門後,木容就一直心內發慌,勉強著打了條絡子,也因心不靜配錯了色,心內愈發的惱怒,索性甩了線也就呆坐起來,可越是無事可做,就越是胡思亂想的害怕。


    誰知申時方過,便聽著門上小廝在院子裏報說青端郡主到訪。


    木容倒是有些意外,雖說兩府同在一街,可今日褚靖貞的到訪卻實在有些突兀。


    她叫將人請進來,換了見客的衣裳趕忙迎到院門口,就見褚靖貞遠遠走來。


    “不知郡主今日到訪,未曾遠迎實在罪過。”


    木容笑著將褚靖貞引到正房正廳裏,可褚靖貞麵色卻不大好,顯然的存有心事,木容也不好問,隻走到門口時,木容親自打了簾子起來,褚靖貞卻是先回頭從跟隨而來的丫鬟手中接了個錦匣,又交代了一句:


    “你在外頭等。”


    聽她這一句交代,木容也遞了眼神給蓮子,蓮子會意,奉了茶也退到了屋外。


    “郡主?”


    褚靖貞進門後隻站著,木容有些摸不清頭腦,就見她隻擰眉瞧著桌上她帶來那錦匣,木容自然也順她眼光往下看。


    也或許木容真就貪財,一見這匣子不覺著就想起了銀票。石隱和周景炎一貫給她送銀票的時候都是用錦匣裝著送來的,可褚靖貞帶來這匣子……若是裝滿銀票,也未免太多了些。


    她也正是冥思出神,誰知褚靖貞忽然將匣子推了過來:


    “二月初我預備往邊關去一趟,這是給三姑娘的添妝禮。”


    木容一下有些愣怔,卻還沒緩過神來,褚靖貞說一說完轉身就走,木容一頓的功夫趕忙追出去,就見褚靖貞大步流星已然走到了院門口。


    給木三的添妝禮?


    木容疑惑著回頭,蓮子蓮心帶冬姨方才都是侯在屋外的,想來褚靖貞的話也是能聽見的,此時主仆幾個麵麵相覷,眼見著褚靖貞出了院子,木容轉回廳裏,蓮子自然便開了那錦匣,這一下實在耀的木容有些睜不開眼。


    匣子裏一整套赤金鑲有東珠的頭麵,鏤空雕著鸞鳳和鳴,顯然的皇家之物,另有幾個小盒子,蓮子一一揭開,內裏是成盒的珠子還有玉石。這份添妝禮,實在是貴重的很了。


    隻是那頭麵上卻還擺著一個銀妝緞繡有祥雲暗紋的荷包,精致已極一看也是不俗之物,樣式卻不像是女子所用。


    木容疑惑著拈起那荷包,卻覺著內裏有什麽細小的一顆硬硬的硌著手,不必拆那荷包,隻一捏就覺出了,是一顆紅豆。


    這一下木容愈發疑惑起來,可還沒趕得及她多想,卻聽著厚門簾忽的又被掀了起來,木容回頭去看,就見這褚靖貞麵有急色泛紅,神情古怪的幾步上前從她手裏拿了那荷包:


    “我……我把我的荷包遺落在匣子裏了。”


    木容一笑,褚靖貞也抿了抿嘴唇衝她一笑,卻是顯然的有些心慌,轉身又急匆匆的去了。


    木容趕忙在後追了幾步去送,奈何褚靖貞是習過武的,腿腳自然非木容能比,這一回追出門後果然又見褚靖貞又將要出院子去了。


    可背影卻總有幾分失魂落魄的倉惶。


    “郡主這是刻意要避開二月初六雲大人的婚事。”


    “依我看,這一趟郡主未必成行了。”


    木容抿嘴一笑。


    陳青竹那邊雖是小心仔細,為著自己的心意前程不惜和江家姑娘鬧的不歡,也沸沸揚揚的叫滿上京的人都知曉她心意且還沒跌了分毫顏麵。做上確實是極好了,可總還欠了一點,所欠的也就是雲深的回應了。


