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毒是專門為白鱗種定製的,見血封喉,效果非常好。


    等到那淬了毒的尖刺全都射出去之後,嵐才覺得自己的心緒平靜了些。


    每次在見到那抹白金色的時候,嵐的心裏就會有那麽一抹不舒服……是的不舒服。


    雖然身為白鱗種的變異種的他,看到什麽白鱗種心裏都不會舒服得起來,但是亞瑟就是給他……非常特別的感覺。


    即使他們也不過是寥寥數麵罷了。


    可他就是會那麽隱隱覺得,亞瑟就像是……就像是他的另一麵。


    他是躲在角落裏陰暗得光照不到的那一片影子,而亞瑟好像天生就是他的方麵,是與影子相對的光。


    是的,他就是天生的天之驕子,他什麽都是最強的。


    說起來,第一次的碰麵並不是在這片海域,而是在人類世界裏。


    回想起那時候的人類世界,真是繁榮昌盛啊。


    還沒有被人類發現到的人魚們通常在暗處觀察著人類世界,看那些燈紅酒綠,然後伺機而入。


    嵐就是其中一個十分順暢的例子,那是一段年少的遊曆,那個時候的他既沒有改革人魚的野心,也沒有爭奪皇權的*。


    那個時候的人魚皇……距離一條變異白鱗種實在是太遠太遠了。


    他相貌俊美,是那種有些陰戾,但是惑人的蒼白俊美,唔……別說是白鱗種了,哪怕是藍鱗種的容貌也夠讓人驚豔了,隻需要稍稍模仿著那些名門貴族的行為舉止,再換上那些高昂定製的成衣,瞬間便是相貌堂堂的高雅紳士。


    那些衣物也很好拿,最開始的時候他不過是食用了一頓美餐,對方大概是個為老不尊的鄉間紳士,出來拜訪,路上偶然看到這麽俊美的青年就有些忍不住自己的本性。


    於是他就那麽嘴角帶著輕盈無辜的笑意……咬斷了對方的脖子。


    他一開始也有些渾渾噩噩,然而等他換上了一身上等的衣裝,所遇的旁人皆對他哈腰點頭,殷勤地帶他踏入這片陌生的土地。


    這便是他的開頭,也是大多數人魚的開頭。


    自他踏入人類社會開始,他身邊便從來不缺乏貌美如花的姑娘們,那些有纖細腰肢的女孩,在衣香鬢影的會客廳,精致的團扇掩著她們的麵容,隔著長長的人群與他暗送秋波,眼神燦爛如雲霞般耀眼,還要帶著貴族小姐那欲拒還迎的矜持。


    就在短短的時間內,他就已經是一個合格的貴族先生了,也似乎根本沒有人觀察到他的身份其實淺顯而拙劣,可是在那樣一副好相貌之下,沒有人發現其實他隻是披著人皮的野獸。


    他獵食這些漂亮的女孩們,她們的皮肉和最鮮嫩的魚肉相比也別有一番風味,她們的眼神像是柔弱的小鹿,讓他心中的殺機越來越盛。


    他真是……愛極了人類世界。


    他從容遊蕩在這些燈紅酒綠、香奢靡亂裏。


    和海中的生活完全不一樣,人類讚美他的容貌,像是讚美造物主的神奇,而不是在海裏……看著那些高高在上的白尾巴的家夥,遇到他便像是看到了什麽髒東西,偶爾還要高傲地施加給他一個輕蔑同情的微笑。


    直到他遇到亞瑟,是的……那個家夥。


    那時候的亞瑟也已經在人類社會遊曆了不少的時間,他並不像嵐那樣偽裝出高高在上的貴族模樣,他反而是以一個浪蕩的學者模樣出現,戴著一副古老的眼鏡,白金色的發絲束在身後,一副禁欲又不羈的形象。


    他們皆在第一眼就認出了彼此的身份。


    那一瞬間,嵐忽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緊張,好像他完美的人類麵皮被揭開了一樣。


    可這明明完全是多慮的,他們都是人魚,即使對方是什麽所謂的正常白鱗種,在人類社會中他們應該是同等的地位。


    而不是該死的……什麽變異不變異種。


    可是他就是緊張,莫名地緊張,好像自己是假的,對方才是真正的王子,趾高氣揚地要來揭穿他。


    這是天生的不自信,從他一開始一直生活在海底的陰影處開始的。


    哪怕他也很強,可是似乎並沒有人看到。


    所以他從前的所見所聞不過是:


