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強霍地睜開眼,蘇德富反而陷入兩難的選擇,是想陳國強幫著勸陳誌軍讓這事過去,還是要陳國強壓製陳誌軍讓他賠禮道歉。


    選擇前一個,他的臉丟光光,身為長輩卻要向打了他媳婦的晚輩低頭,這要是傳來出去,讓別人如何看待蘇家,又如何議論他這個當家人。


    後一個,他壓根不信那輕地不能再輕的聲音能喊醒睡著了陳國強,這就說明陳國強是清醒的,清楚事情的原委,既然知道卻不出手喝止陳誌軍,隻能表明他對陳誌軍的行為不反對,甚至是支持。如此態度的陳國強能幫他讓陳誌軍道歉嗎?他想想都覺得懸。


    那他改如何選擇?


    蘇德富久久未語,察覺在場四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身側的馮春苗,兩眼放光地看著他。


    馮春苗看出蘇德富的為難與猶豫,可她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又不敢親自去找陳誌軍的麻煩,至於她心目中的罪魁禍首蘇英華,她早就盤算好了等陳誌軍走好,再給她個教訓不遲。


    她把“報仇”的希望寄托蘇德富身上,不禁脫口喊道:“當家的。”


    聲音淒厲又委屈。


    她是故意這麽叫的,跟蘇德富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她知道這人最好臉麵,看重他一家之主的地位。別看平時她在蘇家像是呼風喚雨,那是她琢磨透了蘇德富的心思,順了他的意。真有個事,真正做主的永遠是他,隻能是他。


    蘇德富精神一震,可臨頭瞥見陳誌軍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個激靈,差點忘了陳國強這人最護犢子,當年陳誌軍砍了馬盼娣一刀,陳國強也不逼著陳誌軍道歉。那可是陳國強的親弟媳,陳誌軍的親生媽。輪到他,和陳家親事八字沒撇完的人,陳國強更沒有可能會讓陳誌軍道歉。


    何況即便他再不願意承認,這次的事件中陳誌軍是不對,馮春苗也逃脫不了,兩人可以說是半斤八兩。


    既沒那麽大的情分,又占不了理,他何必為了個沒影的事與陳家鬧得不愉快。萬一陳家惱怒之下退了親,把今兒的事傳了出去,他依舊得丟人,還得罪了陳家,閨女嫁不出,欠下的債要還上,可謂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倘若他們成了親家,陳家不管怎麽都會替他藏著掩著這事,他照樣保住臉麵,又得了實惠。


    至於馮春苗受的委屈,就當是個教訓,近來越來越沒了分寸,他私下賠了多少不是,吃點虧,以後行事說話收斂點。


    蘇德富改了主意,“陳老哥,這兩孩子的婚事你考慮定在什麽時候?”


    馮春苗聞言眼神暗淡,有心想要勸幾句,嘴巴張了又閉上。她能在蘇德富還沒下定決心前影響他,一旦蘇德富有了主意,她是再也不能讓其改變。


    心裏再多的不甘,隨著蘇德富的話深深地掩藏了起來。


    她凶巴巴地瞪想蘇英華,找不了陳誌軍的麻煩,她不信收拾不了大丫頭,隻是蘇英華在陳誌軍眼神的逼迫下羞著臉低下了頭,馮春苗入眼的便是翹著頭發的頭頂,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了,深深地吸了幾口後才消停下來。


    “我看年後……”陳國強才開個口,陳誌軍目光專注地盯著蘇英華,頭也不回地插嘴說,“爸,你不是說下個月九號是好日子。”


    他是在翻黃曆看日子的時候隨口一說,不過難得陳誌軍開口,陳國強自是不會忤了他的意,“對,看我這記性,一月九號是個大吉日。大閨女,你說呢?”


    後半句是陳國強在問蘇英華,他沒有忘記來蘇家的目的,聽蘇英華親口答應。


    不過看陳誌軍眼底的急切,蘇英華低著頭的樣子,陳國強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蘇英華抬起頭大大方方地說,“我沒意見。”


    隻是她那紅彤彤的耳尖泄露了她內心的羞澀。


    陳國強滿意點點頭,這閨女打小乖巧懂事,他看得順眼,覺得是個好的,搶先為誌軍定下,後來知曉了蘇家的那點為人處事,見閨女一年比一年懦弱,他不止一次後悔定得太早。直到這一次出了個跳海的事,他方深深懊悔當初太過武斷。


    幸好他沒看錯眼。


    馮春苗突然出聲道:“姑娘家的矜持點,說起婚事哪個不是避著躲著,哪像你不知羞,還不趕緊地避開。”


    她一開口就是滿嘴的火藥味


    陳誌軍黑下臉,陳國強搶先一步,沉聲說:“現在不是以前,姑娘家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是說婦女頂半邊天,現在的青年,那啥,流行自由戀愛。我看大閨女這性子不錯,利落。”


    他一輩子直爽慣了,最受不了那些個吱吱嗚嗚半天不吭聲的性格,覺得那太小家子氣了。蘇英華對待婚事落落大方的態度,讓他很歡喜。


    陳國強都這麽說了,蘇德富自是順著往下說,他橫了眼還有話的馮春苗,“老哥說的是,大丫頭性子說一是一,有啥說啥。”


    蘇英華聞言暗地裏翻了個白眼,蘇德富說謊不臉紅,就原主那一棍下去都不會喊痛的性子還直爽?


    她漸漸聽不到蘇德富他們的聲音,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陳誌軍身上。


    任是她再大方,在陳誌軍灼熱的目光注視下,不自在地別開頭,饒是如此,她感覺陳誌軍的目光放肆地掃過她全身,最後停在頭上。


    她緊扣凳麵邊沿,垂眸盯著自己的腳尖看。


    陳誌軍聽著有一下每一下的抓撓聲,心癢癢的,兩家開始商量婚期的話,蘇英華板上釘是他媳婦,心中沒了顧慮,當下大刀闊斧地在蘇英華身旁坐下,“別抓了,當心斷了指甲。”


    蘇英華一僵,灼熱的氣息順著耳朵鑽進身子,使她渾身燒了起來。她不安地往旁邊移了移,不過很快地發現沒用,她動,陳誌軍跟著動。


    “別動。”


    蘇英華哪裏聽得進去,這會兒她恨不得離陳誌軍遠遠的,以為能坦然地麵對,但在陳誌軍逼人的目光下,她緊張的手腳無處安放。


    明明在屋外的時候陳誌軍給人的感覺是冷冰冰的,此刻卻像換了個人似的,帶給她壓迫感


    她感覺陳誌軍的氣息無處不在,慢慢地往邊上挪,剛動,肩膀就被陳誌軍按住。


    肩膀像被人燙了一下似,本能的縮肩,蘇英華扭動身子想脫離他的桎梏。


    “當心摔著。”


    不知不覺她已經坐到凳子的邊緣,蘇英華避無可避,無奈地抬起頭,目光落到別處,聲如細絲,“你放開我。”


    陳誌軍鬆開手,他倒不是故意的,隻是看著蘇英華不停他的話要掉下去,情急之下出手按住他,之後也忘了收回。


    蘇英華又說,“你坐開點。”


    陳誌軍雖然不是很想,但媳婦的話還是要聽,再一次乖乖地挪了挪,在兩人之間留出手掌長的空隙。


    蘇英華鬆了口氣,雖然距離依舊很近,不過比起方才腿挨腿得要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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