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容已經著人幾次往木宛和吳姨娘的小院子去,可每次帶回的消息還是那樣,吳姨娘在木三大婚那日被木家接回府去,連木宛也是在那日後再沒回來,王媽媽和梧桐幾次往木家去也都沒能見到她母女。


    連石隱也忽然忙碌起來,從木家回來後再沒見過她。她雖心中不安卻也不敢去煩擾他,他早出晚歸,可不管她多早多晚的守著卻也都見不到他。


    她隱隱有些不安,也不知到底為什麽。


    及至第三日,正是木三回門的日子。


    這些天倒也有些傳聞,聽說木三尚未入門就先送了兩個陪嫁通房過去,實在賢良的很,可即便如此賢良,大婚當夜雲大人還是去了陳青竹的院子裏。


    畢竟誰也不喜歡個大約已然不貞的妻,況且還已失德,願意依從婚約將她娶進門去已屬寬和了。


    木宛卻是這一日裏被外間的吵鬧聲給驚醒,她兩日裏躺在床上,雖發熱昏睡,可這一醒來,卻覺著頭腦從來沒用過的清醒。


    她如今的境況,她該做什麽,她又能做什麽。


    “我要見老爺。”


    她坐起身來,隻是兩日水米不沾牙,身子有些虛乏,門外守著的婆子隻一日送進三餐,吃不吃卻並不管她,如今聽著屋裏她的聲音,也算是噓了口氣,好歹人沒死。


    “等著,我們去問問老爺,今日三姑娘回門,老爺未必有心思見姑娘。”


    “那就告訴老爺,他若不見我,我就死在這裏,看他拿什麽給錢太監交差。”


    木宛嘲弄,婆子一聽咋舌著趕忙往前院去了。


    不多時,木成文便叫人把她帶去了前院書房。她出門時正見了海棠一個孤零零的站在後院裏。


    “你怎麽站在這裏?”


    木宛問了海棠一句,海棠一回頭見如此,早已露出驚異,卻隻回話:


    “姑娘有水仙伺候,現下……”


    大約嫌她醜陋見了心煩便把她趕來出來,木宛笑笑:


    “我沒力氣,你扶我一把往前院去。”


    海棠雖狐疑,卻見兩個婆子隻撇撇嘴,她就上前扶住了木宛的手,隻是一扶上就覺著她手中揉的緊密的一個布團按進了自己手心,她抬頭去看木宛,卻隻看見木宛那如同遁入空門一般無悲無喜的眼神,空的叫她害怕。


    她扶住木宛慢慢走到前院,見著書房時木宛鬆了手,一回頭來抽下發間一支銀簪:


    “你是個好丫頭,賞給你。”


    海棠怔怔接了簪子,就見著木宛進了書房。


    木宛去到書房後,就見木成文坐在書案後正蹙眉看書,這分明是她生身的父親,她卻覺著實在陌生,地府中吃人的惡鬼恐怕也不過如此。


    “有什麽話,就說吧。”


    木成文見她這樣安靜盯住自己,不耐煩開了口,木宛不覺著勾了嘴角。


    “父親也不想阿宛鬧出病痛傷了身子,或是索性鬧得一拍兩散自盡了事吧,畢竟如此父親也不好和錢太監交代。”


    她帶著暢快笑意去看木成文一下難看是臉色:


    “我隻提幾個要求,父親若依,阿宛便好好去錢太監家,給木家牽一根好線。我出門那日,須得我娘相送,父親不必告知我娘我要如何,隻消說是送我往寺廟為家祈福。我走後,讓我娘仍舊回那小院子居住,往後再不得驚擾,我娘往後一應吃穿用度均由我來照應,不必父親再費心。父親,你可能做到?”


    木成文蹙眉,她的要求,無非是想要吳姨娘往後和木家再無關聯,可若如此,他也沒了可牽製木宛的人。


    “父親有何擔憂?阿宛是木家的女兒,即便我娘離開了木家,阿宛自己也忘記,可隻要錢太監沒有忘記不就成了?況且,往後阿宛在錢太監身邊得了寵,父親還想脅迫阿宛不成?”


    她終究沒忍住,嘲諷了木成文。


    木成文有些窘迫,然而更多的還是惱羞成怒,可他聽了木宛的話卻不敢發火了。


    “你也不必埋怨父親,一切為形勢所迫,終究你的去處也是個富貴之地,將來父親給你尋個好孩子送去,你寄在膝下,將來也算有所依靠。”


    “如此,倒多謝父親了。”


    這大約便是木成文能給的最多的父女之情了吧。


    木成文見她緩和下來,便也推心置腹般同她說起話來:


    “錢內官大約極是喜歡你,昨日已著人送話來,明日便來接你,你……好好收拾收拾,府中如今境況,你的嫁妝,父親也隻拿出這麽多了。”