    “啊……那是一個變異種……”


    “就算他原本是白鱗種怎麽了……變異種就是變異種……”


    他莫名有些畏懼地看著對方,對方可是一條……真正的白鱗種。


    然而亞瑟除了與他心知肚明對方身份的那一眼之後,從頭到尾……便沒有再看他一眼。


    他也是那麽從容地遊蕩在人類社會裏,哪怕他看上去隻是一個有些落魄的浪蕩子,可還是有人為他瘋狂為他趨之若鶩。


    而他……似乎從來不在意這些,不在意精致的吃食,也不在意珍貴的絲綢,更不在意自己在旁人眼中的目光是什麽。


    他甚至喜歡收集有些廉價的小瓶子,其實嵐也喜歡,他們天生就喜歡那些亮晶晶的東西,可是他不會去做,因為不符合他現在所在的身份。


    亞瑟就是無所謂……什麽都無所謂,他什麽都不在乎,隻是在那裏,隻是在那裏罷了,就可以搶走一切的目光。


    那種……那種完美的感覺是說不出來的。


    其實他也並沒有被冷落,他也依然是那些貴族小姐們趨之若鶩的目標,一個年紀輕輕而俊美多金的貴族。


    可是……那一瞬間還是有什麽冰涼而惡毒的想法從他的四肢百骸上湧了上來,那種黑暗……而讓人透不過氣的東西。


    為什麽……為什麽他,什麽都理所當然,什麽都不在乎,可是總是好像可以得到一切的樣子?


    既然不在乎一切,那憑什麽他一切卻又唾手可得?


    其實說來這個也很好解釋,不過是因為他心態不好,他習慣了當陰影,兀然變成了光,難免患得患失。


    尤其是偏偏這個時候,來了一束更亮的光。


    那種……兀然間被打回原型的感覺,好像又有人在他耳邊告訴他。


    你看啊,你還是那個變異種,你和真正的白鱗種之間始終千差萬別,即使是在人類社會中。


    他忍不住……開始與他比對,明明這是無意義的,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其實當時他還不算有什麽執念,他隻是地想要……超過他,想要證明自己罷了。


    可是很快他就發現,兩個人在人類社會中的身份地位都截然不同,他是力爭要在人類中得到最多的目光,最多的讚美。


    而亞瑟不同,嵐根本不知道亞瑟想要什麽,他原以為亞瑟也許隻是想換一種身份來獵取食物,可是並不是,亞瑟是真的對那些漂亮的美人和尊敬的目光不感興趣。


    因為這樣,他根本無法比較。


    他非常用力地想在一年中最後一場舞會中得到一個最高的頭銜,可是等那場舞會開始後他才發現,亞瑟根本沒參加。


    他忍不住地看他到底去了哪裏,結果看到亞瑟隻是去了海邊看海,他邊上沒有鶯鶯燕燕,隻有一把有些破舊的豎琴。


    看上去還真像是個落魄又浪蕩的吟遊詩人……或者學者什麽的。


    可是他們不會有亞瑟身上那與生俱來的孤傲,那種……隻屬於白鱗種的孤傲。


    因為孤傲,所以他們才會被孤血症纏繞。


    嵐有時候覺得自己確實偏執得有些可怕,就連孤血症他都有些求之不得的執念,哪怕它讓白鱗種避之不及,甚至恐懼。


    那片月光下的海,被月光一照,有著雪白的浪花,像是遲暮美人卷起的發髻。


    海……他有些迷茫地看著那片海,人類生活的放縱美麗,讓他幾乎已經忘記了海了。


    明明海……才是他們最終歸宿的地方。


    亞瑟似乎喝了一點酒,纖長的手指在豎琴上輕巧地劃過,嘴裏喃喃了幾句歌詞。


    “喂——”他終於忍不住了,忍不住向那個人喊道。


    亞瑟皺了皺眉,迷迷糊糊地朝四周看了一會兒,才看到他,然後他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皺著眉捂住了鼻子。