    雲深怕褚靖貞對他死心,一邊擺出君子之形不肯毀約,還事事處處仿若為她著想,隻看他和三皇子甚至是聖上提出石隱和褚靖貞為配就能看出。


    可又不肯真就斷了,他總需要褚靖貞的癡情,隻要褚靖貞還對他有心,那麽她的權勢她的在意,總能叫他利用了去。


    這也是他如今分明需要一段佳話來傳揚,卻還偏偏不敢回應陳青竹的原因。


    你荷包顯然不是女子所用之物,且繡功製法極為精巧,那顆紅豆……


    真是無恥至極。


    “方才那荷包的樣式可記下了?說給小七去,叫她盡快查出出自哪家鋪子,款式相近繡功一樣的買一個回來。”


    她交代了蓮心後轉頭又和蓮子交代起來:


    “把陳青竹前些日子寫給雲深寄情的詩作給我尋來,再找一顆紅豆來。”


    蓮子會意,隻抿嘴笑著就去了。


    木容一下忙碌起來,她這一忙碌,恐怕雲深也很快就忙起來了,石隱那邊自然也能稍解危急。


    石隱回去時已是亥時了,天都黑沉了下去。一回府便急急往木容那裏去好叫她放心,一路上便問了小廝今日境況,得知她分派了兩個丫頭做的事,不禁抿了嘴唇。


    他的小姑娘總想和他比肩而戰,為他分憂解難,即便前途未明或許一個不慎將粉身碎骨,她也在所不惜。


    她為的,也隻是他。


    石隱心中一霎時的柔軟,腳步愈發的快,恨不能足下生塵立刻就見到她。


    一個眼神遞過去,小廝登時會意,腳步輕快先行跑去,總不能叫自家主子去見心上人,院子裏還擺著兩個眼線叫他礙眼礙心。


    木容正捏著筆發愁,隻聽外間門簾一響有腳步聲,趕忙起身來看,卻是隻走到隔間元洞門時忽然就叫人一把撈住抱進了懷裏。


    一股子冬日的寒涼撲麵而來,帶著他身上特有的清冽之氣。


    “你回來啦?”


    她被悶在他懷裏語焉不詳,卻透著歡快喜悅,石隱笑著鬆開些,就瞧見她仰起帶笑的小臉上被他身上的冷給悶出的紅鼻子。


    笑著捏了捏她鼻尖,就看見了屋裏桌上擺著的筆墨紙硯。


    “怎麽?要練字?”


    他不禁失笑,木容卻是一見她就把什麽都忘了,聽他這一提才恍然想起,趕忙拉了他到桌旁叫他坐下:


    “我筆墨實在不通,你快幫著瞧瞧,也要寫一個回去的。”


    石隱隻掃了一眼,那一首七言溫軟透著情愫。


    “莫桑。”


    他隻喚了一聲,就見白日裏被他留在院子裏照料木容平安的小廝垂著手跑了進來,他便將那詩遞了過去:


    “仿著雲深的筆跡回一封,再有叫莫槐到四姑娘這裏來,四姑娘有吩咐。”


    莫桑三兩眼瞧過詩,笑了一笑提筆便寫,倒叫蓮子不住咋舌,她和蓮心帶著自家姑娘鬧騰了這足小半日也沒得出個所以然來,誰知這看去清秀的小廝不過三五眼就出了結果。她探頭一看,也瞧不出什麽字,反正真是好看的緊。


    木容自幼是沒人肯請先生教的,實在認字也不多,蓮子自然也認不得幾個,筆墨上的事就實在難為她們主仆。


    那莫桑抬手將官用的紙遞回時就見四姑娘身旁那好看的大丫鬟正一眼不錯盯著自己瞧,遂朝她一笑,誰知那大丫鬟卻眼神一閃慌張別過了眼去。這一下心裏愈發覺著這丫頭實在可愛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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