    木成文抽出兩張銀票,隻是一張卻隻五十兩。她笑笑,這才抬頭看見書房裏放著個托盤,裏麵是一身紅色的衣裙。不是喜服,隻是紅衣。


    她拿了銀票,轉身便去了。


    她是用不到,可吳姨娘卻需要。


    木宛回了西小院,大約得了木成文的命令,婆子並不逼迫她回屋上鎖,她就坐在院子裏,初春略有些溫暖的陽光帶著那還微微泛冷的風,都落在她身上,她眯著眼,細細的感受。


    及至夜間,婆子送來幾樣首飾,大約是怕寒酸,竟是金製,她笑笑,隻看了一眼那金簪,便又和衣睡下,這一夜,她倒睡的很沉。


    原來人沒了念想,就會如此平靜。


    可這一夜裏,木容那裏卻並不平靜。


    海棠隨著木寧直到夜間方才回了雲家,今日歸寧,雲深隻清早將她送回,隨後便回了雲府,陳家人並不在京,陳青竹一人在府難免心生淒涼,他趕回府中正是為著帶陳青竹出門散心,及至木寧回府才被告知,今夜雲深和陳青竹是要在京郊慈光寺留宿的。


    木寧自是愈發惱火,狠發了一通脾氣,海棠是直等到伺候木寧安寢方才回了自己住處,去到背人處將一直塞在袖中不敢取出的布團拿了出來,還沒展開便驚了個魂飛魄散。


    白色的布帛正是她們常穿的裏衣的料子,上麵透著斑斑血跡,她忽然想起她今日隱約聽人提起,五姑娘似乎明日要出門,去賢妃娘娘掌宮錢內官的外宅。


    海棠一下慌了起來,這團布捏在手裏紮的很,她抖著手展開了布,從前跟著木三自幼也學過一些字,她強做鎮定去看那似是用樹枝蘸血寫下的小字,倒把她看的糊塗了起來。


    隻是信是給木容的,今日府裏情景和那聽到的細碎傳聞,海棠都覺著不對。她再三思量後,終是咬了咬牙,換了身衣裳趁著夜沉了悄悄到後花園假山上攀著翻出了雲府。


    木容本就睡的遲,隻是連燈都熄了半晌,卻忽然聽著院子裏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她揚聲問了句,外間忽然靜了下來,隨後就見冬姨帶有驚色急急進來,守夜的蓮子早已又點了燈。


    冬姨隻將東西交在木容手上,木容便狠一蹙眉:


    “這是哪來的東西?”


    “是五姑娘趁今日三姑娘三朝回門,悄悄塞給海棠帶出來的。”


    木容已然展開,她識字不多也看不大懂。


    “叫莫桑進來。”


    話音剛落,就聽莫桑在門外回話:


    “信上隻說她不相信木老爺,求姑娘明日去接走吳姨娘主仆三人,不拘何處,請為她們安頓一個木家尋不到的地方。還請姑娘將她從前存著的首飾幫著變賣,大約也值幾十兩銀子,交給梧桐,請她代為盡女孝道,為吳姨娘養老送終。”


    莫桑方才在外大約已然看過,木容麵色一變,木宛這信是以血書成,用的又是撕下的裏衣,且看字跡實在倉促,這費著神的送出給她,可見著是出了大事。


    “他可回來了?”


    她問了一句,莫桑頓了一頓方才回說:


    “主子尚未回來。”


    木容麵色一沉,眼下這時候,即便石隱不歇息,三皇子也是該歇著了,他斷沒有還未回來的道理。


    “四姑娘,主子交代過,此事他也幫不了,隻有靜安侯才能幫五姑娘。”


    莫桑怕她再追問石隱為何還沒回來,趕忙將石隱之前交代的話告訴了出來,果然木容蹙眉,隱隱覺出不好來。


    “到底出了什麽事?”


    “木老爺要將木五姑娘送給賢妃娘娘的掌宮內官錢太監。”


    “什麽?”


    木容驚的站起身來,她隻當自己聽錯,可外間莫桑又說了一遍,她驚愕過後連連冷笑:


    “好個最重顏麵的文人,竟要把女兒送給太監為玩物,就不怕世人嘲笑?”


    可見著權貴二字在木成文心裏早已遠遠超出顏麵了。隻是她冷笑後卻極為悲涼不安,這錢太監她是知道的,宮中位高之主身旁得臉的奴才時常得空出宮為主子辦事,自有幾個悄悄在外置辦了外宅,學那尋常人過起夫妻一般都日子。


    隻是內官身體殘疾本就做不得夫妻間的事,那三五個在外置宅子的也不過為尋個伴,收養幾個孩子為子女,隻等將來年歲大了依著功勞求主子恩典能出宮去,也好有個地方安葬有人能祭奠香火。


    可這錢內官,卻是個心裏扭曲的,前世裏三皇子繼位後便有人告發他,他喜好令家丁在他麵前□□妻妾取樂,若有身孕便不出幾月必出意外而亡。


    把阿宛給了錢太監,簡直是送在了一條死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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