    嵐隻覺得自己的血液都湧了腦子。


    是的,白鱗種這種尤其排外的種族,自然是厭惡極了變異種身上的味道。


    這種屈辱的感覺讓他什麽都不願意想就伸出了尖銳的指甲,然而即使是迷迷糊糊的亞瑟敏捷度也不算低,在危險來臨之際,他想都沒想,直接跳入了海裏。


    這就是他們的第一次會麵,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在不服氣,在不平衡,而對方甚至沒有說一句話,也可能從頭到尾……都沒有注意到他過。


    這是一種讓人很氣惱的感覺,那個時候還年少的嵐……就這麽把亞瑟劃到了自己的死敵行列上。


    亞瑟的確一開始並沒有發現過嵐,他隻是上岸觀賞一遍人類的景色,人類的學識,再收集一會兒自己喜歡的漂亮小瓶子而已。


    然而自從這次旅程結束後,亞瑟也發現了……他惹上了一條黑尾巴的家夥。


    全黑的魚尾代表著這是一條變異得非常徹底的人魚,而且還好死不死的是白鱗種的變異種,而且還是一條比大多數白鱗種似乎還要強一些的變異種。


    而亞瑟,也恰好比大多數白鱗種還要強一些。


    的確就身份而言,他們看起來的確很符合死敵的標配。


    但是亞瑟可不會特意去想這些,他最喜歡的隻是放蕩不羈的日子,多了一個死敵或者少了一個死敵,對於他來說沒有任何區別。


    啊,有也是有的,變異種身上的味道實在是太讓他難受了,他不在乎打個幾架,他隻是單純十分厭惡變異種的味道罷了。


    也正是這種毫不在意的態度,一直都讓嵐不甘心。


    不過亞瑟向來居無定所,隻要換了一片海域兩人還是很難遇到的,久而久之日益成熟的嵐開始專心於自己改革事業,也漸漸把那條高傲得讓人恨得牙癢癢的白鱗種拋在了腦海。


    這次亞瑟又突然地回來,讓嵐還是覺得有些難受,但是嵐還是更在乎自己的改革,如果不是……


    亞瑟畢竟是一條白鱗種,身為變異白鱗種的他自然明白白鱗種有多麽麻煩,也有多麽強大。


    如果不是那條神神兮兮的老女巫說的話,他也不會徹底地想要毀滅亞瑟。


    “不……不是你,你找不到埋骨之地的,因為……不是你。”


    那個有點顫抖的聲音,卻很堅定。


    “海神已經欽定了……不是你,所以你是不可能登頂的……哎呀,我的小寶貝兒們呢?哦,你們在這兒啊……”


    那是條老態龍鍾的雌性白鱗種了,但是她卻沒有絲毫白鱗種那睥睨萬物的樣子,人魚通常不會衰老,尤其是白鱗種,在他們還沒有到達正常死亡年齡之前,他們通常已經因為孤血症而瘋狂了。


    可是那條白鱗種臉上的褶皺都要拖到肩膀上了,但是她的年齡其實並不大,不過百來歲罷了,可能比亞瑟的年紀還要小。


    她動作有些笨拙可笑地追逐著漂亮的閃魚群,嘴裏還不停地念叨著。


    “人魚皇……人魚皇不是你能肖想的……”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年幼的少年了,也沒有那麽容易動怒了,可還是被這條老人魚氣到了。


    這條衰老的白鱗種喚作梅,年輕時以靈驗的占卜出名,被譽為海神的思想。


    她是唯一一條擁有通曉未來能力的人魚,隻是在當年的驚鴻一現後,她便如曇花一樣迅速地開始凋零了。


    就好像是這種驚天的預知能力是以她的生命為代價的,從那鮮活貌美的生命裏開出一朵驚人的花。


    他也曾經見過梅年輕時貌美無雙的模樣,優雅高貴的白鱗種,更何況還要“海神的思想”這樣一個讓人忍不住膜拜的頭銜。


    那個時候的梅是何等的風光,連當年的人魚皇也敬她三分。


    可誰知道不過短短幾十來年,她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還不如被孤血症纏死,弄得如今衰老不堪連腦子都不清楚的地步……


    他伸出一隻手,掐住了對方同樣布滿褶皺的脖子,輕笑著問她。


    “海神就是這麽對待自己的思想的?看來海神也要完了吧……”


    聽到海神這兩個字,她的眼神兀然一亮,那雙已經渾濁的碧翠色眼眸像是穿過了許久的時光重新擁有了智慧,蒼老的容貌那一瞬間也仿佛回到了許多年前那光芒四射的模樣。


    “我再問你一遍,”嵐咬了咬牙,聲音冷得嚇人,“我可以踏上王座的,對嗎。”


    他用的甚至不是問號,他隻是想要求一個證明……哪怕是假的也好。


    梅的喉嚨被掐住了,說話隻能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麵蹦出來,可她卻還帶著“咯咯”的古怪笑聲。


    嘶啞的聲音回蕩在窄小陰暗的巢穴裏。


    “啊……你做……夢……吧……咯咯……”


    嵐強烈地克製住自己想弄死這條連鱗片都快禿完了的老人魚,隻因為他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有關王座的消息。


    “那是誰……不是我,還能是誰?!”


    梅的眼神又突然亮了起來,她開始渾身抽搐,像是有電流劃破她的腦海。


    “海神的指引……已經歸來,那將會是最後的皇……”


    “他是最後的皇,他將指引人魚登上真正的頂峰……”


    “萬物朝拜,天下歸元,踏著……血骨淋漓的荊棘……”


    血絲從她的七竅流出,連禿掉了魚尾也開始滲出層層疊疊的血絲,染紅了本來便已經不潔白的魚尾。


    “那是海神賜予他的名諱,賜予他從一開始便決定了的命運……”


    然後她的身體開始迅速迸裂,兀然變成一片海中的血霧。


    黑色魚尾的人魚冷冷地看著周圍的一片血霧,回味著剛才聽到的那個名字。


    “亞瑟……”驟然回轉過神的嵐嘴裏還在喃喃著這個名字,第一波的尖刺已經全部投放完畢了。


    深淵彌漫著一種淡淡的血色,像是一種霧氣,這裏已經是最好的攻守位置,下麵的深淵宛如一個碗,嵐眯起了眼睛,看著深淵裏的情景。


    ……他們應該逃不掉了才對。


    不過,這血霧擋住了他的目光,白鱗種的能力總是讓人不寒而栗,他不敢讓下屬前去查看,隻能讓人把手著唯一的幾個出口,這血水也是摻了毒的,雖然含量很低,但是效果也不錯,而且短期還蔓延不到上麵來。


    就算亞瑟沒有中那密密麻麻的毒刺,這血水……他總是逃不過的吧。


    深淵。


    那毒刺來得太過密集也來得太過突然,裴言沒有想到在人魚這邊竟然還是以冷兵器為主的,雖然也有簡單的機器構造,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人魚的力量和人類果然完全不是一個層次上麵的。


    尤其是以力量見長的變異紅鱗種。


    即使是在海水之中,那速度也快得嚇人。


    不過片刻,裴言便已經看見好幾條藍鱗種命喪在毒刺之下,那尖刺不知道是什麽緣故,穿透力極強。


    這場襲擊的程度,超過了裴言的估計。


    鮮紅的血液開始染紅這一片海域,亞瑟的速度很快,順手撈了兩條死魚當作盾牌擋著,但是他卻非要把裴言裹在魚尾裏,幾乎一直拿自己的背部坦然地麵對外麵。


    然而這種密集的程度,裴言咬了咬唇,他已經聽見亞瑟輕輕的悶哼聲了。


    “哦寶貝兒,別這麽視死如歸的。”血色漸漸迷茫了裴言的視線,亞瑟的麵容忽然變得很柔和,和那團血霧融合在一起,裴言下意識抱緊了他。


    他想看一看亞瑟的傷勢,然而亞瑟卻把他裹得好好的。


    “你……”裴言聲音一哽,忽然意識到當時他被阿斯莫羅劫持時候亞瑟的心情,“我不至於……非要你……”


    “嗯怎麽……”亞瑟即使在這種情況下,卻還是低低笑了兩聲,“不想要我保護嗎?”


    裴言沒有回答,血水的濃度似乎又上升了一些,他聽到邊上藍鱗種痛苦的呼喊聲,卻好像怎麽都逃不開。


    “你可不能受傷,”亞瑟似乎有些虛弱地將下巴擱在裴言的頭上,聲音有些低沉粗礪,“我要是死了,你還要替我收屍不是?”


    裴言抱緊了他,手指一根一根攥緊。


    “這是粉魚的刺,毒性太強烈了……唔……我要是死了,”亞瑟像是苦笑道,“你可不要再找別人,我會吃醋的……你知道,我好小氣的,你身上有一點別人的味道都不可以……”


    “不……”


    裴言有些顫抖地把頭埋在亞瑟赤|裸的胸膛上。


    這太突然了……裴言抿著唇,努力讓它不要顫抖。


    但是他也已經感受到那種毒素了,似乎開始慢慢麻痹他的身體。


    “寶貝兒……”亞瑟伸手拂過裴言的臉龐,裴言怔怔地抬頭看他。


    “我死前……能不能,”亞瑟輕輕地微笑,仿佛下一秒就要撒手人寰,“我能不能,聽你……”


    “……什麽?”裴言有些沒聽清。


    亞瑟吻了吻他耳鬢的發。


    “我能不能聽你……喊我一聲老公呀。”


    “……”


    在這種緊急關頭聽到這種話,裴言還是……忍不住沉默了一下。


    “啊,快點啊寶貝,”亞瑟痛苦地皺了皺眉,“我就要走了,我知道你們人類社會都是這麽稱呼……你能不能,滿足我最後的願望……”


    裴言忽然覺得……好像哪裏不大對勁兒,但他隻是有些遲疑地眨了眨眼睛,還是挨不過心裏的擔心,輕輕地……也有些僵硬地喊道。


    “老……老公?”


    亞瑟安詳地一笑,然後閉上了眼睛。


    “亞瑟……”裴言瞳孔猛地一縮,聲音有些顫抖地呼喚著對方,“亞……”


    為什麽……這麽忽然,裴言感覺自己的嘴唇顫抖得厲害,對方身上的溫度仿佛也在褪去。


    他慢慢地把頭又靠回亞瑟的胸膛上,企圖保留住他最後的溫度,企圖保留住他最後一點……非常活蹦亂跳的心跳聲。


    “……”


    “……”


    “……別裝了,我聽到你心跳了。”


    裴言冷著臉,毫不猶豫地戳穿了亞瑟。


    的確……如果不是這層血霧,裴言應該可以清楚看到亞瑟浮誇的演技和忍都快忍不住的嘴角。


    “……啊寶貝兒別生氣啊,別打別打,”亞瑟疼得叫喚了一聲,腆著臉道,“哎呀,其實我是真受傷了呢……”


    裴言根本沒打算再信他,周圍藍鱗種的鬼哭狼嚎似乎也漸漸平息下來了,看來尖刺已經結束了。


    裴言麵無表情地推開亞瑟,雖然感受到身體的確有一點麻痹感,但是還並不強烈。


    他將目光放在深淵之上的變異種軍隊那兒,卻看不清楚,距離本來就遠,血色一漫便徹底看不出來了。


    “亞……”裴言轉頭想和亞瑟商量一會兒對策,卻赫然看見亞瑟的背部的確被紮進了一根刺。


    “說了……不騙你了。”亞瑟歎了口氣,有些疲憊地搖了搖尾巴。


    裴言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懸回了嗓子眼,心跳聲在此刻分外響亮,他也學著亞瑟那樣把魚尾纏在亞瑟身上,仔細地想要查看他的傷口。


    “沒事兒,”亞瑟十分無所謂地揚了揚手,伸出一隻手臂又把裴言摟在懷裏,“到時候記得給我舔舔。”


    裴言剛要說什麽亞瑟卻忽然嘴角扯開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噓,要開始了。”


    什麽?裴言皺了皺眉,抬頭看去。


    被血染紅的深淵海水緩慢地開始旋轉,最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仿佛把分散在海水中的血液都集中在了一起,紅得有些可怖。


    ……是什麽,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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